第八話 果然我的妹控戀愛喜劇搞錯了

在清晨吵杂的鸟鸣声中，我在床上睁开眼睛。

……又是从床上醒来做为开头啊。

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有书桌、背包，还有一个衣柜，除此之外就是我躺着的白色弹簧床。

我转头，看见不远处的空中飘浮着一行蓝色大字，写着：

「本次您的演出角色为——男主角！」

「轻小说主线剧情触发：请躺在床上，等妹妹过来叫你起床。」

男主角吗？也好，我不相信每个人写的男主角都像魔王耕助衰成那样。

半空中会有蓝字提示，是因为我跟沁芷柔进入游戏之前，桓紫音「好心」提醒我们，其实这虚拟现实机设计非常优良，有新手帮助模式，为了不让我们太过辛苦、难以破关，所以这次会开启新手帮助功能。

但在我看来，桓紫音简直是恶意满满，如果只有我这个「零点一」一个人体验的话，新手帮助模式会被乾脆地遗忘在记忆角落——不如说，我不被调成地狱难度就不错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照着习惯，我首先估量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躺在床上，先朝天花板挥了两记勾拳，这次感到拳头颇为有力，看来这男主角体格还算象样，如果要比近身搏斗，干掉魔王耕助是稳妥妥的事。

嗯，总之……我现在躺在床上，等妹妹过来叫我起床，这样就可以了吧。

这设计比上一篇轻小说人性化许多，一起床就马上拿魔导书展开战斗的日常太苛刻了，做为读者看来很有趣，亲身体验就会让人叫苦连天。

过了几秒，走廊上响起啪跶啪跶的脚步声。

——终于来了吗！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即使是在虚拟现实中，这具虚拟的身体，心跳也在不断加速。

二次元的妹妹即将登场！

不是「咦？一定要跟哥哥一起出门吗」、「遥控拿来，我要看偶像剧」那种糟糕的现实妹妹，而是超萌、集完美于一身的二次元妹妹！

咿呀——

在我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房门缓缓被人推开。

「……」

然后沁芷柔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在我眼中看来，她依旧是原本的相貌，穿着C高中的制服，不过现在脱掉了鞋袜，穿着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在观察沁芷柔的反应后，我猜出自己应该也是维持柳天云的样子。

她走进房里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走到我的床边坐下，看得我莫名其妙。

「你来做什么？」我发问。

「哼。」沁芷柔紧抓床上的棉被，一脸咬牙切齿，「真是没想到，我堂堂一个校园偶像，竟然没能抽到主角！晶星人到底是怎么设计的！而且系统竟然安排一个、一个这么差劲的角色给本小姐！」

听过就罢，我朝她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嗯嗯……真令人同情啊。」我敷衍地道：「好了，你赶快离开，我妹妹要来了。」

「……我就是你妹妹。」沁芷柔低语。

她的话声含着羞意，说得又轻，我没能听清楚，于是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在我的追问下，沁芷柔的羞意化为怒气，忽然将身体挤了过来，在我耳边大喊：「所、以、说，系统安排了角色，我就是你妹妹！」

呃，沁芷柔……是我轻小说中的妹妹？

我瞪大双眼，盯着沁芷柔不放。

一秒。

两秒。

三秒。

接着我的脸垮了下来，完全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失望。

「沁芷柔，你知道怎么退出游戏吗？」

「……」沁芷柔露出甜美的微笑，「柳天云，你问这个做什么？」

「以防万一嘛，难道你去逛百货公司时，不会先确认逃生门在哪吗？」

「我觉得会这么做的只有你。」

「先不说这个，到底要怎么退出游戏？」

沁芷柔望着我，忽然像猫一样扑击上来，将我的头颅夹在她的腋下，怒道：「你还说！把别人当笨蛋吗？本大小姐当你的妹妹，至少也是你三万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还嫌、还嫌、还嫌！」

