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里,寂寥无声。周遭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我站在这座宅子前,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沁人心脾,随即,那烟雾随着骇人的寒风消逝。
我紧紧的盯着那紧闭的窗户,一丝不曾动摇,心中响起了博弈声。很快,警察包围了现场,警笛声延续在无尽深黑的夜里。
随警察上楼,环视四周,一片漆黑。警察开始小心翼翼地四下搜索,我则寻着那月光前去。
我来到了走廊尽头的卧室,站在门前,不禁打了个寒颤。轻轻地推开门,老式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随着那副景象映入眼中,我的脸部也开始微微抽搐,门内没有警察所警戒的人,只有一具上吊的尸体。那尸体穿着洁白的长袍,浑身画满了诡异的线条,头髮自然而然的下垂,虽然整体看上去轻飘飘的,似乎会随风而动。但毫无疑问,那尸体已经僵硬了,就在这时间的角落里,孤独的静默着……
我凑近看了看,女子浑身上下,每一处洁白的肌肤上都画满了蝴蝶。或丑恶或美丽,让这个女子的尸体显得更加的怪异,更加的凄美。
搜寻过后,我独自带走了那本桌上的日记。
花野的手记:
这虽然是我第一次写日记,但我已经偷看过很多人的日记了,所以写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些事情是能说的吗?既然是日记的话就没什么好隐瞒了吧?之前的那些人们大概都是这样想的。
我什么都不惧怕,我写这本手记就是为了让人看的。
我和哥哥独自居住在一起,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哥哥每天都怀着悲痛的心情,但面对我时,他依旧会以最开朗的笑容来照顾我。
父母活着的时候,我们就不常见面,一直是哥哥在照顾我的。所以我当时就在想,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
但生活并不会顺利的让人忘记过去。虽然我们每天都很乐观,但言行中总是不自觉透露出悲伤。我好几次看到哥哥在我面前强忍哭意,也看到过哥哥独自哭泣,他不会和我说这样的事,只是自己默默承担着。面对我,哥哥就一定会掩埋自己的悲伤,对哥哥感谢的话语是说不完的。
这就是我童年生活的全部,儘管我不曾体会到父母的爱,但有哥哥就够了。儘管是硬撑,但我们都不想再悲伤下去了,因为哥哥也只有我了。
在小学的时候,我们的家庭还算富有,所以每天都能和哥哥无忧无虑的玩。但在某天放学的路上,我却被几个男孩子欺负了。他们抢我的书包,把我的书本在空中乱扔,他们说我坏话,还拿石头扔我。
说实话,现在想来也并不是很意外,因为本来我们的评价就不是很好,我也没有成功的融入班级。
我记得那天自己哭的很厉害,当时明明在拚命的忍耐,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男孩子们看我哭了,也有些害怕,之后,他们却以更严厉的手法要挟我,让我安静下来。年幼的我怎么听得进去呀?
在他们要对我动手的时候,哥哥来了。
记得当时哥哥对我说:「花野,别哭,有什么事就找老哥,只要有我在的话,你就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而哭泣了。」
当时我紧紧的抱住哥哥,哭的更厉害了。但我想那时我是幸福的吧!
