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新設定魔王的契約者

「认输？」

「我们Ｃ高中认输？」

桓紫音的决定引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一名Ｃ高中人士能够接受她的决定，纷扰的声浪瞬间掀起。

有社会历练的师长群还好，菁英班的学生们听到堪称「不可思议」的决定，已经慌乱到表情扭曲。他们之前虽然害怕怪物君，但迫于生存压力，依旧每个人都想赢得胜利。

正值青春期的学生，面临生死攸关的粮食威胁，求生意志也倍加强烈。因此……菁英班学生爆发出来的情绪，已经超乎了不满，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怨怼。

「别开玩笑了，桓紫音老师，难道你不知道Ｃ高中战败的后果吗？我们会掉到最后一名去啊！」

「最后一名的粮食配给根本不够，如果我们这一战输了，今后会过得比难民还凄惨！」

「随便派人上去试试看也好啊，绝对不能直接认输！」

我本来跃跃欲试，但桓紫音的决定有如当头浇了我一盆冷水。她太过跳跃式的思考，让人茫然不解之余，又感到强烈的愤慨。

晶星人也十分错愕，「你、你真的要认输？」

桓紫音坚定地点点头。

见桓紫音表态，晶星人互望一眼，接着高个子晶星人朝怪物君道：「那么……是你赢了。

「你们Ｙ高中胜过了Ｃ高中，现排名已经是倒数第二，要继续往上挑战Ｅ高中吗？」

场中，唯一还能保持平静的人，现在只剩下怪物君一人。

怪物君将装饰用的眼镜摘下，放入口袋。

「当然。速战速决，我要一路往上挑战。」他淡淡一笑。

「骰子房间中，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吧？那么……今夜结束之后，Ｙ高中就会夺下第一。」

……夺下第一？

高个子晶星人哼声道：「人类，你真狂妄。」

怪物君耸了耸肩，并不答话，但那一派轻鬆的模样、存在本身就有如终极魔王般的气场，让人完全无法怀疑他立下的豪语。

随着飞碟发出运转声，光芒四射，晶星人收回了骰子房间，带着怪物君踏上飞碟。

在登上飞碟前，怪物君最后回眸，往菁英班学生人群中瞅了一眼。

「你们Ｃ高中……藏得很深吶。」他注视的是我这方向。

「明明有一位强者，却不肯派出来。」

我朝后一看，看见略显吃惊的沁芷柔……与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幻樱。

轰隆轰隆的声音大响，飞碟往上腾飞，速度快得惊人，像流星般迅速成为天边的一个小小光点。

「……」我不明白。

刚刚怪物君口中的「强者」是指我吗？还是说……那句话只是临走前心血来潮，想故布疑阵？

即使怪物君留下的谜团困扰着我，但仍不妨碍我釐清现状的思绪。

确认现状后，我清楚了解到，Ｃ高中接下来将要面临多么恐怖的冲击。

——我们败了，在首战中败退！

——我们成了最后一名，今后将陷入严重缺粮的窘境。

——由于桓紫音特立独行、擅自认输，民怨沸腾的Ｃ高中，或许将会迎来一场叛乱之战。

所有人目送晶星人的飞碟远去。

「……」

第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质疑桓紫音，四周只闻粗重的喘息声。

然而，短暂的安静，只是假象罢了。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很多时候，爆发前沉默越久，意味着酝酿越长。桓紫音刚才的的举动，甚至会引出足以燎原的狂怒。

夜幕垂落，灯火萤黄，在一片可怕的静默中，所有人渐渐将视线移到桓紫音的背影上。

她沉默了数秒。

接着霍然转身，用凌厉的目光瞪视着Ｃ高中所有人。

她旋身时，长长的黑髮被大动作地带起、飘飞，最后紊乱地顺着肩膀披散而下。

「收回汝等无礼的眼神。」她冷冷道：「面临重要关头，却儘是聒噪、道些赘言，到底知不知道羞耻？」

「什么，你……」有个学生急着想要插话，却被桓紫音更快一步地打断话头。

她以不容质疑的魄力，将言语一字字坚定地吐出。

「汝等想死吗！汝等知不知道，吾刚刚有多害怕！」桓紫音怒道。

「不是害怕敌人，而是怕吾……被汝等这些愚蠢的人煽动，贪一时之快，赌虚无之运，贸然接受挑战！

「Ｃ高中全校上下，无人可敌怪物君。不止如此，菁英班的学生全是高手，高手往往有对于自己的一份底气，若是现在与怪物君对敌……与他对战的那三人，将会见识到真正的地狱。」

