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Ａ高中的災難

前路漫漫，还有很多事必须做。

从沙滩上返回Ｃ高中，我婉拒风铃与雏雪的同行请求，在校园里踱步的同时也不断思考。

辉夜姬的牺牲，换来的是本心之道痊癒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我必须让本心之道痊癒，并且圆满，再次成就颠峰。

在写作的世界里，我从来没有怀疑自己登上颠峰时的强大。当年站在制高点上，近乎君临天下的日子持续过太久太久，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我有很多该做的事……」

路过校舍旁的草地时，我拔起一根青草放入口中。

有些苦涩的汁液沁透了舌尖，默默思考的我，朝某个方向看去。

「但是最优先的……毫无疑问，是那件事吧。」

抛下青草，我朝着教学大楼走去，不断沿着楼梯往上爬，在路途中，经过当年首次背负辉夜姬的地方时，我沉默着驻足片刻，才再次往上爬。

不断往上……不断往上……到达最高楼层，抵达了怪人社。我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此刻的怪人社空蕩蕩的，没有任何社员存在。

但是，在教室的正中央，此时有一扇不断散落粉末的光辉大门。

「转转桥樑君……」

这是辉夜姬留下的遗物。一直以来，辉夜姬都是透过这扇门往返两所高中，现在辉夜姬已经身亡，她过来时留下的通道，当然也不会自己消失。

「我已经答应了辉夜姬，要替她守护Ａ高中的子民。

「哪怕没有这个承诺，为了不让辉夜姬付出所有心血的领土产生动乱，我也必须去一趟。」

默然盯着转转桥樑君的通道彼端，那是前往Ａ高中的道路，也是代表着遗愿的道路，此刻看起来是如此深邃。

「而且……我欠Ａ高中一个解释。」

语毕，我迈步前行，身影消失在转转桥樑君的光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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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转桥樑君所带来的传送，让人脑袋发晕。我感到整个人被吸入光晕里，在经历大约一分钟的天旋地转后，终于再次脚踏实地。

摇晃脑袋将晕眩赶出，接着我睁开双眼。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瞳孔瞬间扩张放大，内心的惊怵提升到了极点，难以想像会看见眼前的情景。

「这是……!!怎么可能……!!」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Ａ高中的学生，也就是辉夜姬的子民面前坦承真相，接受众人的责骂甚至殴打，可是这些后果所带给我的慌乱，都不及眼前之万一。

「血与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应该这样的……」

Ａ高中是一座佔地宽广的日式城堡，由层层叠叠的坚固石头组成无数建筑。我通过传送后，恰好位于城堡的中央地带，所以能将四周的情况纳入眼中。

而眼前的Ａ高中……

……到处都有高大的建筑正在崩塌，崩塌的建筑随即形成惊心动魄的落石，原本美轮美奂的城堡，此刻成为夺去人命的兇器。甚至不只如此，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火光，在许多明明没有燃烧源头的地方，凭空升起无数团熊熊烈火，到处都是如遇火的蚁群般不断逃窜的学生，但因为城堡的佔地几乎囊括了整座海岛，学生们根本无处可逃。