哥哥问我要揍那些孩子吗?我对他说不用了,他们绝对不是哥哥的对手,哥哥也不值得去这么做。
于是哥哥吓跑了那些孩子,并买来糖果安慰我。我想起那个拉着我的手前行的哥哥,那个被阳光照射映下温暖表情的哥哥,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
可是,没给那些男孩子一个下马威,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终于有一天,哥哥打了他们,我不记得是不是我要求这样做的。之所以会有这个猜想,是因为只要我的要求,哥哥无论如何都会答应,这也就造成了后面要说的事了……
毫无疑问,那几个孩子完全不是哥哥的对手,一个个都哭的不成样子,当时我居然感到开心。
但随之而来,问题开始了。不断地有大人上门,他们一定是来找麻烦的,一定是为自己不正义的孩子来伸张正义的。每次都是哥哥出去应付掉。当我看到哥哥从外面回来,一脸沮丧的表情时,我就知道有什么坏掉了。我有那么多疑问想让哥哥告诉我,我想儘可能的帮上哥哥的忙。可面对我的问题,哥哥仍会强颜欢笑地说,我不需要参与这些。
本来我们家在这一带的名声就不好,现在我们从野孩子变成了坏孩子。大街上同情的目光和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了,有时甚至会当众与哥哥发生矛盾,我却对此无能为力。
而真正导致我们呆不下去的事情是那件事。
那天,得意的孩子们过来挑事,哥哥刚想赶走他们,却发现那些孩子硬气十足。当哥哥终于站起来走近他们时,他们背后也站起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看来是找到靠山了才来叫嚣的。
那个男子看起来是成年人,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嘲笑着哥哥「什么嘛?我还以为多厉害的混混呢,只是一个会欺负小鬼们的小鬼头罢了。」
那天我十分难受,第一次开口了。没错,我想维护哥哥的声誉,我想让大家认识到我的哥哥是多么伟大。可是面对我愤怒而真诚的发言,投来的只有嘲笑声。
于是乎,我又没有忍住眼泪。
在悲伤揪着心头,眼泪模糊视野之时,我看到了,哥哥咬紧牙关紧握着拳头。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正準备着什么。
之后哥哥打了他们,一个高中生和三个成年人开战了。出人意外的是,哥哥,胜利了。
三个成年人被打得落荒而逃,哥哥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愤怒。我听见那三个人不停的喊着「怪物,你这个怪物!」没错,我的哥哥就是厉害到这种程度。
那之后我家墙上会出现奇怪的涂鸦,欺凌虽然已经减少了,但周围的恶意明显增加了。这里已经不再适合我们生活了。可只要还没到那种地步,我们就必须忍耐,现实已经容不得我们任性了。直到后来一个欺凌我的孩子死了,所有的一切才消停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死,也许是神明在帮助我吧!
但夏天还没有结束,我们也无法找到属于我们的归宿。
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死呢?如果是病死的就太好了,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会冒出几种可能性,儘管我极力的去否认,但那就是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可当时我还是太幼稚了,我的想法远不足以解释我遭遇的一切,对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只知道跟着哥哥生活就能进行下去,所以多年以后,在我知道那让人错愕的真相后,我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之后我们再也无法在那里生活下去了,于是在我升上国中的时候,我们搬去了另一个城市。由此,也引出了另一段更加悲伤的故事。
崭新的城市里,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哥哥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挣钱。我开始负责一些家务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样看起来就像夫妻一样。那一段时间,我为哥哥失了神。
听着学校们的女生谈论恋爱的话题,我的心就抑制不住的兴奋。她们谈论着未来期望的模样,而我思考着,或许如今的我是最接近那个模样的。回到家中,我便按着那些女生们叙述的那样对待哥哥。我也曾问过哥哥:
「哥哥,我们这样像不像夫妻?」
「你很啰嗦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嘻嘻地笑了,之后我粘哥哥粘得越来越狠了。
我发现我的样貌应该还算清秀,身材也略显傲人,简单的来说,我应该很有女人味。虽然哥哥老是夸我可爱,但我也想听他在我面前叙述我的美丽。
那天是我的生日,哥哥问我,「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嗯~我不要生日礼物,我只要哥哥。」
「……我知道,但该买礼物还是要买的吧。」
「那么可以夸夸我吗?」
「你真的很可爱呀,花野。」
「不是的,我不想要这种,我想要哥哥发自内心的认真的夸...夸夸我的……我的外表。即使不是夸也没关係啦。」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没想到居然说出了如此羞耻的话。
「这样啊。花野小姐,首先,你很懂事。很温柔,总能体贴的关爱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了吧。」
「其实我想多听听外貌上的啦。」