众人被桓紫音所震慑，许多人脸上的怒火消退不少。

她一口气说到这边，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发话。

「吾见过怪物君写的文章，汝等与他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做个比喻，沁芷柔在吾的赤红之瞳侦测下，实力指数假设是三……那么，怪物君的实力至少超过二十。

「不管在比赛中抽到什么题目……汝等这些学生，都会被怪物君，以登堂之姿辗压！遭到辗压后，汝等这些缺乏历练的小鬼头，将信心全失，或许再也不敢动笔写作。但你们还有潜力，还有成长空间！而怪物君……已经强到顶了，哪怕是再进步，幅度也不会大过你们。」说到这，她吸了口气。

「承上，做个结论……若是此刻与怪物君交手，Ｃ高中很有可能会损失三名菁英班的顶尖学生。如果失去的又是风铃、沁芷柔、柳天云这三人，一年后决战期至……要如何从六校中胜出？

「将汝等的目光放得长远一点。忍一时之辱，赢一世之耀！为了活下去……暂时忍让！怪物君身处的Ｙ高中，这次赢过吾等后，铁定会不断往上挑战，以他的实力自然一路过关斩将，至少也能成为前三名强校。

「所以吾等……只要忍受一个月的饥饿，加强锻炼，赢过接下来排名倒数第二的Ｅ高中或Ｄ高中，就能翻身而起，为一年后的决赛……空出充足的準备时间。」

桓紫音朝着众人伸出右手五指，彷彿想抓住什么。

那姿态，既像呼唤，又像恳求。

众人愣愣地回望她。

「所以了——请把汝等的力量……借给吾。」

这是她第一次，对Ｃ高中众人用了敬语。

不可一世的中二病患者，这是第一次，对众人表达出平等的尊重。

——这代表着，她所说的，不再是轻浮的玩笑，而是郑重无比的请求。

一阵夜风拂过，桓紫音的娃娃头刘海微动。

她火一般的右眸，在这一刻，散发出连夜色都无法掩盖的艳红光芒。

「吾保证，会带领汝等活下去，然后不断变强……强到足以击败怪物君，成为六校第一为止！」

✎

怪物君击败Ｃ高中的几小时后，在没有一丝月光的深夜，天空下起了纸雨。

数千、数万，无法计量的鲜黄传单，从遥远的高空飘蕩而下，散落在Ｃ高中各处。

每一张传单上都是同样的内容——标示在「月模拟战」过后，六校之间的最新排行。

排名出现了剧烈变化。

在月模拟战之前处于末位的Ｙ高中，现在以流线状的鲜红字体做为代表，盘踞在第一名的位置。

六校最新轻小说排行榜——

第一名，Ｙ高中。

第二名，Ａ高中。

第三名，Ｂ高中。

第四名，Ｄ高中。

第五名，Ｅ高中。

末位，Ｃ高中。

怪物君，果真名副其实……实力有如怪物。

只花了区区一个夜晚，就从最末位的地方展开反扑，如火箭般一口气拔升至第一名的位置。

其余五所学校，加起来近万人——竟然没有一人是怪物君的对手。

以一人之力强行扭转学校的劣势，如果将轻小说比喻为战场……那怪物君，就是单靠名号，便能够让敌军闻风丧胆的传奇武将。

我第一个念头联想到三国时代的吕布。但怪物君智勇双全，用吕布加以代称也嫌薄弱……真要形容的话，就是把吕布与诸葛亮合为一体的可怕存在。

或许桓紫音是对的。

即使之前强行一战，甚至派出我柳天云，也没有战胜怪物君的把握。

再细看传单，上面不止标示六校之间的排名，还详细地记载了每个排名能够领取的民生物资究竟有多少。

对于最末位的学校来说，等同再次被提醒即将要面对的残酷处境。

或许是为了让各校之间的比赛更加紧凑，晶星人才耗费心神广发传单。但他们的行为……对Ｃ高中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会引发无穷后患。

