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如果有一堆妹妹就好了

沁芷柔获得了学园祭的冠军。

风铃早已出局，在幻樱以及我也相继被淘汰后，沁芷柔以碾压之势横扫剩下的几名学生，轻轻鬆鬆夺得胜利。

事后，我找到风铃，对她郑重道歉。

「不好意思，我没有拿下学园祭的冠军……真的很抱歉。」

如果对方是幻樱或是沁芷柔的话，我根本不会这么老实，而是会哈哈大笑，以怪人战斗力带过此事。

但风铃的话，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处理。

她捨弃了获胜的可能性，将写作生命值押注在我身上，我却没有拿到第一名。

于是我诚心诚意地在风铃面前低下头，充分表达歉意。

「前辈，请不要这样。」风铃的语调很温和。

「风铃不想看见这样的前辈，请抬头挺胸，展露您的气概。」

败者可没有气概可言。我苦笑。

虽然没有挺胸，不过我最后还是抬起头来。

风铃注视着我，踮起脚，摸摸我的脑袋。

过去都是我抚摸风铃，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她摸头，不得不说，是种相当奇妙的体验。

「前辈……风铃一直都注视着您。

「风铃知道的。迟早，您会取回当年的实力，引导Ｃ高中……引导风铃走到前方去。」

彷彿天塌地陷也不会捨弃想法，山崩海啸亦无法阻止决心——风铃话语里含带的，是一种无比坚定的信任。

但……其他高中还好说，怪物君呢？

怪物君这堵高墙，要如何越过？

有时，太过盲目的信任，会成为一种负担。

风铃似乎觉得我取回当年的实力后，就能在六校之战立于不败之地，可是看见怪物君后，我知道情况没有那么乐观。

「其实我……」

我正要开口向风铃解释，她却以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嘴唇上，将我的话挡了回去。

然后，风铃轻轻摇头，「前辈，风铃这个外号是我自己取的，但您知道……这个外号的由来吗？」

外号的由来？我怎么会知道答案呢？

风铃没头没尾的疑问句，让我傻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最后，在露出很淡很轻的微笑后，风铃离开了。

自我的视线中慢慢远去，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到底……

到底……风铃这个外号的由来，会是什么？

「风铃……风铃……」我嘴里喃喃念着风铃这两字，试图找出端倪。

最后，我脑海猛然一跳，一道惊人的想法骤然浮出。

「风铃……风……我叫做柳天云……天能容风，风能送云……」

我心中大震。

「她把外号取为风铃……是因为……我叫做柳天云……

「如果我是处处皆有的云，她就会化为无所不在的风……替我送行……

「就好像……她上次将写作生命值送给我一样……」

釐清谜题后，我却感到无比茫然。

那茫然，有一半来自风铃究竟是不是晨曦的困惑，而另一半……则来自无以为报的深深愧疚。

✎

虽然学园祭没有奖品，不过得到冠军的沁芷柔非常开心。

某天放学后，我与沁芷柔从菁英班教室离开，一起走去怪人社。

之所以会一起走，是因为沁芷柔宣称这样能体验「情侣在走廊上步行的感觉」，进而写出更好的轻小说。

「嘻嘻，本小姐这么厉害的美少女，能拿下冠军也是很正常的事。」

沁芷柔笑咪咪的，学园祭结束后都过了两天，她的心情还是很好，不断拿这事来炫耀。

「像你啊……狐媚女啊，最后都输给我了，还不快叫声沁芷柔大人来听听？」

「……」我无言以对。

这家伙竟然因为赢了一场游戏这么开心。

走到社团教室后，沁芷柔拉开怪人社的大门。

我的视线从沁芷柔的肩膀上越过，发现桓紫音、幻樱、风铃都已经到了，我们两人是最慢到的成员。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教室里多出了一名少女。

不注意看的话，非常容易忽略她的存在。

因为这个人，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的垃圾桶上，手中拿着画板，以铅笔在上面涂涂绘绘，不知道在画什么图案。

「？」

我看向那名少女，仔细观察后，发觉她的穿着打扮非常奇怪，甚至比不懂得地球服装穿搭的晶星人还要怪异。

少女披着毛茸茸的褐色卡通大熊套装，套装是前敞拉链型的设计，在拉链不拉的情况下，看起来就像一张巨大的卡通熊皮盖住了少女，仅以帽子（熊头）处做为支撑，让熊皮不致滑落到地上。