被落石砸伤的学生们，流下满地鲜血。

莫名四起的烈焰，将碧蓝的晴空也染得通红。

一直以来守护Ａ高中的坚固堡垒，此刻成为缓步困杀学生们的巨大棺材。

「……!!」

彷彿末日般的场景，Ａ高中学生们的哭喊声、求救声，传入我的耳中，使我紧紧咬住下唇，用力到下唇流出血来。

眼前正在夺去人命的一切灾难，也悄悄与往昔无数次夜深梦回时，怪梦中的场景联繫在一起。

那许许多多怪梦，无疑是历经前一次时间线的自己想扭转未来的最后挣扎，才借着梦给出了警兆……给出了防範的可能性。

可是，在已经重拾本心，理应迴避预知梦中悲惨未来的此刻……当这一条时间线的我再次来到Ａ高中时，映入眼帘的，却与梦中所见的情景一模一样。

同样的血与火。

同样的……Ａ高中迎来动蕩与覆灭！

「血与火……为何会莫名诞生!!我没有化为写作之鬼挑战Ａ高中，这战火究竟因何而起……!!」

眼下，我唯一能推测出来的，就是这一次的时间线里，与我所看见的未来相比，肯定产生了某种改变。

「……!!」

我忽然想到某个关键。

上一次时间线里，原本只是书评的我，这一次却成为Ｃ高中的主战力……或许将导致命运的齿轮产生转动，进一步影响到更多事件。

「大概，因为领导者辉夜姬的提前死亡，Ａ高中有某处产生了变化……导致命运偏离原本的方向，才会造成……血与火的厄运再次降临!!」

心念电转，这一切的思考与推论，只花费不到两秒的时间。

很快我也了解到了：现在Ａ高中的城堡还没彻底成为废墟，学生们目前也都是受伤居多，还有扭转局面的可能性。

当机立断，我必须先了解事发的原因。

于是我追上一名逃跑中的男学生，揪住他的手臂，对他沉声发问。

「Ａ高中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告诉我原因，快!!」

男学生的脸孔因为恐惧而发白，他愣了几秒才听懂我的意思，颤抖着做出回答。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半小时前，城堡的主体就开始崩坏，就连什么都没有的空地都会凭空燃起火焰，大家都受伤了，想从城堡里逃出，但城门都关闭了，打不开，我们逃不掉……逃不掉!!」

话语因恐惧而变得狂乱，但我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半小时前吗……」

我沉默片刻，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

「半小时前……刚好是辉夜姬离世的时候。难道说辉夜姬的死亡，确实会让这座城堡产生某种变化……但预知梦里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又追问了几名学生，我依旧得到相同的回答。

这时我试了试，但这些学生没有办法透过「转转桥樑君」逃到Ｃ高中避难。大概是因为辉夜姬早就在道具上烙印我的气息，所以我才能顺利使用。

「这些学生逃不了……也避不掉……必须另想办法解决问题……」

一边闪避着倒塌的建筑物，我思考片刻，接着慢慢抬起了头，视线越拉越高……越拉越高，看向城堡的制高点，那几乎立于云端里的城堡尖端。

那里是辉夜姬居住的地方。

也是梦里成为写作之鬼的我，背叛辉夜姬的伤心之地。

「如果说，血与火的诞生，是因为辉夜姬产生了某种改变……那么，改变的癥结点，或者说线索，十有八九就在那里了。

「……那么，出发吧。」

语毕，穿越无数乱石与恶火，我走进城堡内部，穿过主殿与偏殿，找到了那呈螺旋状不断往上的登天之梯。

「──去找出真相……找出让Ａ高中留存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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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辉夜姬的体贴，城堡里的某部分设施，被施以神奇的魔法。

例如这登天之梯，虽然高耸入云，乍看之下绵延不绝，彷彿永远也走不完，但实际走在上面时，却每一步都能迈出老远，堪比平常的十倍速度。

在迅速攀登的同时，透过城堡内部的窗口，我可以俯视底下的景色。

整座城堡都在不断剧烈震动，带来的影响就是血与火依旧持续。即使爬得再高，也能听见底下学生们的惊慌叫声。

「血与火……」

沉默地攀爬登天之梯的同时，看见底下的乱象，我的内心逐渐沉了下去。

……因为眼前的乱象，我很熟悉。在梦里成为写作之鬼的我，也看过这样的景色。

百感交集，我不禁发出叹息般的低语。

「彷彿历史再次重演……

「或许，就像辉夜姬在这条时间线里也死去了那样，Ａ高中终究会被迫踏上血与火的道路……就像早已被安排好结局的旅人那样，哪怕路途中走进岔路……也终究会抵达相同的终点。」

思及此，我忽然感到一阵悚然。

某种我不愿深思的想法，慢慢浮上心头。

「会不会……会不会……如同Ａ高中与辉夜姬这样……未来的方向，是无法被彻底修正的。就算改变了行进途中的小事件……那些代表癥结点的大事件，依旧会以另一种形式上演，不会偏差丝毫。