因为遍地都是黄色传单，隔天学生起床，弯腰一拾就能拿到，我想连最高明的谋略家，在这种恶劣情况下也无法隐瞒事实。

——Ｃ高中在月模拟战中败退，成为末位的事实！

好比想看见黎明的曙光，势必得撑过日出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时期。

连填饱肚子这种基本需求都受到威胁，Ｃ高中陷入了创校以来最大的困境中。

但我们仍有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硬撑着度过这个月……同时在下个月的月模拟战中获胜，就能获得基本的求生物资！

六校中，Ｃ高中无疑是最渴求胜利的学校。

至少在下次，我们一定得赢下来！

拖着累积一天的疲惫，众人分头回去睡觉，準备迎接明天的到来。

✎

现在时间是早上八点整，天气晴。

我待在二楼的洗手台前刷牙，辽阔的走廊空无一人，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离开旧校舍前往教学大楼上课了。因为讨厌拥挤的上学人潮，我刻意将起床的时间挪后。在人群内行走，身处吵吵闹闹的群众中，会使人越加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除此之外，晚起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听见某些人阅读传单后，发现排名而发出的惨号。

连洗手台上都掉满了黄色传单。

一边刷着牙，我心想，桓紫音可能不是单纯的中二病，Ｙ高中势如破竹取得第一的事实，证明了她预见眼光的强大……让我们避开了一场可能会遭到辗压的战斗。

她独特的领袖气质、精準的预判目光，Ｃ高中没有一人比得上，只是平常以疯疯癫癫的中二病外表做为伪装，让人看不清她的深浅。

不露出所有实力，惯于藏起自身的底牌，对任何人、事、物，都持保留态度，这是狡猾大人的标準象徵。

但是。

动物界弱肉强食，弱小的个体必须比强大的敌人更加机灵，才能增添生存机率。所以人类在过了青春期后，渐渐学会独当一面，在险恶的环境中会变得狡诈，也不是没有其背后原因。

小时候，在一张春晖传单上，我曾经看过这样的字句：「仔细看，人是由不同的两划组成的对吧？不同的个体背靠着背、互相扶持，这样所组成的……才是完整的『人』字喔！」

幼时的我似懂非懂，还曾经把这句话当成金玉良言，不过升上高中后，身为独行侠的我……早已看穿「人」字背后的真正涵义。

那只是表面上的互相扶持。

毕竟人类不只有两个。春晖传单上的美好假设，只存在于《圣经》中的亚当与夏娃时期。

因为，当一个「人」字，变成「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这样无数个人字时，你随时可以选择捨弃与自己背靠背的队友，让他重重摔倒，伤得再也爬不起来，然后去寻求更好的目标依靠。

所以说，要避免被伙伴捨弃、防止摔倒的最佳手段，就是成为独行侠。

独行侠，就我个人定义来说，无疑是世间最强的存在。

不选择成为背靠背的人字，而是变成类似英文字母的「Ｉ」字，靠着自己做到一切，仰仗自身立足于世……如此一来，人生将再无破绽。

「呜噗！」

我正刷牙刷到一半，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导致我不小心呛到，喝下了一大口自来水。

猛烈咳嗽了几声，我在慌乱中转头，看见一名金髮少女如鬼魅般忽然出现，正站在我右侧，伸手捏着我小腹的软肉。

她穿着窄裙与水手服，金色长髮在朝阳下反射着亮光，亮光恰好晃到我的眼睛里，刺得我眯起双眼。

金髮少女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完美无瑕，右鬓上方插着一朵墨色水晶花，剪裁合身的校服充分衬出她纤细的腰身，与那几乎要撑坏钮扣的高耸酥胸。

在Ｃ高中，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她是谁。

沁芷柔。

外表光鲜亮丽，私底下个性却无比残念的美少女。

「……你那是什么表情？柳天云。」沁芷柔似乎误会了我眯眼的神态，不满地道：「本小姐这个超级美少女大老远跑来找你，给我高高兴兴地露出笑脸啊！」

我当然没有应声露出笑脸，在确认对方身上的服饰并非「水云流少女」的和服后，稍稍放下了心，至少不会有立即的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