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不正經的外星女皇與禁忌願望

柳天云。

Ｃ高中二年级学生，身材外貌普通，性格孤僻，课业成绩算是优秀，没有朋友，也没有女朋友。

这是一个礼拜前别人对我的印象。

柳天云（暗杀目标）。

Ｃ高中轻小说排行榜第三名，患有中二病且卑鄙无耻，没有朋友，有三个校园偶像级别的女朋友，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是晶星人降临至今，别人对我的印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就算髮出这样子的辩解，大概也是徒劳无功。

因为将想法强加于他人身上，擅自定义别人的存在价值，正是优势族群的常用手段。

哪怕这些人只是数量上佔据优势，而质量糟糕得一塌糊涂，他们往往也会自鸣得意，打从心底认同自身的强大。

时至今日，「多数决」这种原本堂堂正正的民主制度，已经沦为群众暴力的最佳借口。

然而当扭曲的现象成为常态，弱小者往往会选择顺应环境，加入多数的那一方，露出自己曾经厌恶的讨好笑容。

接着，伴随时日流逝，当抗拒感消失后……弱小者将彻底被吸收分解，成为多数决怪兽的身体细胞，张开大口去吞噬下一个昔日的自己。

好比身为幼童时讨厌大人的市儈笑容，长大后却不知不觉成为相同的存在——所谓的大人，总是在集齐自欺欺人的要素后，以「那时候的自己太幼稚了」做为借口，将借口深深嵌入已经变质的内心，并对此深信不疑。

最后，美其名为成熟、懂事、成长。

但……这种连自身都要骗过的成长，我柳天云才不需要。

完完全全，不需要。

所以，就算此刻我被Ｃ高中所有人仇视，我也会继续秉持独行侠的原则，努力往孤独者之王的终点前进。

哪怕通往孤独者之王的道路，在别人看来景色无比枯寂荒凉，对我而言，却是处处鲜花盛开。

不因环境而改变。

无须他人的认同。

以我之道印证我心……这就是我。

这就是我……柳天云！

✎

窗外，承载着晶星人女皇的宇宙船，正穿破云层缓缓下降。

庞大无边的宇宙船通体血红，底部绘着一朵硕大的玫瑰花。

在宇宙船出现后，怪人社的气氛变得相当紧张。

刚才写着信息的红纸被沁芷柔夺去，读完内容后，她发出一声惊呼，看看天空上的宇宙船，又看看我，讶异得说不出话。

纸上的讯息，确实让人十分意外……晶星人女皇即将降临Ｃ高中，还指名要见我。

幻樱跟风铃也轮流看过红纸，风铃的反应跟沁芷柔差不多……幻樱却像是看了家庭餐厅的菜单那样，表情平静，甚至连语气也毫无变化。

「弟子一号。」幻樱淡淡道：「晶星人女皇要见你，你去吧。」

幻樱的语气，冷静到近乎无情。

众人望向幻樱，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等、等一下！」

沁芷柔第一个开口了。

「大家都不知道晶星人的底细，就这样让柳天云去的话，有点太危险了，说不定他会被抓去做人体实验耶！」

「虽然柳天云这家伙非常该死，不过不该这样死！

「……那个……本小姐觉得……啊——烦死了！我不会形容，反正不能让柳天云就这样去！」

沁芷柔讲到后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虽然我认为沁芷柔多半是以「这混账本小姐要亲手杀掉」为观点道出这些话，不过听到她为我说话，还是感到意外。

「其实风铃也认为……就这样让前辈去……不太妥当……」风铃也小声地发表想法。

「虽然零点一差劲透顶，既好女色又没用，毕竟也是吾的麾下眷属，现在还不到让他进行人体献祭的时候。」

最后连桓紫音也在批评的同时，提出阻止我前去的意见。

「他不会有事的——我以幻樱之名……保证。」

幻樱缓步走到窗户前，仰头望着天空的宇宙船。那宇宙船实在太过庞大，天地彷彿都被其透出的红光染得鲜艳，幻樱的银白色长发，在宇宙船发出的光芒下，彷彿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见到这情景，我的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

那不协调感极为怪异，就好像在半梦半醒间，无法分清眼前所见究竟是事实，抑或是虚幻。

这时幻樱回眸朝我一望，粉色的长髮顺着风，在空中轻轻飘扬。

她眼里闪烁的情绪，很複杂。

複杂到我无法读懂。

複杂到……让我隐隐有些畏惧。我并非害怕幻樱本身，而是畏惧那眼神中夹带着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幻樱离开了窗户，向我慢慢走近，她那奇特的眼神在我眼中也随之不断放大。

最后她朝我胸膛，轻轻搥了一拳。

「去吧，弟子一号。身为我幻樱的头号弟子，难道你要因为这点小事退缩吗？」

脱离宇宙船的红色光源笼罩后，幻樱的发色再次恢複成银白色，身上的不协调感也瞬间消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怪人社内，扣除我，共有四人。

幻樱、风铃、沁芷柔、桓紫音。

而除了名义上的师父，风铃、沁芷柔、桓紫音，全都以担心的表情看着我。

她们都知道，这跟平常的打打闹闹不一样，晶星人是抱持着杀死落败者的觉悟举办轻小说比赛——现在要去见晶星人的领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了解她们的感受。

