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
第一站是东乐尼游乐园,这名字是桓紫音老师取的。因为虚拟世界里可以随便创造东西,所以这个游乐园大到夸张,步行横穿园区足足要三个小时,足以让两所学校的学生尽情玩耍。
高空中有看起来很像云霄飞车的无轨道云气列车,会无规则乱转的摩天轮,可乐喷泉咖啡杯,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奇怪设施,令人看得眼花撩乱。
大家各自按照班级小组出发,只有我独自行动。虽然这样也不错,但是习惯了怪人社的喧闹之后,忽然又变成一个人,有点小小的不适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寂寞。
「……这样可不行。」
跟小丑摊贩买了热狗与红茶,我边吃边反省自己的心态。
「寂寞是弱者才会拥有的情感,因为如果心灵足够强大,就不会涌现这种负面情绪。」
「寂寞、胆怯、孤单、落寞是最大的情绪之毒……反过来说,只要克服这些弱点,内心就会坚实如盾,能够抵御所有外界影响。」
吃饱喝足之后,我继续往前走。
虽然路上经过很多游乐设施,但是因为没什么兴趣的关係,所以我继续往前走。
因为场地太大的关係,走到后面有点迷路。
「先看看地图导览吧。」
站在地图导览看板前面,我研究有哪里值得一去。
「迪士尼小屋……可以跟卡通人物一起玩耍……」
「金字塔大冒险……可以骑乘人面狮身兽……」
「阿拉伯钻地骆驼……可以进入土壤里遨游……」
好多充满异国风格的设施啊……
嗯?等等。
我发现迪士尼小屋外,有一圈独立的小区块,那里似乎是商品贩售区,其中一家很靠近东北侧的店,上面标记着「酒葫芦之家」。
应该是卖酒葫芦的店吧?我顿时雀跃起来。
坦白说,我非常喜欢葫芦,尤其是酒葫芦。因为酒葫芦是可以增加格调的好东西,试想看看,在黑夜中望着残月时,都会吟诗作对吧?如果这时掏出酒葫芦,让水呈现水线灌进嘴里,溅在嘴角的水珠再以手背擦拭,格调将直线上升。
这种好东西是非常稀少、难得的,只是很少有地方在卖,就算有卖也是装饰品居多,用来饮用的葫芦实在稀少。
所以看到这家店时,我才会如此雀跃,近乎兴奋。
「好!出发!!」
嘴里嚼着顺路买来的天妇罗,十分钟后,我抵达「酒葫芦之家」。
酒葫芦之家由陈旧的木头搭建而成,浑身充满历史气息。店面也不大,大概几坪範围而已,但是店主显然有着许多巧思,处处挂着壁画、古董等小摆设,整体给人的感觉相当舒服。
但是我还没走进店里,里面就传来人群的笑闹声。
「风铃大人,妳买下这个酒葫芦吧?我想柳天云大人一定喜欢的。」
「可、可是……前辈他……真的会喜欢这个吗?」
是风铃的声音,她话说到后来,声量越来越小。
……?
对话里似乎有提到我。
为了观察情况,我悄悄躲到一个大古董花瓶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接着我看见风铃以及一群班上的朋友,在摆放酒葫芦的木柜前东看西看,似乎在挑选些什么,风铃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在班上交到朋友了吗?风铃。
眼前的情景,让我想起以前风铃的孤独。曾经风铃也没有朋友,但是在加入怪人社后,她慢慢克服了胆小的缺点,现在已经能顺利交到朋友了啊……有种看到后辈成长的欣慰感觉。
……虽然我这个前辈缺乏让她仿效的地方,到现在还是没有朋友就是了。
不过,她们为什么要挑选酒葫芦送给我呢?我好奇地拉长耳朵。
风铃旁边有一对双胞胎,站在右边那个此时说:
「柳天云大人有严重的中二病,一定会喜欢这种看似帅气,但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的东西。」
中二病?
闻言,我吃了一惊。
……外界竟然对我有如此严重的误解?
左边的那个双胞胎也跟着介面:
「没错,像是这个上面刻着火焰跟闪电图案的酒葫芦,这么中二的图案,柳天云大人拿到后,肯定会高兴到跳起来!」
我偷偷向她手指的那个葫芦看去,那个葫芦表面的火焰跟闪电图案,交错成複杂的纹路,盘旋缠绕在整个葫芦的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很帅,我确实也很喜欢。
见状,我又是一惊。
……我明明没有中二病,她随便指一个葫芦,竟然就猜中我喜欢的那个?
我越想越是纳闷,但最后也只好把这件怪事归纳于巧合,并深深埋藏在心里。
「但是……」
但是,这样下去可不行。
被人猜中心思,即使只是碰巧,就算我现在是个不纯粹的独行侠,这对于我的人生来说,依旧是必须敲响最高级警钟的大事。
而且,我也必须解开这些人的误会。
那么……该怎么办呢?
