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于铁轨之上,寂静漆黑的夜里没有星月,远方不曾传来声响,热气与微凉的风诉说着夏日。
身后
耳畔
空山中响起轰鸣
我向那暗处凝视
不曾看见血色的眼睛
漆黑的乌鸦,盛开的玫瑰,被黑夜吞噬,我心中的恶意远不足以杀死它们。
——叮!
——咚!
——叮!
抉择命运的硬币从手中脱落,在冰冷的铁轨上,在无人的黑夜,跳跃,旋转。我的注意力被那吸引而去,却无力从碎石中找出硬币。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铁轨上前行,此刻我的心灵终于不用再倾听他人的声音。
疲劳的身体,但双眼却充满兴奋,我此刻仍是平静的。乾燥的喉舌,潮湿的头髮,微微发肿的左臂,我拖着这副身躯前行。又开始思考起活着有意义,还是死去有意义,其实不过是问自己,我到底喜欢哪一方。
我见到一只不可名状的鸟在前方,一瘸一拐的走着,它就和我一样,沿着铁轨漫步而行。
这时我终于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我追了上去,从微弱的月光中看清楚它惊恐的表情,它开始逃窜,而这也激起了我的恶意。
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鸟,它有着乾燥的低鸣声,发肿的左翅膀,和潮湿的羽毛。
或许是因为昔日只能仰望它们,此时它落魄的模样,让我很有神圣高傲感,还涌起虚伪的同情。
我抓起了它,才发现它也有着血红的眼睛,或许它也曾翱翔天际...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它一定从生下来就不曾感受爱意,它的人生一定永远只有低谷绝望,它一定也曾用这低沉的悲鸣声,在伤痛的深坑中求救,但它一定不曾遭受过任何人的理会,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摧毁它。
这鸟绝对从没讨厌过自己。令他崩溃的一定是他人施捨来的善意。他从没察觉,也从没真正意识到,他更没有打心底接受过,这真正的爱意。
啊,这只鸟果然与我很像,我就这样臆想着。儘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虚伪的,但我就是想从它身上看到这些。或许这就是人生走马灯,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审视自己的人生。
这时,心中刚才的感情才黯淡下来。远处,花火的绽放,打破了夏日的沉寂。我抬头望去,天空中染上了火光。鸟却在我手中安分了下来。我将它向黑夜中的天空扔去,它拚命的鼓动翅膀,振翅飞翔
它要飞向哪里呢
或许它将飞向死亡
我也和它一样,在铁轨上奔跑起来。泪水却滑了下来。每当我向前跑几步,身后焰火绽放的响声便传来,那幸福的微光映照着我的背影,短暂的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我又听到了那心跳的声音,那是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最后心跳的声音
可惜我从不曾接受她的爱意,一次一次伤了她的心,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与其骗自己说是人们接受不了我,不如说是我从来没真心去接受他人。
当我看着双手满是沾染的血液,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意识到我破坏了构成自我的最后成分。她艰难的呼吸着,血液不断的喷涌而出,悲伤恐惧之中,我却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不知不觉,我的呼吸与那同步了
一跳一停
一呼一吸
直到那个夜里,再也没有心跳声。
我悲伤无力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哭泣着,求救着。最终,只能无力的跪在她的尸体旁
我想,如果我的一生有那么一次,该发出响彻生命的吼叫时,现在大概是最合适不过的时候了,所以我极力驱动嗓子,开口了,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没想到悲伤至极的人生还能迎来更深的悲伤,这或许就是我渴望抓住救命稻草的惩罚。
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夏天的新日缓缓升起
空山中又响起轰鸣声
我又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看到了那血色的眼睛
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才看清了自己的背影
湛蓝色的少年身影,迎着发出希望光芒的太阳走去,我看着自己的背影,光线刺的我再也睁不开眼。
火车从海边驶来。
那个夏日的清晨,我终于不是为了解脱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