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觉得自己左脚的鞋子很沉,和右脚的轻鬆相比,左脚的鞋子总会有一种被塞入异物的感觉,这可能就是女高中生独有的心细吧。
眼下,我正坐在街头,一个温柔的笨蛋正蹲坐在我的面前。因为我告诉他自己很脏,因为我告诉他自己是个会让别人讨厌的女生,所以我已经做好被他讨厌的準备了。但他丝毫不以为意,而且还想要向我证明他绝对不会讨厌我,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眼前的男高中生正蹲坐在我的面前,温柔的脱去我左脚的鞋子,他的动作十分缓慢,生怕碰到了我的伤口。他的眼中似乎泛着泪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为了让我感受到他的心意,所以他对触摸我脚这件事不会流露出丝毫的厌恶,随着鞋被脱去,那份温度着实透过袜子传递了过来,让我的大脑不禁一阵痉挛。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如同抚摸纤细的宝物一般,丝毫不会感到难受。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况,我可能就要怀疑他是不是足控变态了。
因为之前踩到了雨后的泥坑,所以左脚还挺髒的,总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他,不过他真的不曾露出一丝不愿的神情。
「先把袜子脱了吧?」
「嗯,也好。」
我将腿缩了回来,羞涩的褪去了脚上的袜子,我的皮肤应该还算白的吧……
「明明有这么好的皮肤,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脏呢?」
「因为这不是一个概念吧!」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那样认为。我觉得这样的你很美丽哦。」
「好过分,你在曲解我的意思啦。」
脱好袜子后,我又将腿伸了出去,脸上已经害羞的发烫,明明只是脱袜子,却感觉像裸体一样。
他一点一点的将水倒在我的左脚上,轻缓的将沾在上面的泥土洗去,动作幅度很小,儘可能的不去碰到我的伤口。清洗完毕后,对方将一张创可贴贴到了我的伤口上,做业这才宣告完成。
对方却没有继续摸下去的意思,我将腿伸了回来,看着脚腕上贴着的创可贴,心里一阵喜悦,不禁笑了出来。我们尴尬的对聊了几句后,便在寂静的月下分别了。
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左脚的鞋子不见了,于是乾脆不穿鞋子,就这样搭上电车回家,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说真的,各种各样的视线都有……
那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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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斜射进微暗的教室里,暮蝉的鸣叫声仍经久不息,彷彿为盛夏的散去献上最后的輓歌。教室里课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学生们已经都离开了,课间热闹的场面已然不复存在,这间教室里只留下微弱的欢快恬静之声。
我坐在课桌上,双手抱着膝盖,儘可能的不让裙子滑落下来,耳机里传来美妙的音乐,我享受着此刻,驱散满溢于心间的烦闷。
动听的乡村音乐让我感到放鬆,不自觉的随着节奏摇晃起来。我想,如果这时候有人来的话,以我现在的姿势,大概会被别人看到裙底吧。不过我就是为了不去在意那些事情,才独自呆在这里的,而且就算有人来,也几乎不可能刚好是同班同学。
「你好——」
突然,班里老旧的铁门被推开,不会真的有人来了吧?
「有人吗?」
进来的是一个男生,边推开门边以礼貌而微弱的声音询问道。他似乎没有发现窗边的我,于是我马上站了起来,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衣摆,随后,我和少年面面相觑,少年被我吓到了。
「抱歉,没想到这时候教室里还有人,没有打扰到你吧?」
少年似乎在忍着笑意,装不出一副抱歉的模样。又是他啊,明明知道我在这里才来的,故意的装作幼稚是怎样啊?
「没关係,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那还真是抱歉呢。」
不用说也知道,少年打心底里不会有一丝歉意。
进来的少年是名叫土师的后辈,比我小一岁,个子却长的比我还高。从不久前土师就开始找我聊天,最初我完全没在意他,只是打个招呼的程度,但那家伙可不这么想,慢慢的我也就记住了土师。
之后每次我独自一人等待时,土师总会找到我,就彷彿在我身上装了跟蹤器一般。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不管我是在公园里,还是在建筑工地后的土地上,他总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并带着一脸让人不爽的笑容。我并没有觉得害怕,虽说我是女生,对方是男生,但从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出他能做出些什么,更多的是惊讶与麻烦。我并不想露出对他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只会随便的问一问原因,每次土师都会刻意搪塞掉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一直问下去。
「泽村,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明比我小一岁,却完全不叫我学姐,不是之前还叫我前辈来着吗?