而在动物套装底下，是单薄的粉红色棉质上衣与热裤。

奇怪的人，奇怪的打扮。

或许是发现我跟沁芷柔正盯着她看，少女停止了画画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们。

在少女抬头的瞬间，大熊套装的帽子稍微掀开，我看见她有一头漂亮的青色长发，头上还戴着六角形的雪花状髮饰。

「……」少女并不说话。

桓紫音坐在讲桌上，朝我们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我们的反应。

「零点一、乳牛哦！看好了，在吾之关照下，历经万年沉澱……今日终于从血池中，爬出了一名新的暗之血使！」

「？」沁芷柔皱眉。

「她大概是在说，这位同学是新的社员。」我从旁解读、翻译。

「啊啊……不愧是零点一，在修鍊暗之宝典后，现在也变得聪明多了。」

「这句话是夸我聪明。」我继续翻译道：「桓紫音老师还叫你别随便揍我、别总是拉着我做一些轻小说体验，最好也别有事没事跑来找我，避免我被人暗杀。」

「你当本小姐是笨蛋吗！后面那一大串很显然是你自己加的吧！」

「……被发现了吗？」

「废话，你的字数明显比她的原话多！」

假传翻译的计谋被识破后，我迅速走进教室，借着拉开距离撇开话题。

「臭柳天云！」沁芷柔气得顿足。

「所以……桓紫音老师，这位同学究竟是？」我望了望那位新同学，发现她又开始画画。

「首席黑暗骑士！吾懒得再说明一次，汝解释给这些愚民听！」

桓紫音把回答的皮球踢向风铃。

「前辈，这是新加入的怪人社成员……一年级的雏雪同学。」

果然是新社员吗？

风铃原本在稿纸上写作，现在停下钢笔。

「据桓紫音老师所说，她是一位非常厉害的插画家，而轻小说通常跟插画有密切关係，两者是最好的伙伴。

「以后我们的作品，就交给她绘製插画，这样可以帮助我们想像作品里的人物，进而形容得更加生动。」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我点点头。

眼看风铃介绍终了，桓紫音却叫了起来：「首席黑暗骑士！汝为何不把话说完，吾现在要消耗一个令咒，命令汝解释清楚！」

风铃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桓紫音老师还说了……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位雏雪同学是个怪人，所以可以加入怪人社。」

「正解！」桓紫音用力拍手，「这里是怪人社，顾名思义，只有怪人可以加入！」

只有怪人可以加入？

「那、那个！」身为社团里唯一清流的风铃，听闻之下，指着自己示意询问。

「安心吧。」桓紫音露出慈爱的微笑，按住风铃的双肩，「首席黑暗骑士啊，汝毫无疑问是个怪人，千万别怀疑自己的实力。」

桓紫音的笑容不但慈爱，还含带殷切的鼓励。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展现出为人师表的风範，彷彿正在劝慰一个考试失利的学生，说好听的话褒奖对方。

风铃听到桓紫音的「褒奖」，脸色却变得惨白。

「风铃……是怪人吗……」如此低声自语的风铃，头垂了下去。

啊啊……真令人同情，我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抛开桓紫音跟风铃的怪人小剧场，雏雪同学那边，好似天塌下来也不干她的事一样，依旧专注地作画。

「看不出来她哪里怪了。」沁芷柔盯着雏雪，「虽然坐在垃圾桶上有点那个……不过只是孤僻了点吧？」

「别小看雏雪，她除了身为插画家的功力深厚，还是个不比零点一差的怪人。」

……可以别用我当怪人战斗力的标準吗？

「零点一，汝上去跟新同学打个招呼。」

「……喔。」

我答应得很不甘愿。

因为身为独行侠，主动跟别人打招呼什么的，是非常陌生的举动。而且还是新同学，根本没看过的人。

对长于交际的人来说，这大概是能轻轻鬆鬆带过的场面；然而，对独行侠而言，这就像踏入陌生动物的领域那样，要随时小心动物领主发怒，突然暴起伤人。

我朝雏雪走去。

桓紫音一再强调雏雪是个不可多得的怪人，所以大家都以观察两大怪人会如何产生碰撞的目光看好戏。尤其是幻樱，她手里还自备看戏的食物，不断啃咬苹果。

「！」发现我靠近的雏雪同学，急速抬起埋首于绘画中的脸蛋，脸上浮现惊恐之色。

这一接近，我才终于看清了雏雪的样子。

雏雪的容貌相当清秀，也就是所谓的美少女。

一头淡青色的长髮，藏在卡通大熊套装下的身段相当苗条，粉红色棉质上衣被颇为丰满的胸部撑出高低曲线，如果站起来的话，大概接近一百六十公分。

在教室的日光灯照射下，她露出大熊帽子外的青色头髮，正反射色彩的光芒。

而最让人在意的，是雏雪的眼眸。

桓紫音老师的双色瞳已经够让人在意——而这位雏雪同学，眼眸竟然是爱心形状。

我愣愣地望着她那一对红色爱心眸。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来自晶星人资源里的隐形眼镜，戴上后会让瞳孔变成爱心状。

「请不要靠过来。」雏雪在画板上迅速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并将板子转给我看。

我看了之后，在离她不远处站定。

「太近了，退后点，离我两公尺远！」雏雪又写道。

「呃，同学你好……」我打了个招呼。

侵入动物领域的任务，执行完毕。

我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地盘（座位）时，桓紫音却叫我站着别动，并且露出不怀好意的贼笑。

「？」为什么我只是站着，桓紫音就笑得那么开心？

「退出两公尺外，快！」雏雪有些着急了，字迹也变得潦草。

「……？」我不解地望着她。

「拜託，求求你……」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身处教室角落的雏雪……不断写字叫我退出两公尺外，到了后来，文字已经近乎恳求。

「——快退出两公尺外！」

这是雏雪留下的最后一行字。

……一分钟过后，雏雪不再写字，而是忽然站了起来。

她原先不说话时，脸上大多是面无表情，就算有表情……波动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