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天雲的密謀！

「抛弃朋友 ⋯… 背弃伙伴，再次成为孤独的王者吧。」

这是「过去的我」留下的最后话语。他那为了变得更强，如同入魔般的执念 ⋯… 在我的心头徘徊不去。

与此同时，他那孤傲的脸孔，也不断重现我的眼前。

「孤独的王者吗 ⋯… 过去的我啊，你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变强，也要迎来胜利 ⋯… 这就是你在那荒凉孤寂的独行之道上，所做出的抉择 ⋯… 吗？」

其实，我比谁都更加了解。

在险恶的独行之道上，因为后退一步就会落入万丈深渊中，所以没有任何失败的余地，会诞生强烈的获胜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即使再怎么想要获胜，也不该泯灭自我，目空一切，与极端的胜利同化。

「为何 ⋯… 你能够捨弃一切，如果你真的是我，就算踏在独行之道上，你也该拥有基本的情感 ⋯…

「不然，当初晨曦在消失时，你也不会痛得刻骨铭心 ⋯… 在一次次怪人社成员们给予救赎时，你坚冷的内心，也不会受那温暖所软化 ⋯…

「否则，在那一无所有的空虚世界中，你也不会抱着幻樱的虚影，自囚于看不见尽头的悔恨与痛苦里 ⋯… 」

刚开始还抱有疑惑。

但是，因为那家伙也是我，我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于他那冷酷的面容底下，我渐渐找出深埋其中的答案。

「是了 ⋯… 因为你也是我，你也经历过当年与幻樱的一切 ⋯… 晨曦与柳天云的过往历程，恐怕我们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正是因为无法忘怀，拥有强烈信念的你，才会在我成为『不纯粹的独行侠』的那一瞬间分化而出，成为独立的精神体吧 ⋯… 因为你 ⋯… 或者说我们，知晓独行之道的强大，而那强大 ⋯… 无疑是拯救幻樱的最佳手段。

「所以，与其说你是『身为纯粹独行侠的柳天云』，不如说是『为了拯救幻樱的柳天云』 ⋯… 你是为此而诞生，为此而存在，为此而 ⋯… 孤高冷傲。

「你有多么高傲，就代表你有多么想拯救幻樱。

「所以，即使先前遭到晶星人的记忆封锁，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遭到囚困，你也不惜一再挣扎，拚命突破那封锁之线，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 就是为了点醒我，告诉我独行之道才是最强的 ⋯… 才是能拯救幻樱的最佳利器。」

思考完毕后，我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过去的我没有撒谎，如果再次成为纯粹的独行侠，我确实会拥有快速变强的希望。而且很有可能 ⋯… 我将再次重返颠峰，达到无人可敌的境界。

