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吾社的團員有夠煩！

终于重回怪人社的我，社团作业比以前多出五倍。

此时面临「最终一战」的到来日，也剩余不到十天。在忙碌的写作修鍊中，时间很快流逝，回归怪人社的第一天，就在桓紫音老师的认真指导模式中结束。

偶尔的空閑时间，我也会感叹一年的时间，带给人的感受如此複杂。自己彷彿经历了一段体感很漫长、回忆起来又觉得很短暂的奇妙旅程。从晶星人降临开始……然后幻樱出现，我在幻樱的诱骗下相继攻略了沁芷柔、风铃，就像ＲＰＧ里的勇者搜集伙伴那样，逐一把前次时间线的伙伴重新加入队伍。

在风铃之后，是第一人格时最安静、第二人格时最聒噪，也是最色情与最烦人的雏雪加入怪人社，大概是从雏雪加入怪人社开始，怪人社里就变得很热闹，或许有点热闹过头了，但那是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孤单的温暖氛围。哪怕是刻意远离众人的幻樱，也曾受到其影响。

也就是这种温暖的氛围，让时间线第一次产生了改变──辉夜姬加入了怪人社。

辉夜姬加入怪人社，这是前所未见的事。或许所谓的命运，就是从这一刻起开始产生倾斜，渐渐偏离原先会通往的结局。虽然路程中依然感到悲伤，但却已经不是充满绝望，那是在幻樱与辉夜姬相继牺牲后，所换来的崭新道路。

而现在……

「现在……轮到我了。

「该走的路，大家已经替我铺好。我所该做的，就只有在『最终一战』里取胜……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但这件事却异常困难。

在狐面坠饰里，我曾经看过幻樱的记忆，虽然不是非常清晰，但我知道幻樱曾经与怪物君对决过……而且落败了。

从狐面坠饰模糊的记忆里看来，怪物君的实力收放自如，一共有五个阶段的实力，幻樱面对第四阶段的怪物君，就无法与其相抗，甚至迅速败北。

但要清楚一件事，幻樱早在前一次时间线，就已经达到返璞归真之境的水準。

换句话说，怪物君拥有碾压同境高手的实力。

而此刻，如果客观地自我审视，「本心之道」圆满的我……实力应该与前一次时间线的幻樱相当，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幻樱的写作水平，所以可以确信这一点。

但是加上辉夜姬遗留的「守护之力」后，我就可以打破那平衡，并战胜前一次时间线的幻樱。

「这样子来推论的话……大概，我现在可以应付怪物君的第四阶段战力，至少也有缠斗不败的能力。」

「可是……」

想到这里，我沉默下来。

可是，没有人见识过怪物君的第五阶段。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怪物君如果全力以赴，究竟会强到什么程度。怪物君曾经一再突破晶星人系统的评分，可是从他平常轻鬆自在的神态来判断，他不是会对小比赛认真起来的那种类型，所以……怪物君的实力上限，依旧难以测量。

从六校之战的起初，我重拾写作之后，我就明白怪物君很强，但始终无法估量他的真正高度，不晓得他从多高的孤傲之巅上俯视众生。

随着后来逐渐恢複实力，我的眼界也不断提高，但我还是不清楚怪物君的极限在哪里。

而现在，我已经强到了返璞归真之境，并获得辉夜姬的「守护之力」加持，在六校之战中，我几乎是所向无敌……但是对我而言，怪物君依旧是充满谜团的未知数。

这是极为恐怖的未知数，可能会导致Ｃ高中最后败北，迈向彻底灭亡的结局。

「……」

我摇了摇头，将多余的念头甩出脑海。

「无论如何，只能上了吧，已经没有退路。不管怪物君有多强都无所谓，为了取得愿望，我势必得打倒他。」

✎

回归怪人社的第一天，社团活动终于结束后，在深沉的黑夜里，我走向教学大楼的保健室。

为了得到更妥善的照料，受伤的雏雪已经从Ｅ大楼的保健室转移到这里。

尽量不发出声音，我轻轻推开保健室的大门。

「……啊、学长。」

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我本来以为雏雪会在睡觉，但雏雪却是醒着的。她穿着病人的素色衣服，躺在床上，转过来看向我。