「发獃。」
我不想思考对方的问题,同样的话先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呢,是在听歌吗?」
我没有回覆,小步跳上桌子,準备将耳机重新塞入耳朵。
这时,土师却径直朝我走了过来,一脸无所谓的坐在我的身旁,并将耳机从我的手中夺过。
「又是加斯的歌?」
「嗯,一首叫《That Summer》的曲子。」
「感觉这首歌很适合这个环境。」
「是吗?我倒是觉得在哪里听都很合适,这首曲子感觉就像在说话一样,其实我最初并没有很喜欢,甚至都没有记住这首歌,但是……」
我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音乐,土师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不时会附上两句感想。这家伙到底是在听我说话,还是在听歌呢?
「泽村,你以后想从事音乐行业吗?」
「我吗?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从来都没有实际的去想过呢,只是想着如果能成为音乐家就好了,这样子的。」
「我觉得泽村的声音很好听,如果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眼前的少年闭着眼说着,彷彿看到了未来,傻傻的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打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如果只是因为喜欢我这样简单的理由就好了,不过感觉没那么简单,我也不想相信真相就那么单纯。
「所以你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又要呆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可以呆在这里,所以什么时候走都没关係吧?」
「这完全不足以构成一个理由。」
「那就是因为泽村在这,所以我也在这。」
「那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因为我对泽村这个人很感兴趣。」
所以为什么会对我这样的人感兴趣啊?一直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再开口啰嗦。
刚刚那家伙居然说要我沿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完全是在自言自语,这个自大狂又懂我些什么?不过土师总会不时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有时说话也像在说谜语一样,让人琢磨不透,看着他的笑容,我越发搞不懂眼前的家伙。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大概有五次独自躲到偏僻的地方,每次土师都会出现,并一直跟着我,直到我回家。什么啊?难道是怕我有危险,而默默保护我吗?果然是个自大狂。不过他确实很碍事,这个月里我一直在等人,所以才会去那些偏僻的地方,不过就结果来看,计画完完全全被土师这笨蛋打乱了。
高中三年的生活,我儘可能的避开閑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迷上了「磕葯」这一行为,当然不是什么毒品之类的,只是些简单的精神性药物。像是安眠药和安定文锭这类的磕了很多,我从中获得的感受不多,也并没有受到药物的影响。致幻性药物也有尝试过,不过我并不喜欢那种感觉,我讨厌封闭的地方,讨厌独自一人被困住,讨厌双眼看不清楚真实的事物,一想到我所见到的都是拚命在欺骗我的假象,我立刻就感到噁心与厌恶,所以我可能真的只是喜欢嗑药这一行为而已。
每隔半个月左右,就会有人来给我提供药物,我只要準备好钱和相应的物品之类的就好了。我也有打听到对方搞来药物的途径,似乎是通过装病,在精神医院或是心理医生那,开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比如暴躁的病人需要能让精神安定下来的葯,这对病人来说无疑是暂时的缓兵之计,而对我们这些正常人来说,那犹如自残般的快感,能带来独特的体验。所以药物一般都不是很贵,对方偶尔也会赠送我些药品。你也许会问,为什么明明我知道途径却还要和对方交易,当然是因为对方有一技之长啦。他们懂得如何「对症下药」,想要什么样的葯,只要装出对应的病症就好了,这是我无法做到的。
然而这个月来,我们的交易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当然是因为土师那个笨蛋。明明交易地点那么偏僻,土师却总能找到我,我好几次想过,乾脆无视他直接交易好了,不过毕竟是熟人,还是不想让对方知道。况且那边也不想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和我交易,这还真是让人苦恼呢,那个笨蛋。不过说来一个月没怎么磕葯,似乎也没有什么感觉,我又一次肯定自己磕葯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上瘾。
不光这个月在之前土师也妨碍了我很久,我一直想着该怎样才能摆脱他,可行的通的办法实在太少了。我试过对他动粗,然而,完全不是对手,还顺手让他展示了一下男性魅力,想起他那张臭脸我就头疼。
如今,在公园旁的公厕边,我又碰到了那个笨蛋土师。
「晚上好,泽村在这里干嘛?」
「应该是你来这里干嘛才对。」
「我当然是来找泽村的啊!」
所以为什么要找我啊?为什么能找到我啊?真是让人头疼,到底该怎样和眼前的笨蛋沟通呢?