「嗯……那么,你也很美丽,超越常人的美丽。在我眼中更是最可爱的女孩子,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抵御得了你吧,这么一想,还真是麻烦了。」
「哥哥也是吗?」
我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胡闹的问题,我害羞的低下了头。
「老哥当然也喜欢你呀,你看,你是那么的有魅力……」
果然,今天哥哥下定决心要把我夸个够。
面对那滚烫且炽热的话语,我的心灵开始跳动了,在花季少女的身体里,美丽的事物诞生了。
我吻住了哥哥喋喋不休的嘴。
夸耀我的声音停止了,但随即心中掀起了更加美丽的涟漪,如梦似幻。
那或许是最幸福的时刻,同时也是崩坏的开始。
学校里的许多人都很嫉妒我,我不仅那么优秀,那么漂亮,还有个十分爱我,愿意永远陪我的哥哥。
可没想到,他们的恶意是那样的大。我和哥哥接吻的事,被同班的男孩看到了。我在班上成了不要脸的女人。
后来,我曾经的小学同学转学过来,看来他们终于找到了我,还是说这只是巧合?但不论怎样他们一定很恨哥哥吧,可他们打不过哥哥,那么我就成了最显眼的目标,我早就预见了。
在那个人的调动下,我的丑事被一件一件的揭露。班里形成了一个氛围,和关係不好的人聊天,没有话题时,就可以聊我。他们聊的有些是事实,有些完全是虚构的,但无疑的是,那些都是恶意的语言。渐渐的,对我视而不见的人越来越多,部分人形成了一个主流,他们对我开始了霸凌。
我又没有成功融入班级。
最初我不想告诉哥哥,可随着那霸凌越来越严重,我渐渐的开始有些动摇了。
他们会偷我的东西,破坏我最爱的事物,打翻我的饭,抓来噁心的东西,放进我的书包里。他们甚至开始控制我,影响我的睡眠,我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无法冷静思考,所以总是被吓到,既无法逃脱,也无法承受,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不想请求哥哥,不想告诉哥哥这些事情,我不想让哥哥为我担心,可我似乎无法再忍受了。如果,能让哥哥自己问我的话就好了,对吧?即使不用我开口,哥哥也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擅自卑鄙的想着。
所以那一天,我和他们打了起来,我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那天我受了很重的伤。但这正是我的目的。
我在他们的阻挠下逃回了家,哥哥看着满身伤痕的我,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天我变得奇怪的理由。
没错,我是个卑鄙的人,我利用了哥哥对我的同情心。我受伤哥哥不可能不问我原因,知道原因后,哥哥更不可能不去替我报仇。
我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哥哥会彻底的教训他们,也许会再一次吓跑他们,到那时哥哥会再来安慰我吧,只是理由的话,这样就够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哥哥只是到学校找老师反映了问题,没错,这什么也解决不了。只不过是他们对我的欺凌更加阴险了。
哥哥似乎不想用武力解决问题,他想要以普通的方式来平息这场闹剧。哥哥这是怎么了?是怕做出错事吗?还是怕连累到我呢?也许哥哥只是承受的太多了,年幼的我又怎么能理解呢?
那之后哥哥会开始往屋里带一些书籍,似乎是想让我找到心灵的港湾吧。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那些。
毕竟是哥哥送的书,就来读读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在某个无名的夜里,我怀着这样的心情翻开了书。那是一个讲述在梦游的情况下,杀人的故事。我读的越发入迷,没过多久我就读完了整本书。之后,我便开始阅读堆积的书籍。它们中大多数都是以精神问题和梦境为主题的书籍,我畅游在那些幻境与现实之中。有一个故事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侦探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兇手,在搜集了大量的线索后,他推理出了最不想要的结局。兇手就是他自己,是侦探自己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杀人。这个故事始终在我脑海里,像乌云般挥之不去。
……
我的生活没有更好,
因为霸凌仍在继续。
这是那天的对话。
「哥哥,我肚子好痛。」
「是生病了吗?去医院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理由,明明知道我这是被人打的,而你却什么都不做。你为什么变得懦弱了,为什么你要刻意逃避呢?哥哥。难道我们的感情是虚伪的吗?」
我难受的说话声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不,暴力永远无法解决一切问题,而且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可这样下去,只会让我更痛苦啊!」
这时,哥哥突然严肃了起来,不,哥哥是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那么,花野,你想让我去消灭他们吗?让他们永远的不能来骚扰你,让这一系列事件永远的停息。」
我犹豫了
「……嗯,就...这样吧……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知道了。」
冰冷的回答,那天紧握拳头的哥哥的模样,彷彿又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星期后的新闻,欺负我的同班同学死了。以他为带头的小团体,暂时消停了下来。
说实话,我震惊不已,但惊愕之中,我也有些头绪。这不会是哥哥做的吧。哥哥真的为了我做到这样了吗?我一时不知是该感到惊讶,还是该喜悦,正常人这时候会有什么感想呢?
