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報告同學！怪怪怪怪物君

笑声。

尖锐的笑声。

原本漆黑的夜空，此刻被染得通红。晶星人女皇尖锐的笑声从云层中不断传出，响彻整片天地。

「嘎哈哈……嘎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终于到这时候了……」

她似乎非常兴奋。

「柳天云……本女皇……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吶，你知道吗？等待果实成熟的过程中，要剋制提早将其一把捏烂的冲动……究竟有多么辛苦……多么令人心痒难搔……

「大腿……下腹部……胸口……脸庞……全身上下涌起的兴奋搔痒感几乎要让指甲抓破肌肤，啊、啊啊……要来了、要来了……那是光想像，就令人无法抑制渴望的……『希望』破灭的美好时刻呢……嘻嘻……嘻嘻嘻嘻……」

……

紧接着，我发觉……自己竟然在微微颤抖。

听见对方充满病态感的言语，内心深处有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像电流般猛然窜起，在瞬间流遍全身。

晶星人女皇搭乘的宇宙船，在强烈的红色光芒中，缓缓下降，最后停在离地面一百公尺的空中。

随着宇宙船在天空中的黑色剪影，在瞳孔中倒映得越来越大，在意识深处的某个角落，某种混合罪恶感与愧疚感的複杂情绪也在悄悄升起。

接着响起了急促的警笛短鸣声，先是大量的晶星人皇家侍卫队降落在地，他们围成一个圆圈，低下头，极为恭敬地朝正中心摆出骑士跪姿。

接着，在那圆圈的正中心，一道圆柱状的深红色光芒投射而下。

「──恭迎女皇陛下降临!!」

所有晶星人皇家侍卫高喊。

惊人的排场，惊人的气势……在众人的凝聚力与气氛拔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晶星人女皇出现了。

身影于深红色光柱中缓缓降下，晶星人女皇嘴角噙着浓厚的笑意。

那笑容充满自信，饱含胜利者的余裕。

……

「柳天云……你人呢？」

她降落在地。

依旧是暴露度极高的马甲装扮，晶星人女皇漂亮的脸孔，在红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妖艳，

接着晶星人女皇抬起头，目光一扫，彷彿能看透黑暗的细长双目，穿越窗户停顿在我的脸上。

「嘻嘻……本女皇带来了『好消息』给你……你怎么还不下来？」

像是察觉到我内心莫名的恐惧，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风铃害怕地抓住我的袖子。

「……」

我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走吧。」

躲不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如果在将棋里，这就是快要被喊出「王手」前的最险恶局面。

「前、前辈？」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比想像中还要紧绷，风铃不安地望着我。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摸摸风铃的头。

「别怕，有我在。」

……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变得坚强，变得能独自承担起一切。

所以我不能逃。

不能再像两年前那样，打着「封笔」的好听借口，逃到内心的囚笼中躲避一切。

不管是为了Ｃ高中其他学生……还是怪人社的社员们……抑或是我面前的风铃，也就是「晨曦」，于人生的战场上，我都不能再次败北。

握着风铃颤抖的手，我们慢慢穿过大量穿着睡衣的学生在奔跑、互相通报现状的混乱走廊，朝着楼下走去。

「是柳天云！还有风铃大人！」

有学生髮现了我们。

「柳天云大人，一切就拜託您了！」

低年级的学妹双手交握，朝我摆出祈祷的姿势。

「没、没错，如果是柳天云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都可以应付！毕竟他可是Ｃ高中的『大英雄』啊！」