我们聊了大约半个小时,土师却越来越起劲,看他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我决定甩掉他。我决定先去转转,现在我还不想回家。
结果,完全没想到那笨蛋也跟了上来。
「泽村你要去公园玩吗?最近那里建了个喷水池,很好看哦。」
看来是甩不掉他了,喷水池吗?感觉也挺不错的。
「那边有自动贩卖机吗?」
「没有哦,不过我可以跑到公园门口去买给你。」
「还是算了吧。」
「那怎么行?泽村陪我聊了这么久,应该也口渴了吧?正好我也口渴了,我这就去买,你可以先到那边的长椅等我。」
不要在这种时候表现的那么贴心啊……
不过感觉这似乎是个好时机呢,趁机逃跑吧。这样等土师回来,看到空无一人的长椅,或许会感到伤心也不一定呢,也许就能摆脱他了……
我这样暗自想着,结果还是在那里乖乖的等着他回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喷水池建造的意外的盛大,每一次喷水都如绽开的花儿一样,我烦躁的心情也在这恬静的环境里消失。看着那飞上来落下去的水,就好像跳动的音符,华丽的乐章似乎有节奏的进行着,我在虚空的夜里静听着水声,夜色掩半,四周飘散而来的水雾让我心情舒畅。我用手拨弄着那清澈的水,柔软而清凉的触感让我心旷神怡,不知不觉就玩了起来,连裙摆都被打湿了。
「我回来了,在玩水吗泽村?」
可恶,大意了,好久没做这么幼稚的行为,让我忘了还有土师这回事。
「你有时也会露出可爱的一面呢。」
「啰嗦——」
我躲开视线,用双手接住土师抛来的饮料。
随后,我开始翻找上衣口袋,土师却对我摇了摇头,做出了「不用」的手势,于是我享受着这份免费的饮料,沁人心脾的清凉让我活了过来。
之后我们一起逛到深夜。
那之后已经三个月了,我都快忘了交易的人长什么样了,这一切都是拜那个笨蛋所赐。
这些日子里,我的生活确实有了些变化,磕葯的事早就扔到一旁了。我和土师一起去了许多地方,偶尔还会在隔壁的城市度过夜晚,能有个人陪我一起肆意挥霍青春,我觉得很开心,总觉得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也许我也变成和他一样的笨蛋了。
最近,我时常会独自外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是想出门而已,不过,也许我也在期待着什么呢?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我竟感到了羞耻,真是不想承认啊。
然而,并不是我每次外出土师都会来找我,即使偶尔我会像曾经那样独自在教室里听歌,土师也完全没有出现,结果独自一人听了两个小时的歌后便回了家。
什么啊?我又不是在等他。
大量的尝试过后,我发现了规律,只要是我和对方交易的地点,土师就一定会出现。只要先和那边的人说好交易地点,第二天在那里出现的一定不是药贩子,而是土师,他就像故意妨碍我一样,不过也确实在妨碍我啦。虽然有很多疑惑与不解,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心中一旦对什么事物有了期待,平凡的日子就一定不会继续下去。
药贩子们出事了,我是在那天中午得知这个消息的。虽然早就觉得会这样,不过还是会感到惊讶,以后可能就会和他们彻底断绝联繫了吧?那我和土师的联繫也会断绝吗?不会啦,毕竟我们是同校生,只要想见随时都行,而且我们还有对方的联繫方式,不过我真的会那么做吗?现在我们的见面是依靠在药贩子这一最好的借口上,如果失去了这个借口,我还能有勇气走下去吗?不是很清楚呢。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被一个长得十分兇恶的男人盯上了。对方从背后一把抱住我,让我瞬间乱了阵脚,于是开始无规则的大声喊叫。对方儘力地捂着我的嘴,将我往人少的街角里拖去,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遭到袭击了,不过对方似乎也只有一个人。
那男人力气很大,我差点没喘过来气,于是我停止喊叫,男人才放鬆了些力道,我也因此得以平稳呼吸。随后,用尽立即朝男人的胳膊咬了过去,趁着男人疼痛的间隙,我立刻拔腿就跑,没想到完全跑不过对方,早知道这样体育课就好好上了。被对方一脚踢倒在地,我疼痛的难以起身,不过幸好穿的是短裤,而不是裙子。
接下来,我意识到男人跨坐在我身上开始打我,他似乎在问我什么问题,不过我没有听清楚,巨大的痛楚蔓延在我的身上。
之后事情又发生了巨大的转折,我彷彿失去了几秒的意识,回过神来,我才发现男人已经被打倒在地。看向一旁,土师正站在月光下,得救了呢,真是太好了。土师将我从地上拉起,牵着我的手一股脑的往外跑,虽然问题有很多,虽然伤口还很痛,不过此刻我开心极了,还好今天穿的是短裤,而不是裙子。
「谢谢你了,土师君。」
「不用在意啦。」
我对土师简单地表达了谢意和说明情况,土师似乎也感到异常的愤怒,没想到还能看见这个笨蛋这样子呢。
「你为什么会来呢?土师君。」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暂时先忘了那个疑问吧,好吗?」
你这样说,我又怎么能拒绝呢?看着替我担忧的土师,刚才的心情就彷彿磕了葯后的幻觉一般,讨厌的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
随后,吐司以很悲伤的声音对我说道:
「泽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土师似乎在微微啜泣,是在为我担心吗?