可是，如果成为纯粹的独行侠，也就意味着要远离一切多余的情感，吞噬所有他人释放的善意，进而强化、茁壮自身。

如果要远离多余的情感，换句话说 ⋯…

「我必须 ⋯… 离开怪人社 ⋯…

「必须 ⋯… 捨弃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朋友 ⋯… 」

朋友，这个辞彙，曾经对我来说如同明月般遥不可及。那是足以照亮寂寞夜空的皎洁，不是孤独行走多年的我能伸手触及。

可是，就算我再怎么孤僻，就算我是个动不动就会按着脸大笑的怪人，怪人社的大家依旧接纳了我，毫不吝啬地给予温暖。

那温暖，足以融化独行侠特有的固执，所以今天的我，才能够保有现在的幸福，与大家成为挚友。

「 ⋯… 」

我考虑、消化着目前得到的讯息。

接着，起初有如涓涓细流的模糊思想，逐渐彙整为一，形成湍急的思绪之河。那河很大，比原先宽阔许多，也带来更多可能性。

「只是 ⋯… 」

只是，如果顺流而下，在那思绪之河的最末端，存在能拯救幻樱的绝对保证吗？

对此我感到茫然，不解，以及深深的迷惑。

「如果我想拯救幻樱 ⋯… 就必须变强 ⋯… 变得无人可敌 ⋯…

「但是如果听从『过去的我』的建议，成为独行侠之王 ⋯… 藉此无敌于世，就必须捨弃怪人社的伙伴们 ⋯… 才有可能办到 ⋯… 」

也就是说，我必须牺牲一份情谊，才能拯救另一份情谊。

明明是为了拯救友人，但也必须付出背弃友人的代价。

不管是幻樱，还是怪人社的大家，都曾经一再给予我救赎 ⋯… 而这样子的我，却必须从两者之间择其一，这是痛苦到令人胃部紧缩的抉择。

怪人社的大家，如果被我背叛，我们这一年来累积起来的所有情谊，也将转化为锥心刺骨的利剑，将她们刺得遍体鳞伤。

思及此，我不禁惨笑起来。

「为何 ⋯… 上苍如此残酷 ⋯… 」

在取回失去的记忆后，首先我得知的是 ⋯… 牺牲辉夜姬，就能得到获取胜利的最大保证。

这条残酷的道路，我无法选择。

再来，我知晓「过去的自己」的存在，如果抛弃一切情谊，伤害怪人社的友人们，就能铸就无敌之力，再次君临天下。

这条道路，我亦无法踏足。

—两条路，两个选择 ⋯… 却只有一个结局。

⋯… 那是背弃友谊，通往悲伤的结局。

将前因后果串联而起的瞬间，绝望感也汹涌而至。

「就像有人在刻意操弄我的命运那样，我早已经踏上通往悲伤结局的方向，不管途中怎么变换路径，最后等着我的，注定是令人痛彻心扉的哀伤 ⋯… 与背弃情谊的残酷。

「与其说是在怪人社与幻樱之间抉择，不如说，我是在绝望与绝望之间徘徊不定 ⋯… 看不见半点希望，空余挣扎的余力，最后只能坠落到足以焦灼灵魂的情感炼狱里。

「 ⋯… 痛苦。前方等待着我的，只有眼睁睁看着友人受伤、绝望、哭泣 ⋯… 的极端痛苦。」

✎

在房间里独自沉默良久后，我无意中看见墙上挂着的镜子。

镜子里的我，表情充满挣扎，眼神带着彷彿灵魂遭到剥夺般的空洞 ⋯… 那表情充满对现状 ⋯… 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 ⋯… 」

慢慢抱膝蹲下。

全身有恶寒袭来，连视线都变得颤抖。

「我所涉足的，是必定得付出牺牲的未来，两全其美的路线并不存在。我到底 ⋯… 该怎么抉择？」

连话声都变得嘶哑难听，充满对未来的恐惧。

蹲着的我，像是想逃避现实那样，掩住脸孔。

⋯… 在过去，碰上巨大的困难时，我常常掩面大笑。

可是，现在的我却笑不出来。

「 ⋯… 」

因为，那注定通往悲伤的两条路线 ⋯… 与两个可能的未来，都不存在丝毫欢笑。

⋯… 为了拯救友人，就必须伤害其他友人。

不管是杀死辉夜姬，又或是抛弃怪人社的伙伴们、成为独行之王，哪种抉择都令人痛苦难当。

「 ⋯… 没有第三条道路吗？

「 ⋯… 不伤害任何人，让大家都能露出笑容的道路 ⋯… 存在吗？」

我拚命思考，绞尽脑汁地分析出每一丝微小的可能性，最后 ⋯… 我终于找到一丝希望。

「对了 ⋯… 晶星人的道具 ⋯… 」

我想起桓紫音老师曾经对我们说：「有些秘密道具因为太过危险，充满不确定性，所以都由吾独自掌管，不给任何人使用。」

就像棋圣曾经使用过的「诅咒草人」那样，排名在第三名的Ｃ高中，肯定也手握某种强大的秘密道具。或许在那之中，就有能使人快速变强的秘密道具也说不定。

虽然依靠外力来变强，已经近乎邪道，对追求「本心之道」的我而言，无疑是饮鸩止渴，但是 ⋯…

「但是，如果不有所行动的话，注定将通往悲惨的未来 ⋯… 为了力挽狂澜，付出代价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我现在所能做的事，就是找出一个可行的想法，并将想法付诸实行。