然后她贼笑着对我说：

「为了方便学长夜袭，雏雪特地请桓紫音老师把保健室的大门设定成半夜只有学长能进来唷!!果然生效了吗？要夜袭雏雪了吗？啊、今天雏雪是危☆险☆期☆唷☆，欸嘿嘿……」

雏雪在说出「危☆险☆期☆唷☆」这句话调戏我的同时，伸手假装敲自己的脑袋，同时闭起单眼轻吐舌头。那模样虽然很可爱，但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雏雪的脸色很红。

她的脸红并非因为害羞，而是伤口感染髮烧引起的潮红。自从昨天受伤后，雏雪从半夜就开始发烧，到现在都高烧不退。

虽然有晶星人的机器在保健室内运作，会自动帮雏雪换毛巾降温与服侍吃药喝水，但身体娇弱的雏雪，恢複的速度却异常缓慢。

「……如果『转转杰克君』还在就好了。」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雏雪的病床前坐下，一边说道。

「转转杰克君」是原本在教学大楼保健室内进驻的机器人医生，可以製造药到病除的神奇药丸，也能够完美执行各式各样的複杂手术，完全是包治疑难杂症的神医。

但鑒于Ａ高中在「转转城堡君」崩毁的事件过后，校内有大量学生受伤，加上先前输给Ｃ高中后Ａ高中的道具就空空如也，于是我们主动把「转转杰克君」借给Ａ高中，但是现在雏雪生病，我们却只能依靠人体的自愈力了。

听到我的话，雏雪却摇摇头。

「没关係……不在也好，那个脸上有伤疤的机器人长相一点也不可爱，而且……」

说到这，雏雪注视着我，表情似笑非笑。

「……而且，如果机器人还在的话，病『咻～～～～』一声地治好，学长就不会来探望雏雪了吧？」

「呃……」

雏雪的声音虽然因为生病变得虚弱，但那带着揶揄的语意，却让我有点窘迫。

我本来想向她解释自己现在很忙，必须专心练习写作，但都还没出口半个字，雏雪忽然把视线转回天花板上，像闹脾气那样用力吸着鼻子。

「啊～～啊～～ 反正学长接下来就要说『我最近很忙，对不起』、『以大局为重，我必须练习写作』……诸如此类的像负心汉一样的话吧？简直就像在外面偷偷养女人的坏人一样，学长果然是花心鬼、无敌迟钝又不解风情、超级大坏蛋!!雏雪感到难过了哦，超级难过的喔!!」

居然可以在感冒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不停顿，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独属于雏雪的才能。

虽然说话的内容让人有点汗颜，不过雏雪看到我之后变得精神许多，这让我安心不少。

「……」

只是，雏雪在像放鞭炮那样说完一连串的话之后，忽然又安静下来，她头靠在枕头上，始终盯着天花板不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我本来打算陪伴雏雪十分钟后就回房间睡觉，现在进入保健室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

最终，雏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脸变得更红了。在生病的潮红之上，又增添一抹羞涩与娇艳。

她的眼睛紧张地飘来飘去，忽然轻声说道：

「……之前也是在保健室，雏雪向学长告白了呢，在大家的面前说自己喜欢学长，而且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到对学长抱有强烈的恋爱之情。」

「……!!」

其实我一直想逃避这个话题。

只是雏雪也明白，在「最终一战」来临前，我会变得极为忙碌……很有可能，这次就是我们两人独处的最后机会。

「最终一战」胜负难料，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死，所以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把话挑明，哪怕对话过程再尴尬，她也不想在心中留下疙瘩……与丝毫遗憾。

雏雪这时忽然说道：

「学长，你还记得毕业旅行前夕，我们两人跷课的时候，雏雪对学长说过的话吗？

「那时候，雏雪请学长请您一定要赢下最终一战，让雏雪见证学长口中所谓『一辈子赎罪的延续』，让雏雪看见狡猾的学长……因为赎罪而露出无奈笑容的那一天……」

我当然还记得这件事，雏雪当时在栏杆前回头的身影，我一辈子难以忘怀。

「嗯，我记得。」

于是我点点头。

雏雪忽然又笑了，但她这次笑得有点狡猾，接着她把双手合十，摆出拜託的姿势。

「话又说回来……雏雪呢，有听说过任性是病人的特权，那么雏雪应该也可以稍微任性一下吧？雏雪呢，想拜託学长先让雏雪见识一点点『问题的延续』，只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哦!!」