「说得好说得好，我们早就知道柳天云的厉害了！」

就连曾经与我同班、长相轻浮的某个金髮男生，也与跟班一起出现了。

发现校园里众人的看法逐渐改变后，也正是这两人带头大力吹捧我的身分，将我捧上英雄之位。

「只要有柳天云大人在，Ｃ高中就无所畏惧！」

先是由金髮轻浮男与跟班起头，他们开始大喊我的名字。

「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

层层叠叠涌起的声量，凝聚成足以直冲云霄的音浪。那是足以让整栋教学大楼微微产生震动的喊声。

……会有这种情况，也难怪。

──在战胜Ａ高中之后，我过去拿下无数奖项的事实，开始受到众人正视。

由新闻社发行的「柳天云个人经历报导」，内容里将我叙述为战无不胜的写作天才，更是将我的名声推向颠峰。

「大英雄」的名号，也随着无数人的口耳传诵，牢牢烙印在我的身上。

……

「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

「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

彷彿面对眼前晶星人女皇的强势降临……能藉此获得更多勇气那样，眼中所有能看见的Ｃ高中学生，全都在举起拳头高喊我的名号。

我牵着风铃的手，静静地继续往前走，在变得人越来越多的走廊上穿梭。

……我明白的。

……这些人想要拥有希望。

……或者说，这些人想要「相信希望的存在」。

即使是独行侠也无法倖免……在绝望的那一刻，任何人都期待救赎的降临。

哪怕再怎么微弱的光芒，于无止无尽的黑暗中，也会变得无比耀眼。

Ｃ高中这些学生……或者是说，人。

人总是会不断替自己寻找足以自我安慰的理由。即使那理由是盲目的、愚昧的、甚至可笑也无所谓。只要能洗刷心里的罪恶感，把多余的负担抛开，进而将心安理得的假象套在身上，为此能够不惜一切。

「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柳天云!!」

「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

呼唤名号的声音，依旧在不断传来。

与此所相反，我沉默。

「……」

「前辈……变得很受欢迎了呢，不愧是前辈。」

风铃忽然说。

我看向风铃，她似乎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发觉我的目光，风铃露出温柔的笑容。

……

沉默片刻，我做出回答。

「不，我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依旧是风铃妳的前辈，怪人社的成员之一，仅此而已。」

是的，我没有变。变的仅仅是肤浅的外在因素。

风铃一愣。

紧接着，她紧紧抓住我的手。

眼角闪烁着泪光，风铃将体温透过彼此交握，传递进我的手心。

然后，风铃用力点头。

「……嗯！风铃明白了哦!!」

……

朝着晶星人女皇的方向，我们继续下楼的脚步。

走着、走着……

走着、走着……

朝着不明的未来迈进。

踏进了沉重的处境中。

✎

教学大楼广场前。

晶星人女皇早已站在广场前等候，她并没有因为久等而感到不耐烦，而是充满兴趣地抬头观望Ｃ高中的学生们。

「真是有趣的生物呢……这些人类。」

她显然也听见了高喊「大英雄」的呼号声。

「咯咯咯……原来如此……柳天云是你们的救赎吗……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也是『希望的破灭呢』……」

我站到距离晶星人女皇不远处。

原本打算独自前去，但是风铃坚持要一起，所以风铃也站在我身后。

「柳天云，你来了。」

晶星人女皇身处皇家侍卫的保护圈中，她充满兴趣地打量着我。

「本女皇……有一件有趣的事要告诉你。听完之后，你肯定会崩溃发狂吧……为了这一天，欣赏你心中那满怀的『希望』破灭的瞬间，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我保持沉默，但这并不妨碍晶星人女皇说话的兴緻，于是她继续说下去。

「吶，柳天云，你不觉得奇怪吗？」

「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偶尔有些记忆无法连贯……

「心里会涌起莫名的悲伤……」

她说到这里，话声一顿，语气变得异常危险……与轻柔。

「这些『异常』的缘由……一切的起因，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保持缄默。

但是，望着晶星人女皇的同时，依旧有股无法抑止的恐惧，迅速蔓延全身。

明明早已下定「不能逃避」的决心。

然而，我的潜意识在抗拒、惊慌、害怕着对方的话语，畏缩地想要逃避事实。

恍若吞食我的恐惧而感到满足那样，晶星人女皇忽然大笑起来。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反应呢，本女皇就好心告诉你吧，其实呢──」

她话说到一半，我的背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我微微侧头看去，发觉桓紫音老师带着怪人社其他成员走了过来，与我一起并肩而站。

怪人社成员们的彙集，像是心中的一股热流，带给我更多勇气。

晶星人女皇原本不以为意，正要继续说下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