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柳天雲的戀愛太難

与飞羽、辉夜姬道别后，我独自前往北籁山，打算攻顶前往「九九九九神社」，去见怪人社的其他成员。

在迈动脚步攀登山道的同时，因为山道是螺旋状的，那彷彿无止无尽不停往转角处延伸的雪白阶梯，极为考验攀爬者的意志力。

在爬山的同时，我想起之前临别前，飞羽的话语。

「你变得……很常笑。」

飞羽的话语，背后蕴含的意义，对于我而言相当重要。

很常笑……我吗？

不知不觉之间，我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已经变得快乐了吗？

从一介独行侠，自那孤单的独行之道走出，加入怪人社，中间经历了太多太多事。

这份可贵的快乐，并非独自前行所能获得，必须由怪人社的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孕育、诞生，并一点一滴使其成长茁壮。

坦白说，我承认自己是个战斗力破万的怪人。受到刺激时动不动就会掩面大笑，会以水当酒、吟诗作对，为了获得更多格调有时候还会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动不动就搬出独行侠的我流理论，真的很少有比我更怪的人。

但是，即使我是这样子的人，怪人社的大家依旧接受了我，包容了我，并且愿意与我成为同伴。

「是啊……都是多亏了大家。」

都是多亏了大家，生活才会变得多采多姿……进而获得这份难能可贵的快乐。

所以，我想当面与大家道谢 ──

── 还有，我想与怪人社的大家都成为朋友。

就像之前在「转转电影君」的準备室，与沁芷柔正式成为朋友一样，我想把自己的真正心意告诉怪人社的大家。并非维持晦涩难懂的模糊关係，而是直截了当地建立名为「朋友」的亲密羁绊。

依旧带着魔杖「恋爱与谎言君」的我，对着魔杖顶端在睡觉的卡通青蛙，我不禁喃喃自语。

「这样子的我，受到大家帮助的我……应该要勇敢面对大家，你说……对吗？」

没有被设置回话功能的卡通青蛙，当然不会回答我。

但是，青蛙那「Ｚｚｚ」的生动睡眠文字，忽然变得更大了，让我又笑了起来。

「我可以把这视为你的支持吗？」

笑着，笑着，我奋力前往山顶。

据辉夜姬所说，他们在玩完庙会的游戏后，也会跟着来爬北籁山，与我们会合。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辉夜姬的体力与常人无异，大家起跑点都是相同的。如果提前出发的我被从后面追上，那就丢脸了。有点无谓的好胜心让我不断加快步伐，漫长的爬山过程逐渐过去，终点已经近在眼前。

「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山顶了吧？」

我已经可以看见山顶上透出来的亮光，那亮光介于淡黄色与白色之间，看起来十分柔和，令人望之舒畅。

我大步前进，终于登顶。

……巨大。

巨大、巨大、巨大!!

在登顶的那一瞬间，佔满眼帘的巍峨建筑，给予的是「巨大」这个充满冲击性的感想。

「这就是……九九九九神社！」

九九九九神社的建筑本身，上半部大到直接插入了云里，只有下半暴露在人们的视野里。透过同样高大到夸张的红色鸟居，视线钻入其中，可以看见神社深处、靠近前殿的地方供奉着狐神与犬神的石雕，而在神殿正中央的主神位置处，则有一尊庞大的九尾狐雕像。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众多呼喊声。

怪人社的少女们站在红色鸟居附近，遥遥呼唤着我。她们那出众的容貌，就算独自站着也很显眼，现在穿着颜色不同的和服聚在一起，这景象跟神社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桓紫音老师也在其中，甚至辉夜姬与飞羽也在。他们是怎么比我早到山顶的，令我相当纳闷。