「也就是说，哪怕幻樱牺牲了，争取到第二轮时间线重新展开，而我们这次也战胜了怪物君……也很有可能，最后会发生某种差错，导致Ｃ高中迈入全灭的结局。」

不停攀爬登天之梯，沉默许久后，透过窗户，我看向被火光染红的天空。

……不会的，不会发生那种事。

……幻樱拯救了我，我影响了怪人社，历史的齿轮被重新推动，导致后续一连串蝴蝶效应产生，这样子的话，我们应该已经扭转原本的时间线，走到崭新的道路上。

我不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是错，也不清楚能不能挣脱命运的掌握，但是……

「但是……此刻，我必须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就像先前记起幻樱那一刻我所做出的宣誓……

「若是命运要斩断这羁绊，我就撕开这命运……就算是天要妳死，我也会把妳夺回来──!!」

誓言般的低语，在空空如也的城堡内回蕩。

在低语消失的剎那，彷彿再现梦中的某道场景，我再次站在辉夜姬居所的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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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姬居所的房门，上面绘着漂亮的彩色图画。那彩绘以璀璨的夜空为背景，皎洁的月球为主轴，而月球上有耳朵长长的兔子在捣麻糬。站在两只兔子的中间，有一名背负仙女彩带，看起来像是童话故事女主角的少女，她双眼发亮，盯着麻糬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表情，很像毕业旅行时，第一次吃到苹果糖的辉夜姬。

「……」

在预知梦里，门上并没有这样的彩绘。

也就是说，对于这一次时间线的辉夜姬而言，与大家一起出门游玩，吃过苹果糖这种小事，对她而言……却是足以铭刻到内心深处的珍贵回忆，情感强烈到能够改变她的未来。

内心感到酸楚的同时，伸出要推门的手停顿了半秒。

「辉夜姬，复活妳之后，我会连妳的身体一起治好，到时候就算是满山的苹果糖，妳也能露出幸福的笑容……安心享用。」

喃喃自语的同时，我推开辉夜姬居所的大门。

只是，门才推开一半，忽然有强烈的白光自辉夜姬居所里流窜而出。那白光太过强烈，就像房间里面有一颗迷你太阳似的，刺得我一时睁不开眼。

「这白光是──!?」

这白光不知为何，带给我很熟悉的感受。

在吃惊的同时，忽然自门的内侧传来一股巨力，有人撞在开了一半的门板上，将门狠狠撞开的同时，也踉跄地退到了石制阶梯上，险些滚落下去。

在最短的时间内，我看清了这人究竟是谁。

穿着绿色狩衣与乌帽子，脸上永远是阴霾满布的神色，手上拿着与小秀策相似的摺扇……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棋圣。

可是，棋圣为什么会从辉夜姬的居所内狼狈跌出？

「你为何……」

我一句话还没问完，棋圣忽然脸色一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并且不断剧烈咳嗽。棋圣的血慢慢顺着石阶流淌而下，划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着棋圣惨白的脸孔，他似乎还会继续吐血，现在似乎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我以手掌遮挡强光，从阴影中向辉夜姬的居所内望了过去，想探明白光的源头来自何处。

「……」

在辉夜姬居所的正中央，有一张灰白色的石桌，石桌上有一颗正散发出强烈白光的水晶球。

此刻在水晶球前，有一名穿着白色骑士袍，腰系长剑，蓝色长发的男子正伸手按在水晶球的表面上。

……飞羽，辉夜姬的守护骑士。

明明房间内没有风，但飞羽的身躯却像受到某种巨力压迫似的，弓着身双足后撑，才勉强不至于被某种隐形的力量弹飞，维持将手掌按在水晶球上的姿势。哪怕如此，随着时间不断流逝，飞羽也显得越来越吃力，像是受到某种内伤那样，脸色慢慢涨得通红。

那水晶球是什么东西？为何在Ａ高中面临毁灭的关键时刻，飞羽与棋圣似乎不惜代价也要接近？又为什么会使人受伤？

许多疑惑如电流般窜过内心。

初来乍到Ａ高中时，我早就觉得奇怪，在辉夜姬已经不在的当下，到处都是建筑崩塌与祝融肆虐，面临如此巨大的灾难，理应由身为Ａ高中二把手的飞羽与三把手的棋圣出面控制局势，这样至少也可以降低学生的伤亡，但这两人却一直都没有露面，令人心生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