然而……见晶星人女皇一事，势在必行。

如果不去做，引起晶星人女皇的愤怒，命令宇宙船开炮轰掉整个Ｃ高中，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就像人类幼童拿水去淹蚂蚁洞那样，晶星人想杀死我们这些人类，要背负的罪恶感大概轻得超乎我们想像。

可能是死要面子，又或许是狂态发作，明白面前这些少女在担心我柳天云，担心我这个强大的独行侠、孤独王国的公爵、可化身为昆仑山仙人的霸主后，我忍不住笑了。

「哼哼哼……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按着脸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

「我柳天云，什么时候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博取同情、要人安慰，那种多余的怜悯，我柳天云……并不需要。」

我一眯眼，「孤独者的精髓，在于独自吞下所有苦痛后，变得更加强大。一次次从绝望的深渊中爬出，即使摔得满身泥泞——风采亦是超人数等！

「因此……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也没有必要替我担心。」

道出结论后，我一甩想像中的袖子，往门口走去，打算去面对晶星人女皇。

「死要面子呢，这中二病笨蛋。」我刚走出几步，沁芷柔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嗯，死要面子呢。」桓紫音也附和。

被她们这么说，我心里非常不舒服。

我霍地转身，微怒道：「谁死要面子！」

「汝明明很害怕，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桓紫音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叉，「这就是死要面子。」

「我一点也不害怕！」

「汝的大腿在颤抖。」

我下意识朝着腿部摸去，当发现大腿没有在发抖时，立刻省悟到自己上了桓紫音的当。

如果我不害怕，对自己有足够信心的话，根本不会做出确认发抖的举动。

……好个桓紫音，连这点也算计在内。

我感到脸上发热，那是害臊带来的温度。

但……让异于自身的动物察觉弱点，可是独行侠的大忌。被狠狠咬住弱处后，再强大的生物也会负伤。

所以，为了隐藏起弱点，我不能承认自己的胆怯。

「你们这是大错特错！我柳天云在孤独之道上前进了数十万里，孤独力之高，早已超乎你们想像。这样吧，我利用三十秒时间，讲一个笑话给你们听，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柳天云的临危不乱，与傲立于天地之间的飒爽风範！」

沁芷柔、桓紫音听我这么说，变得面无表情。

而风铃则一脸期待，似乎相当期盼前辈说出有趣的笑话。

我清了清喉咙。

「从前从前……有四个人一起去餐厅吃饭，他们分别是小明、小华、小张跟小熊。」

「好烂的取名方式……你真的是轻小说家吗？本小姐竟然在轻小说排行榜只比你高一名，呜恶……」

发出表达嫌弃的状声词后，恍若感到十分丢脸那样，沁芷柔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

「……确实，零点一真的太逊了。」桓紫音也点头。

我的笑话明明就还没开始，已经被嫌弃到直沉地心。

忍住吐槽她们的冲动，我继续把笑话说下去：「而这小明、小华、小陈跟小熊呢……」

「前辈！那、那个不好意思，是小明、小华、小张跟小熊哦！没有小陈这个人。」

风铃娇怯怯地纠正我。

「桓紫音老师！轻小说排行榜到底有没有问题！」沁芷柔迅速无比地吶喊出声。

「吾是玫瑰皇女，勿叫吾的俗世之名。」桓紫音说道：「排行榜应该是没问题的，原谅零点一一次吧，谁教他是零点一呢。」

「还不是你们一直打岔，不然我怎么会说错！」我怒道。

「哼！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吧！」沁芷柔也怒道。

「总之你们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

我再次强压吐槽的冲动，将故事从头讲起。

「从前从前……有四个人一起去餐厅吃饭，他们分别是小明、小华、小张跟小熊。小明带头进了餐厅，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迅速迎了上来，照惯例问：『请问是几位呢？』小明回头一数，重複数了好几次后，回答三位。服务生听到『三位』这个回答，看了看他们四个，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心想怎么会是三位呢？最后小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小熊！你的外号叫做小熊，害我把你错当成宠物来计数了啊！不好意思，服务生，我们是四位！』。

「完。」

笑话说完了。

我刚刚相当专注于气氛的营造，对于这个笑话的完美程度，还是挺有自信的。

如何？让我柳天云听听……你们的感想！

沁芷柔眉毛一抬，露出可怕的笑脸。

「笑话……？你说这是笑话？」

她的笑脸有些抽搐，像是在极力忍耐揍人的冲动。

「这也配称为笑话吗！柳天云！」

「……这当然是笑话，我不懂你为什么提出质疑。」

「哈？答案显而易见吧！柳天云，你倒是告诉本小姐，在场哪个人笑出来了？」

「你明明笑了。」

「我、这、是、怒、极、反、笑！」

沁芷柔用力地念出每一个字，气得俏脸涨红。

不过，确实如沁芷柔所言，幻樱、风铃跟桓紫音，她们听了我的笑话，没有一个笑出声来。

更準确地描述的话，除了自称「怒极反笑」的沁芷柔外，其他人就好像被极地寒风吹拂了上万年的雪壁那样，紧绷着一张冷麵。

这是怎么回事？

我相当意外，低下头，仔细思考原因所在。

当然，以我柳天云之大才，只用了几秒时间……随即想通。

「是这样啊，你们没办法领悟如此高级的笑点……」我难以掩饰语气中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