由此开始,我过上了略微幸福的生活。
可我和哥哥的关係也回不到从前了,我能明显感觉到哥哥的心中有某块坚硬的物体。哥哥总是刻意迴避着那些关于欺凌的话题。
又过了一周,我最讨厌的老师死了。
那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老师,却什么都不做的老师,他漠视我的双眼,让我深深地憎恶着他。
又过了一周,我们班的一个女生死了,她仅仅是因为和我吵了一些架,就被杀了吗?
哥哥,这样做的有些过了吧?虽然很想这样说,可我真的能阻止些什么吗?已经无法回头了吗?那我还有阻止哥哥的必要吗?
之后死的人越来越多。
有家长,有同班同学,有他们的兄弟姐妹。
渐渐的,琦玉中学杀人狂这个名号开始在网路上流行起来。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虽然我的生活已经正常化了,但我的恐惧却未消去。已经有很多人将矛头指向我了,这也很正常吧!一个遭受欺凌的孩子燃起了反抗之心,多么传统的故事啊!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大家似乎一因为惧怕,所以没人敢对我做什么,不过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转折很快就来了。
那天哥哥问我。
「你们学校最近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还能正常的上课吗?要不要转学?」
哥哥一本正经的发问。但却让我感到恐怖无比。
什么?难道那些是不是哥哥做的吗?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灵魂在内心颤抖。是哥哥做的话,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态度?那天为什么又要对我说「让他们永远不能来骚扰你」这样的话?之后越说下去,我越确信了哥哥不是兇手这一点。可我该怎样发问呢?该怎样面对哥哥呢?还有,如果与哥哥无关的话,那兇手又是谁?难道真的有神明在帮助我吗?
记得那天的对话很长,很悲伤,但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哥哥什么也没做。他似乎只是杀了我以前的小学同学而已……
也就是第一个被杀的人。
那后面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是因为哥哥带起了什么风气吗?
我又想起了那个故事,侦探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杀人,同时这也我也想起了我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杀了他们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这要说到那天早上,我在卫生间里醒来,对此,我完全没有印象。起初没怎么在意,后来,我发现有时早上起来自己会穿着鞋子,有时手里会拿着东西,哥哥也说看到我晚上起来喝水,但我对这些一点记忆都没有。
白天,我有时会记忆力断片,突然之间不知道意识去了哪里。睁开眼后,时间就已经过去了许久,而且我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还能继续打扫卫生。
这就好像在说,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能行动,所以是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了他们,我的精神出问题了吗?
这种事情让人怎么相信啊?但我怎样都无法忘记这个猜想,也无法打心底否认这种可能性。
啊——啊——
为什么会出这种事?之后我还会做出什么?会被抓到吗?会连累哥哥吗?我会不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哥哥……想到这里,我就浑身毛骨悚然。
我把想法告诉了哥哥,哥哥却并没有异常的惊讶,彷彿早就知道我会来找哥哥倾吐烦恼,因为我的坦白而感到安心。记得那天哥哥温柔的劝解我,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还有哥哥在,一切都不会出事的。
说到底他们怎样都好,我只要哥哥就行了,我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就这样,在哥哥每天的温柔对待下,我的精神有了一定的恢複,我们学校也再没有死者出现。这也让我更加怀疑自己。
一切彻底崩坏的时候,是毕业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