✎

我知道秘密道具存放的地方。

秘密道具被放在一个由晶星人道具「转转金库君」加以封印的空教室。

桓紫音老师閑谈时曾经提起，「转转金库君」拥有可以抵御炸弹突袭的防御力，亦有连蚊子都无法趁隙钻入的密合性，想偷偷摸摸地进去里面将道具偷走，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只有桓紫音老师持有进入金库的钥匙。

所以 ⋯… 如果想要得到秘密道具，我必须先取得桓紫音老师的钥匙。

「可是 ⋯… 钥匙在哪里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会随身携带吧。」

进行社团活动时，我仔细观察桓紫音老师的身上，但是身材苗条的她，身上看起来不像藏有钥匙。

就在打算窃取钥匙的第一天，社团活动结束后，桓紫音老师忽然叫住正要离开教室的我。

「零点一 ⋯… 」

那语调带着意味深长的感觉，与平时都不同。

「──‼」

被看穿想法了吗？不 ⋯… 不可能的 ⋯… 我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原本我就有点心虚，听见老师的呼唤后，只能装作没事的样子缓缓回过头。

桓紫音老师站在讲台旁，她以手掌遮住单眼，用带有赤红之瞳的右眼打量我。

「汝 ⋯… 身上透出来的光芒 ⋯… 有点变了 ⋯… 」

闻言，我全身寒毛直竖。

桓紫音老师是异色瞳，右眼的赤红之瞳可以看出每个人的写作实力，越厉害的轻小说家身上的光芒就越强。除非厉害到怪物君那种境界，身上反而看不见光了。

但是，在决定窃取「转转金库君」钥匙的此刻，桓紫音老师却忽出此言，让人极度不安。

状似中二的桓紫音老师，其实十分敏锐 ⋯…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又猜到了多少？

剎那间，我思考完这一切，但表面上我只是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已。

桓紫音老师的赤红之瞳彷彿闪烁着红光，她继续说下去：

「 ⋯… 自从汝进入怪人社，实力逐渐复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汝身上的光芒都有如太阳般强烈，那是只有绝对的天才，才能绽放的闪耀之光。就算不是在这个地方，不进行六校之战 ⋯… 迟早汝也会大放异彩。」

我点点头，感谢桓紫音老师的讚誉。

桓紫音老师安静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言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接话。

「 ⋯… 但是，吾今日再度以『赤红之瞳』观察汝，汝身上的光芒虽然依旧强烈，但那光 ⋯… 却不再纯凈，就像混入了杂质那样，产生某种改变。」

「 ⋯… 」

我依旧沉默。

最后，桓紫音老师又问了几句，我向她表达自己大概是累了，桓紫音老师表示理解后，就放我离去。

在返回宿舍的途中，我思考着刚刚的事。

「产生改变，不再纯凈 ⋯… 吗？」

自言自语着这句话，我不禁露出苦笑。

「想要逆天而行，扭转势必得付出牺牲的未来 ⋯… 这是理所当然的代价。」

✎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终于猜中桓紫音老师的钥匙存放地点。

準确来说，那钥匙甚至看起来不像钥匙，用来开启「转转金库君」的关键道具，竟然是桓紫音老师常常用来喝番茄汁的高脚酒杯。

「原来如此 ⋯… 钥非钥，这是最佳的隐藏办法。」

如果不是某次老师在喝番茄汁时，无意打翻酒杯，那酒杯摔在地上，却发出相当微妙的材质声响，我也不会联想到这上面。

桓紫音老师只会与我们一起吃饭，换句话说，只有长期追随桓紫音老师的怪人社成员，才有解开这个秘密的契机。

知道目标所在后，在某天中午过后，我终于抓住机会，将高脚酒杯偷出，前往「转转金库君」所在的空教室。

转转金库君以金色的光幕笼罩整间教室，而正前方的入口处，则有一个散发神秘光芒的祭台。

我将高脚酒杯放在祭台上，静候片刻后，果然金色光幕里很快显现出一扇门来，我沉默地踏入其中。

「 ⋯… 」

进入金库内部后，我首先环目四望。

这是一间佔地特别宽广的空教室，大概得打通两间旧教室才能形成这样的空间吧。

对比里面存放的东西，场地大到显得相当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