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魔王師父與徒兒Ａ

时间在大量的轻小说课程修鍊中，又过去了两个礼拜。

我、幻樱、风铃、沁芷柔四人依然固定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去参加怪人社的社团活动。

每天放学后爬上顶楼，已经渐渐变成一种习惯。

而在这段时间内，校内排行榜倒是逐步稳定了下来。

前二十名的变化幅度减少了，头三名依旧是风铃、柳天云、沁芷柔这样排列，后面十几名名次彼此交换居多，只有五个旧生跌出菁英班。

令人惊异的是，幻樱……依旧保持在十九名的名次上。

算上晶星人刚降临的那次排名战，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蝉联第十九名。

而我始终找不到与风铃单独相处的机会，无法探明她究竟是不是晨曦。

其实我有些害怕。

身为诈欺师神话的幻樱，让我有如惊弓之鸟。惊弓之鸟这句成语是说，曾吃过猎人苦头的鸟儿，连听见弓弦弹动的声音都会惊惧坠下。

幻樱的心计实在太强，处处料敌机先，会不会……连我此刻的犹豫，也在她的计算之中？

然而，我很快就无法担心来自幻樱的威胁。

不是幻樱不再可怕，而是实在太忙了。

不单白天的菁英班课程大幅度加重，连怪人社的集训也变得密集。

当一个人从早到晚都得面对同一件事，即使原先是兴趣，能从其中获得的快乐也会迅速减少，过头了反而不妙。

会这么忙，完全是因为离上一场校际轻小说月模拟战……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而这也意味着一件事……又将与别的高中，展开新的校排行之争。