他们纷纷向我挥手，呼唤我过去。

「学长~~~这里哟~~~雏雪在这里哟~~~」

「吾之眷属唷，受吾的召唤现世于此吧 ── !!抬头看看前殿上方那东西，那可是名为『注连绳』的非现世存在 ── 」

「前辈、前辈，请来这边 ── 」

「柳、柳天云，别发獃了，快点来这边啦!!能让本小姐亲自呼唤你，这是你的荣幸哦。」

「柳天云大人，看来是妾身比较早到呢，不过这其实是因为……」

「喂柳天云你这家伙，竟敢让辉夜姬公主等你，不可原谅！给……给我用跑的过来！」

他们所有人同时向我开口，话声混杂在一起，让我有点听不清楚。但在呼唤我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的，于是我小跑步到他们旁边。

事后询问我才得知，原来辉夜姬跟飞羽在庙会里，玩软木栓射击游戏，射中了一条飞行魔毯，所以他们是直接搭魔毯飞上山的，难怪比我早到。也是辉夜姬告诉大家我就在爬山的途中，所有人才会提早集合等候。

等我也到达红色鸟居下，大家站在一起，看向神社的前殿。

神社前殿上方，系有一条巨型稻草绳结，那绳结太大，大概要七、八个人合作才能环抱，看起来非常壮观。

「前辈，前殿上这个绳结呢，叫做『注连绳』哦，代表神圣物品与世俗的界线。人们站在底下拿着硬币往上扔，如果硬币卡在稻草内不掉下来，传说就会带来好运。」

随着风铃向我解释，我才知道巨型稻草绳结的意义。

简单来说，就是会带来好运的绳结。

「换雏雪来说、换雏雪来说，不可以只有风铃献殷勤！」

这时雏雪忽然用屁股一顶风铃，把风铃轻轻挤开。

「咦……才不是献殷勤呢。」

风铃微微蹙眉。

雏雪接着解释了下去。

「学长学长，神社里有卖专门用来扔『注连绳』的祈福硬币，雏雪去买了很多过来唷。」

果然雏雪的手里捧着白瓷盘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硬币。

「这么多……每个人扔一个上去就够了吧？」

「学长在说什么呢？好运这种东西可是不嫌多的哦。」

「好吧……」

我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想要向大家坦白心声，向大家道谢，进而正式成为朋友。

或许大家早就有了朋友之实，现在只是缺一个名分而已。

但是观察现状，现在似乎不适合提起这种话题，于是我把注意力暂时放在「注连绳」上。

「……在下就不用了，守护辉夜姬公主之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除了飞羽双手抱胸退开外，其他人都走到前殿下方，抬头看着注连绳，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首先桓紫音老师做了开头。