她每说一次「还嫌」，手臂就用力收紧一次，将我的脸孔往她丰硕的侧乳上挤压。

我想起上次差点被沁芷柔闷死的事情，在抵抗中一扳她的手腕，却意外发现——沁芷柔的力气非常小，被我捉住手腕之后，她竟然完全无法挣扎。

我随即醒悟过来：在虚拟现实中，个人肉体强度是依据扮演的角色来决定！也就是说，在这里，我比沁芷柔还要强壮许多。

我反过来压制了沁芷柔，她被我压住手腕，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或许这是好机会，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可以藉机逼问、印证我心中的猜想。

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沁芷柔当初转换为「水云流少女」时为什么要特地先换和服，之后要转成天然呆少女又要换回校服。虽然之后有做推测，不过在问过沁芷柔本人之前，再多的推测，也只是缺乏证实的脑补。

「你是不是要换上特定衣服，才愿意扮演笔下的角色？」我问道：「你之前穿上和服，应该是为了转换成水云流少女吧……我猜水云流少女的设定就是穿和服的？」

「跟你没关係！」沁芷柔气鼓鼓地道：「就算是，人家也不会告诉你！」

……看这反应，大概说对了。

这样的话，脱离虚拟现实机后，我只要小心点，不给她换上和服的机会，就不会被水云流少女痛宰。

如同超人变身前要换衣服一样，沁芷柔的设定也不能说转就转。

这是非常宝贵的消息，从过去的经验中，我就能导出不少结论——

校服→校园偶像模式、天然呆少女模式。

和服→水云流病娇少女。

非常好，我已经掌握到一些规律了。

不过，她到底还有几种设定可以转换，我就不得而知了。

「……」头脑派的我出了虚拟现实机后，就不是沁芷柔的对手，所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一边思考着还有什么问题，接着……忽然想到一件事。

……沁芷柔跟我同年纪。

而且，撇除那残念的性格，她是非常优秀的轻小说家。

这么说来，如果她也是从小开始接触写作，或许会听过晨曦这个笔名，而有一些晨曦的线索。

当然这想法完全是一厢情愿，就算沁芷柔从小开始写作，她也没有关注写作比赛的必要。但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见可能代表出口的亮光——就算寻找过程中一再碰壁，走错了无数次路，我也义无反顾。

「沁芷柔，你听过晨曦这个笔名吗？」

终于，我开口问。

沁芷柔原本转开、不愿与我对视的脸庞，这时候轻轻移回，正眼与我对视。

这个距离，我能看到她碧色的双目里，并没有闪过我预料中的疑惑。相反的，她以带着思虑的目光直视我，似乎在评估该不该回答我的问题。

看到她的样子，我的心猛然一跳。

由沁芷柔的表情看来……就好像，她对晨曦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就好像，她对这个名字，有着超乎我想像的熟悉。

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我们目光相接，心中各自转着念头。

最后，即使在虚拟现实里，我依然感觉到一阵让我头皮发麻的惊怵感！

——等一下！

女孩子。

与我相若的年纪。

强大的轻小说实力。

对晨曦这个笔名，有着非同寻常的反应。

难道说，沁芷柔就是……

我从来没有见过晨曦，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晨曦的预设形象是温和、体贴、为人着想、柔得像水的女孩子。

但这个『晨曦』，只是我透过晨曦比赛中的文字，以轻小说家的想像力，在心中自行添加元素所描绘的人物。

该不会……我努力想镇定下来，但这时心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迟迟无法平复。

「你……」

就在我想进一步追问沁芷柔时，异变突生！

世界开始晃动。

就像湖面中的倒影被人扰乱那样，整个世界开始呈现波纹状的晃动，所有景物不断模糊起来——唯二还能保持型态清晰的，就是沁芷柔还有我这两名玩家。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里也响起了带着屈辱、似乎无法忍受现状的愤怒嗓音。