「……」
思考片刻,我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于是我又悄悄远离这家店,装作刚刚走到这附近的样子,在走近店门口时高声吟诗,提醒里面的人我柳天云来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果然,风铃以及她的朋友们听见了我的声音,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哇!!」
「前、前辈来了,怎、怎么办?」
「没关係,没关係,风铃大人您就把这个葫芦买下来送给柳天云大人,他一定会喜欢的。」
「是……是这样吗?嗯、嗯嗯!」
风铃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
但是,相对于那份不确定,我则是摆出一个充满自信的表情,挑了一个在阳光下最好的潇洒角度,以侧脸对着从店门口鱼贯而出的众人。
在她们走出来时,我将诗句的下半念完。
「欲寄彩笔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
刚从店里走出的风铃等少女,果然被我的言行所震慑,一时没有开口说话。风铃手上提着那个闪电火焰葫芦,站在人群最前面。
「哼。」
我斜眼看向她们。
充满格调……
一切都是如此充满格调!
言、行、颜、型,可谓万事具备,就差一个完美的收尾。
风铃软软的侧腹部,此时被朋友用手肘轻轻一顶,暗示她上前。
风铃红着脸,低下头,果然拿着那个火焰闪电葫芦走上来,接着把葫芦捧给我。
「前辈……这个葫芦送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葫芦呢?」
「哦?」
将双手背在背后,我转身朝风铃看去。
这近距离一看,那葫芦明显完全符合我的兴趣,但受于情势所迫,为了洗刷中二病的恶名,我也只好强忍这份喜爱,装出平静的样子来。
「尚可。」
我微微点头。
就在我正想把葫芦取过时,我忽然发现风铃的眼底深处,掠过明显的失望。那张漂亮的脸,也黯淡了下去。
见状,我不禁一怔。
……糟糕。
只想着摆脱中二病的污名,却忽略了风铃的心情。以风铃温和的个性,要做出送礼这种事,想必得凝聚浑身的勇气吧。
将其倾注心血的行为,轻描淡写地带过,我刚刚的行为就是如此无情。
想到风铃可能会因此难过许久,我失去了刚刚的从容,感到一阵慌乱。
必须得补救才行。
「呃……那个……」
「……?」
风铃微微睁大双眼。
我抓了抓头,眼神飘开。
「……因为是妳送的,所以我还是满喜欢的……」
「真、真的吗?前辈喜欢?」
我接过葫芦时,风铃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真的。」
「嘻嘻……」
以手背掩嘴,风铃开心地笑了。
「……」
风铃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我心绪微微牵动。
……她是真的感到喜悦。仅仅因为我说「喜欢」,就高兴成这样;就连桓紫音老师偶尔称讚她轻小说写得好,风铃所展现的愉快,也不及现在的一半。
见到风铃这个样子,由浅至深,细思其中的涵义,我不禁沉默了下来。
「风铃……风……我叫做柳天云……天能容风,风能送云……」
「她把外号取为风铃……是因为……我叫做柳天云……」
「如果我是处处皆有的云,她就会化为无所不在的风……替我送行……」
就连风铃这个名字,都是因我而起。
虽然平常不像雏雪那样露骨地表达喜好,但风铃对我的喜爱,远远超乎我的想像。我既无法以言语做为感谢,行动也缺乏报恩的说服力,在加入怪人社以来,这情况持续了好久……
时至今日,因为身为前辈的我说了「喜欢」,分明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风铃依旧由衷地感到欣喜。
风铃实在太过温柔,温柔到会轻易受伤。因为这样的人……只学会了对他人展露笑颜,就算遭疼受苦,受到的伤痕也只会在内心不断累积、慢慢扩大,不会轻易痊癒。
「温柔的人,只能从他人的幸福里感受幸福……
「……风铃,妳就是这样子的人吧。」
我没有把这两句话出口,而是静静对着风铃微笑。如果能让风铃开心的话,那我也会对她笑。
「……」
跟风铃閑聊了几句,原来她们接下来要去动物区看动物。聊天时,在风铃那些朋友的起鬨下,风铃脸红了好几次,好一阵子吵闹才安静下来,终于风铃再次跟着小组成员离开了。
我再次变成孤独一人。
手上提着火焰闪电葫芦,想到风铃的事,心里一时有些複杂。为了摆脱这份微妙的思绪,我决定转移注意力,先替酒葫芦取名。
「火焰与闪电都会产生光芒,你就叫小光吧。」
提着小光,我找了饮水机装满开水,咕嘟咕嘟地将倾泻而下的水柱吞下肚,果然用这种器具喝水……就是气势非凡,对于想增加格调的人而言,真的十分推荐。
满意地拍拍小光,我继续前行。
依旧是漫无目的地的閑晃,我打算找一个比较少人排队的游乐设施,打发一点时间。
于是我走到摩天轮那边去,因为游玩方式有点普通的关係,所以摩天轮没什么人想玩。
只是撇除A、C两所学校的学生,游乐园里也有很多NPC在玩游戏,所以我站到排队线最尾端乖乖排队。
「摩天轮是不错的游乐设施,可以从高空综观全局,有重要的生存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