我一愣，不解雏雪的意思。

「呃……见识一点点『一辈子赎罪的延续』？什么意思？」

雏雪看到我的样子，这次抱起头露出懊恼的样子。

「呜啊哇　　雏雪真是对牛弹琴、不，是对木头弹琴!!学长好笨、好不懂女人心、大傻瓜大坏蛋去死吧!!去跟写作结婚生下小写作吧!!」

「呃……就算妳这么说……」

「给我闭上眼睛!!」

「？」

雏雪说着忽然着急起来，并请求我闭上眼睛。迎着她那张带着羞涩与娇艳的俏脸，不明所以的我慢慢闭上双眼。

在双眼闭上的黑暗中，我忽然又听见雏雪发话。

「靠近一点啦!!太远了!!」

扯着我的衣服将我往前拉，我因此身体严重前倾，必须以手掌撑在病床的边缘，才不至于压在雏雪的身上。

接着，我忽然感觉到雏雪的呼吸。

在一阵柔软中，雏雪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

「……………………………………………………」

我没有睁眼，而是持续闭目。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相当漫长，最后打断这一次接吻的，是后退大口喘息的雏雪。

「啊、哈……哈……哈……接吻的时候原来这么难呼吸的吗？喘不过气了……也没有柠檬味，少女漫画骗人!!雏雪对少女漫画要失望了哦，超级失望的喔!!」

虽然我觉得不能呼吸与雏雪感冒鼻塞应该很有关係，少女漫画是无辜的，但我没有指正雏雪，而是慢慢睁开眼睛。

但我刚睁开眼睛，雏雪忽然用手掌捧住我的双颊，然后红着脸，用很认真的态度对我发话。

「……所以说，可以再一次吧？」

雏雪似乎也没有等我回答的打算，她直接又靠了过来，使嘴唇与我的嘴唇相接。

这时候外面的天空似乎有云朵飘过，遮挡了来自窗外的光芒，原本光线就极为昏暗的保健室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双方都只能透过体温与触感察觉对方的存在。

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我始终保持沉默，保健室里只剩下雏雪的话声与喘息声。

「再一次……」

「……」

「嗯……唔……嗯……」

「……」

「再来一次……」

「……」

「再一次……啊、雏雪学会了，可以呼吸了。欸嘿嘿……厉害吧？雏雪很厉害吧？」

「……」

「……雏雪可以伸舌头吗？」

「……」

「不要躲雏雪的舌头!!雏雪可是病人唷，可以任性的!!」

「……」

「学长不是鬼畜王吗!?说好的鬼畜呢!?不要总是让女孩子主动，雏雪会哭唷，真的会哭唷!!」

许久后，我从保健室内走出。

望着天边的月亮，我沉默许久。如果透过接吻能让雏雪得到一点勇气，使付出这么多的她获得一点回报，那我就不该拒绝。

可是，我明白与雏雪接吻代表的意义。如果有往后的话，就是将「一辈子赎罪」这问题的延续，在往后变得艰难十倍的选择。

怀抱複杂的心思，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卧室走去，同时掐指计算所剩的时间。

……距离最终一战，还剩九天。

✎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像从前那样，接受桓紫音老师的悉心教导。

就算我现在变得这么强了，桓紫音老师还是有可以教我的东西，不愧是名师。如果说有人天生特别适合当老师的话，那桓紫音老师大概就是这类型吧。当然，自负自傲于血族身分的她，绝对不可能同意这番话。

总而言之，我、风铃、沁芷柔维持着一天几乎有十八小时的写作练习，没有一刻懈怠。为了替最终一战备战，这段日子无疑是目前以来最艰苦的，但没有人有过怨言；因为从桓紫音老师终于开始像吸血鬼的黑眼圈里可以看出，伤势未痊的她，甚至比我们更加疲倦。

然后，就在距离最终一战还剩下七天时，这天早上，雏雪柱着拐杖也重新出现在怪人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