「谢谢你,土师君。」
我又一次真心的表达了谢意。
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是在第二年的夏天。
我与土师已经认识很久了,这些日子里真的很快乐,药贩子们也接连传出被抓的消息,不过我对那毫无感想,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了。
上次之所以会袭击我,似乎是因为弄错了,真想吐槽,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原因。药贩子似乎已经开始涉及毒品了,而他们丢失了一件货物,有消息称,那阴差阳错的到了我手里,所以对方才会来找我吧。不过我可是合法的好公民,磕的葯都是合法得来的药物,及时检查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日子还在继续,不过我和土师见面的机会的确少了,特别是在外面。最近土师看起来总是特别的忧郁,那表情彷彿总在想些什么,似乎随时会去远方,土师想的事情和我有关係吗?会这样想的我也是个笨蛋呢。
今夜下起了雨,跳动的雨水击打着窗户,我度过了一个甜美的夜晚。早晨到处都瀰漫着蒙蒙的雾,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十分慵懒。不过天气的变化才是正常的,就像生活一样,很多时候日子都不会平淡的进行下去,不停出现的变化才是所谓的日常,所以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变故何时会出现,更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击溃我们。
今天,终于又被土师约了出去,这突如其来的机会,让我兴奋不已,所以在镜子前不断试穿衣服和摆弄造型的我也是个笨蛋。
乘列车晃晃蕩荡不到半个小时,我们便到了地方,从踏上列车到踏出列车的这段时间,我和土师之间的距离一直贴的很近,以至于让我无法好好的吐槽他。
我们在一个一体式的商贸城玩了半天。
先是在抓娃娃机面前努力,不过我们似乎都不行,土师那家伙意外的固执,还好,最后抓上了个小玩偶,不然真不知道会在这里浪费多少宝贵的时间。
之后我们去了三楼的游乐设施区,我们在那里玩了各种游戏。像赛车射击这类竞技的也有,单纯的纸牌类游戏也有,我完全是个新手,不过看来适应的还挺快的,也许是土师在让着我?
两个高中生一起来,大概这种地方很不合适吧,所以我们吸引来了很多人的视线。虽然很想用行动告诉他们,我们并不是情侣,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不过是从我身旁路过的行人,又怎么会记得我们呢?而且我们真的有很像情侣吗?没有,绝对没有。
之后我们又去玩了保龄球和棒球,在玩棒球时,我意外赢了土师,这似乎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看来是让我让失手了。什么嘛,明明没有那么厉害,却自信地让着我,果然是个笨蛋。没想到之后的保龄球,土师赢得那么彻底,果然,笨蛋上头后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结束后我们又去了五楼的餐饮区吃了晚餐,我们畅快的聊的一些琐事,感觉和土师君说话我总会滔滔不绝呢,不过点的东西实在有些多。结果土师固执地把我吃剩下的东西吃完了。虽然我对他提了些意见,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当然我也没有很讨厌啦,不过还是不要擅自做出这种让人害羞的行为比较好。
之后我们又共用一个耳机听歌,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对笨蛋情侣吧。那悠扬的旋律,彷彿让我忘记了身处何地,不知不觉的就和土师聊了好多关于曲子的东西,他总是愿意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