——与Ｅ高中的校际轻小说月模拟战，即将在一个礼拜后开始！

——胜利的话，Ｃ高中就可以摆脱最后一名！

——战败的话，Ｃ高中绝对会陷入粮食不足的死境，开始有学生饿死！

所以不能输。

绝对不能输！

最后几天，我们几乎都在强化写作能力。

一天一万字的写作练习，让许多菁英班学生叫苦不迭；而怪人社的成员加上社团活动，则有两万字的负担量。

两万字，那几乎是小半本书的量。

以桓紫音老师的说法，如果写作者一天能写两万字的话，一个月就能出七本书……光是听，就无比惊人的数字。

但是除了要快，也要好……在注重速度之余兼顾质量的提升，对于写作者来说是十分严峻的挑战。

「好累……想要休息……狐媚女……你不累吗？」

在怪人社的社团里，第一个撑不住的是沁芷柔。

就连曾在网路上长期连载，已经习惯每天大量写作的沁芷柔，也撑不住一天两万字的疲劳轰炸。

后仰将整个身躯的重心靠在椅背上的沁芷柔，髮型有些散乱，累得丝毫不顾形象。这样子的姿势，让她浑圆饱满的胸部看起来格外凸显，白色的制服上衣被撑得相当紧绷。

沁芷柔的视线盯住了风铃。

本小姐都快不行了，你这狐媚女难道可以？沁芷柔的眼神像在这么说。

「风铃……其实也有点累了……」

风铃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也相当疲倦。

「累的话就投降吧，本小姐不会耻笑你的。」

「学姐，这样是不行的……您看，前辈都还没停笔，风铃要加油，不可以成为前辈的负担。」

「柳天云……你这家伙！」沁芷柔不悦地啐了一声，似乎觉得是我的错。

我们三人苦着脸埋头写作，可是社团教室的角落里，却不时有清脆的「喀喀」声传来。

那是幻樱所在的位置。

幻樱手上拿着鲜红的大苹果，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口一口啃着苹果。

窗外偶尔会有海鸥飞过，毕竟不远处就是大海。

幻樱似乎格外喜欢吃苹果，而做为社团活动的奖励，桓紫音也常常不吝啬地将稀少的水果库存拿给幻樱吃。

「……」我的目光在幻樱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了回来，继续埋首于写作中。

我、风铃、沁芷柔的写作速度已经远超一般学生，但幻樱的写作速度竟然是我们的一倍以上，往往我们还在苦思剧情大纲，她就已经将整天的作业完成。

当然速度快，不代表写作水平比较厉害……毕竟幻樱在每周的测试时，只能排到十九名，只是她的写作速度太过惊人，快到相当引人注目。

但我也注意到了一件事：只要旁边有其他人、当我与幻樱不是单独相处时，她的话就会变得很少。

在怪人社里，比起热热闹闹地一起讨论，幻樱更常独自待在角落，一个人考虑事情。

前段时间，一个社团活动后的晚上，幻樱单独将我找了出去。

我原先以为师父又写了异想天开的攻略本，想要弟子一号在月夜中去执行……我本来已经做好逃跑的準备，幻樱却带着我走出了Ｃ高中。

Ｃ高中现在位处一座小岛上，岛非常小，方圆不会超过一公里。

在Ｃ高中的校地範围外，岛上其余地方是大片大片的蓊郁森林……只是森林里找不到任何食物，就连野兽跟野菜也没半点，所以鲜少有人踏出校地範围。

「弟子一号，跟上。跟不上的话就揍你。」

一如往常的蛮横。

幻樱在盘根错节的林地上快速跳跃穿行，就像一只轻盈的兔子。树林里很安静，幻樱腰间面具坠饰的碰撞响声，听起来特别清晰。

仰赖有些黯淡的月光照明，两人在树林里不断穿梭，离开Ｃ高中约一百公尺后，我们来到一棵参天大树下。

那是我喊不出名字的奇怪树木，叶子极为茂密且呈椭圆形。

大树的模样像一个修鍊有成的武者，站姿挺拔稳健，好似在释放自己不屈的意念，朝四面八方、天空伸出了粗而长的枝干……于幽暗的林中，甚至无法看清枝干究竟延伸到何处。

如果是白天来这里，想必可以见到一木蔽天的壮观景象吧。

幻樱仰头看着大树，在巨大的树体对比下，她看起来更显娇小。

「……弟子一号。」幻樱一拍大树。

「？」

「爬树上去，你先爬。」

「爬上去要干么？呜噗！」

幻樱朝我的腹部挥了一记重拳。

「蠢材！对师父说话客气点！」

吃过苦头后，我更加谨慎。

「咳，那么师父，可否提点一下愚昧无知的弟子……爬树要做什么？」

「你爬上去就知道了！问题真多！」

这时候我理解了一件事：问不出答案，跟我的语气没有太大关係，事情的发展其实只看幻樱的心情。

眼前的银髮少女，简直任性得乱七八糟。

「快爬！」幻樱催促。

「可是师父……我不会爬树。」我愁眉苦脸。

「什么……」幻樱的语气很惊讶，「你不会爬树？」

「人类是不需要学会爬树的，因为……」

我正要详细地讲解自己的看法，却被幻樱截住话头。

「……停！」

「反正你又打算搬出类似之前溺水时，『人又不是鱼，无须学会游泳』的理论对吧？」

幻樱的话，使我心头一凛。

我确实本来想说「人又不是猴子，不用学会爬树」，但就这么坦承心思被看穿，恐怕会让幻樱觉得我柳天云好欺负……所以，我可不能轻易示弱。

于是我迎着夜风，大大展开双臂。

「哈哈哈哈哈哈……幻樱唷！你平常自认算无遗策，但我柳天云……呜噗！」

一秒钟后，我抱着腹部倒在地上打滚。

我花了许久时间慢慢爬起身，苦着脸看向正瞪我的幻樱。

「我真的不会爬树……不然这样好了，你先示範怎么爬，我会学起来的。」

「我绝对不能先爬！」幻樱的语气很坚定。

我打量幻樱。

她身着整齐的学校制服，雪白的制服上衣，短到露出大半截腿部的蓝色水手裙，确实不是适合爬树的装扮。

就在这时，我忽然记起幻樱之前曾说过自己没穿内裤的事情来，而且不只一次。

我的视线在幻樱的大腿根部扫来扫去。如果我是卡通人物的话，身上肯定会不断冒出好奇泡泡。

难道……

难道说……

「螺旋——搏击！」

回答我疑惑的，是力道超越以往任何一次的豪拳。

「跟好了！我柳天云只表演这么一次！」

再次站起身后，我抛下场面话。

趁幻樱的拳头还没落在我身上，站起身后，我率先爬上了那棵大树。

爬树其实没有想像中困难，树皮十分粗糙，凹槽与落脚点也很多。

在幻樱的指引下，我们攀爬到近十公尺的高空，再沿着一根格外粗大的枝干往外爬去。

「这是……」

最后，在我眼中出现的，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

大树複杂交错的枝干上，垫着坚固的大片木板，以此为根基……用钉子将几片木板固定出「合」字型的样子，顶端加铺点树叶，就构筑成了小木屋。

幻樱爬到了小木屋里，成正坐姿势面向外头。

从小木屋的高度眺望出去，眼前景色豁然开阔。密密麻麻的树木顶端组成的绿色地毯出现在眼前，耳里听闻远处大海传来的潮汐声，加上高处的新鲜夜风拂在身上，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小木屋盖得不错。」我在幻樱旁边盘腿坐下，称讚道。

幻樱不置可否地「呼呣」了一声。对她而言，这样似乎就算做出了回答。

许久后，幻樱才终于开口。

「弟子一号，我有话……想要问你。」幻樱的语调放得很慢，慢到我几乎以为是分开说的两句话。

「嗯，你问吧。」

我的回话方式变得老实。

因为小木屋里其实并不大，我们两人要坐下得肩靠着肩，也就是说……没有闪避拳头的空间，每一句话出口前都要好好考虑。

「弟子一号，在你心目中，觉得晨曦……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语调依旧缓慢。

我想了想，回道：「和煦、体贴，拥有似水般的温柔，非常老实，容易慌乱……任何事情都会先为对方设想……

「不会强迫别人做事。」

虽然有挨揍的风险，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损了幻樱一下。

「就这些而已吗？」幻樱的反应很平静。

听到她的问话，不知为何，我原本正滔滔不绝的描述一滞，然后停顿。

「呃……差不多了。」我下了结论，「总之呢，大概是个文静又可爱的少女。」

幻樱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任由时间在我们之间悄悄流逝。

过了一个小时，我们离开木屋，爬下大树，重新回到Ｃ高中的校园。

返程中，我们两人没有再交谈，四周只能听见面具坠饰相互碰撞的喀啦喀啦响声。

如同去时般，我依然跟在幻樱的后面。但这一去一回，却有了小小的差异。

幻樱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特别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