「吾看到了一切！汝等……汝等竟然利用虚拟现实机进行如此不健全、令人无法直视的异性互动！简直是不知廉耻！

「吾在黑暗中独自过了数万年，从来不曾有人如此亲昵地捉着吾的手，深情与吾对视，说着悄悄话！

「给我听好了，两个混账小鬼！吾不是嫉妒，绝对不是嫉妒！只是忽然心血来潮，临时想要帮汝等……转换一个轻小说题目，让汝等脱离这见鬼的轻小说！」

说话的人是桓紫音。在世界接连不断的晃动中，我愕然。随着桓紫音的宣言结束，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段工整的蓝色文字——

「您好，由于外力操作，本轻小说即将结束，系统将编排两位玩家进行下一部轻小说作品。」

「您好……」

一样的讯息不断刷出，在我眼前陈列了数十条相同的文字。

如果是在某网路游戏里，这样的动作就会被视为干扰而封锁十分钟，但晶星人的系统显然十分随意，而带着怒火操作机器的桓紫音又更加任性，所以我只好默默接受。

世界晃动不断加剧。

……我的眼前，蓦然发黑。

✎

眼前重新恢複清晰时，我跟沁芷柔已经身处一间和室房间里，从环境看来似乎是客厅，有着一般家庭常见的基本摆设，如电视机、沙发、木桌、壁画、花瓶等，收拾得十分乾净整洁。

我有心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机会已经过了，只好把疑惑深深埋入心里。

沁芷柔看清四周后，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在不大的和式房间里展开地毯式搜索，甚至连沙发都要搬开仔细寻找，像是害怕绝世宝剑藏在下面似的。

「你太夸张了吧？」看见沁芷柔尝试把花瓶里的水倒出后，我忍不住开口吐槽。

「……人家在找。」

「找什么？」

「找足以灭杀掉你这头色狼的武器。」

「喂，从系统分配来说，我是你的伙伴！你想杀死伙伴吗！」

「在伙伴会危害到自己时，TK掉(注)才是最好的方法。」

（注：《魔兽争霸》里的术语，代指我方作战单位即将死亡前，抢先由己方予以击杀，藉此避免被敌方获得金钱与经验值。）

最后沁芷柔拆开电视机壳，从里头搜出了一本日记。

看着得意洋洋向我展示日记的沁芷柔，我一阵无言……原来轻小说虚拟现实机是这样玩的吗？我怎么感觉倒像是RPG游戏，要先在自己家里搜刮物资，才有出门打怪、推进剧情的本钱。

日记上第一页遭人撕去一半，只剩下一半页面，余下的纸上，有着像被橡皮擦擦拭过的模糊文字，读不出原本写了什么。

随着沁芷柔眯起眼睛，仔细阅读，系统也十分人性化地将日记本的字略微放大，让她看清日记上的内容。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我感到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就好像我曾经看过、在哪里读过这画面一样。

我一愣，努力回想，却又想不起来，违和感始终挥之不散。

日记第二页后的文字完整，沁芷柔慢慢将其读了出来：「六月十二日，天气晴，今天早餐吃了烧饼跟汤包。汤包有加辣，烧饼没有加辣。配一杯豆浆，我吃得很饱。」

……违和感更重了。

不对，不对——

这剧情我看过，有人曾经这样写过——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段叙述。

沁芷柔翻到第三页。

「六月十三日，天气阴，今天早餐吃了肉燥饭跟煎饺，配了一杯米浆，我吃得很饱。」

沁芷柔连续翻了十多页，每页写着一天，全都是跟早餐相关的记载，竟然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她露出苦恼的神情，似乎在考虑这本日记的用处，想了一下，接着似乎打算把日记随手扔掉。

「不对，不能扔掉！」看见她的动作，我不自觉地高喊出声。

沁芷柔持着日记的手停住，看向我，短暂地困惑了几秒。

过了一会后，眼看我不回话，她哼了一声，随手就把日记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