发出「嘿」的一声，老师把闪亮的硬币旋转着上抛，接着硬币扎实地陷进上方的稻草里，居然一次成功。

「如何？赶紧追随吾吧！在吾的领导之下……将黑暗天幕笼罩大地！」

先不理会桓紫音老师的中二发言。

接着，风铃、雏雪、沁芷柔等人也一一上前，顺利把硬币抛入注连绳的稻草里，虽然她们都不是一次成功，但整体来说也相当顺利。

最后轮到辉夜姬上场。上山后她的和服打扮有所不同，身后有天女彩带在随风飘扬。

「好，妾身也要加油！」

掀起和服袖子做出有干劲的姿势，辉夜姬拿起硬币用力上抛。

一次……五次……二十次……三十次……

奇怪的是，辉夜姬不管怎么抛，硬币都无法嵌入稻草里，始终迎来硬币落地的结局。

「会、会不会是硬币有问题？换一枚硬币看看？」

在旁边看得有点不安，风铃提出建议。

辉夜姬点头，在换了一枚硬币后，继续尝试，但依旧怎么扔也卡不上去。

大概在扔了五十次后，辉夜姬轻轻笑了，她将硬币重新放回盘中。

「……无妨，大概是妾身与注连绳无缘。」

能够带来幸运的注连绳，辉夜姬却始终无法把硬币抛入，但是她面不改色，依旧以笑容示人。

「我们继续前进吧？这神社很大，这里只是门口而已。」

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中，大家继续前进。

下一站是占卜用的木製签柜，打开标有数字的木製抽屉，里面会装有占卜籤诗。

抽到的占卜籤诗，运气由好到坏，分别是大吉、中吉、末吉、吉、凶，以及大凶。

这次飞羽也依旧不抽，怪人社的大家抽完后，几乎都是吉、末吉，甚至雏雪与沁芷柔还拿到了大吉，最后又轮到辉夜姬上前抽取。

打开十三号柜后，辉夜姬拿出来的占卜籤诗却是「大凶」。

籤诗上面会载有四句诗句，以直行的方式排列。由右至左，那四句分别是「亲盖万重楼」、「佳人雾中行」、「猝遇云中箭」、「前尘逸如烟」，而最下面的诗句注解，则只有短短两字……「遭叛」。

这两字，以血红色写就，令人触目惊心……这诗句与那注解，都像在极力警告抽籤的主人似的，预示出某种不祥。

「……」

所有人看了辉夜姬的籤诗后，都是沉默。

在场每个人都是强大的轻小说家，语文造诣自然都在水準之上，就算注解看起来语焉不详，单看那诗句，虽然未必能猜对，但也能有所了解。

「这诗句……」

我替辉夜姬感到担心。

「亲盖万重楼」那一句诗中所谓的万重楼，指的只可能是辉夜姬一手建立的Ａ高中城堡。只有城堡有那建筑规模，可以对应上万重楼的文字意境。

「佳人雾中行」，佳人自然是称讚辉夜姬的美貌，但那雾中行……是在指辉夜姬并没有看清现状吗？就像陷在迷雾中行走那样，看出来的世界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真貌。

「猝遇云中箭」，云跟雾其实是同一种东西，这句大概是呼应上一句，意思是在云雾中行走的辉夜姬，会从看不见、意想不到的地方被袭击吗？

而最后一句……「前尘逸如烟」。

这句话最好懂，也最没有歧义，意思是：过往将不复存在，如烟般逸散而去。

「……」

辉夜姬拿着手中「大凶」的签，走近院子里一棵古树，那树上早已被其他学生绑满籤诗。踮起脚抓住最为低垂的树梢，辉夜姬轻轻将籤诗绑上。

在绑过籤诗后，转过身的辉夜姬，表情依旧一如往常，带着温婉的微笑环视在场的众人。

「……请别露出那种表情。虽然平常一举一动带有古人的习惯，但是妾身并不迷信，也不会因这种事而情绪低落。」

说话时，辉夜姬身后的天女彩带微微飘动，那形象看起来有如仙女。

「所以，请像平常那样笑吧，妾身喜欢笑着的大家。」

她温柔的言语似乎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原本有点不安的大家，表情慢慢变得和缓，内心也跟着放鬆。

接下来，大家一起参观九九九九神社内部。

可以实现恋爱祈愿的地方，就是神殿主殿里供奉的九尾狐神。

传说中，只要双掌合十在祂面前诚心参拜、祈祷恋情可以顺利的话，只要那恋情里毫无虚假成分，九尾狐神就会实现这段恋情。

「……」

祈祷吗？

风铃、雏雪、沁芷柔、辉夜姬都在大殿里摆出双手合十的动作，而我、飞羽、桓紫音老师三人则是在外面等待。

桓紫音老师对神社也有着好奇，她东张西望了一阵，最后才转头看向我。

「……说起来，汝手上那只青蛙是？」

「啊、这个啊，没什么啦。」

我依旧随便矇混过去。

桓紫音老师大概也是随便问问，她又看向在参拜中的四名少女的背影。

「对了，零点一，吾从刚刚开始就在思考某件事。」

「……什么事？」

「这间神社号称在恋爱方面十分灵验对吧？」

「呃，大概吧。」

「那么，如果有複数……两位、三位、甚至四位的信徒都喜欢同一个对象，同时又向九尾狐神祈求姻缘，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是神，对此也十分头疼吧？」

「……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