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蝴蝶結

一个月后，我们从伊琴姐的经纪人手中拿到了巡迴演唱会的免费门票，而且是宝贵的摇滚区。

伊琴姐在那之后顺利重拾麦克风，再次回到众人面前歌唱，对经纪人和背后支持的音乐公司来说是无比重要的喜讯，他们也乐于给予我们一些奖赏。

但似乎还是伊琴姐介入的结果吧，总之在七月放暑假不久的周六，我和若晴北上参加了她的复出演唱会。

并不是在小巨蛋，小巨蛋似乎因为已预约满档，要登蛋就得等等了。

没错，结果也只有我和若晴能够进场，原本伊琴姐似乎是能再弄个几张，但小夏恰好出国去找燕音，而白月则是自己买不便宜的门票进场，以表达对偶像的热爱……

结果，反而变成我和若晴的约会了，这样让人开心却又莫名有点心虚的形式。

附带一提，这两张还是合在一起的情侣票。

「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呢。」在离舞台最近的前几排找到我们的位置坐定后，若晴紧张说道。

「至少我们也有功劳呀，所以儘管享受吧。」我开心地拍拍若晴的头说道，她有时还是有点没自信，或者说想法比较保守一点。

但毕竟是伊琴姐认证的「还可以再加强」，这代表她确实有成为歌手的潜力吧？不过还是希望不要周末就拖我去卡拉OK练习，这样小说稿子和课业都快无法兼顾了。

在我怀抱着甜蜜的烦恼时，周遭逐渐暗下来。

大概是开始前置準备，演唱会将要开始了。

黑暗的周围只能看见萤光棒海，在持续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舞台终于开始有了变化。

由整片萤幕墙组成的荒野中，银白的满月从地平线那端升起，上升到了萤幕最上方。

在高挂圆月与点缀星点的背景下，镁光灯正式投影在舞台上的主角。

「经历漫长的旅程——和现场的大家，我们踏上了此处。」伊琴姐轻轻诉说着，这时我也注意到她的第一套服装。

是飘飘然的仙女服装，彷彿追寻着那只月兔而选择的，别具意义的打扮。

「让各位久等了，那段期间我可不是躺在病床上而已喔，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寻找月球上的月兔。」

满月上的月兔形状阴影舞动起来，彷彿是一只真实的兔子。

或许现场的观众只当做玩笑吧，但我们却能从摇滚区，看到伊琴姐露出怀念的笑容。

「然而有些孩子不甘寂寞，努力将我从月球拉回来，这首歌——就是他们献给我的礼物，也是我未来将要发售的新专辑主打曲。」

身旁的若晴发出惊呼声。

「不会吧，第一首就《阳光》吗？而且怎么会当作主打曲呀……」

毕竟这首歌本来就源自晓月的回忆，我们后来还是把整首歌送给了伊琴姐，由她决定后续要怎么处理。

我的心脏也跳个不停，不说燕音的编曲，我的歌词要受到大众的检视吗？一想到此胃就好痛，写小说都没这种感受。

「当然——帮那些孩子的歌曲做了一些改编和混音，我虽然想原汁原味表达出来，可惜那是属于他们的歌曲，是他们的回忆。」

……虽然伊琴姐应该不知道我们坐在哪，但总觉得她的眼睛正注视着我们并露出坏笑。

「歌曲的名字，叫做《阳光》——是在月亮落下后，重获黎明的光芒。」

歌名竟保留了下来，让我有些又惊又喜。

「这首歌跟《月儿》一样，都是在纪念让我踏上音乐路的儿时同伴。」

不再迴避宣告出来，也代表着伊琴姐想跨过痛苦的觉悟吧。

在这段自白后终于开始演唱，首先是一段钢琴的独奏。

感觉演唱会的开头还是要炒热气氛，果然《阳光》再经过伊琴姐改编后，这首歌变得更加轻快明亮，犹如在明亮盛夏中的稻田奔跑。

背景的月亮也在独奏期间迅速落下，从地平线中透出几丝光芒。

黎明终将到来，让人更加期待伊琴姐正式开口唱出歌声的那一刻。

但——这些舞台效果并不是最让我吃惊的部分，伊琴姐的实力也毫无疑问的强，等了好多年还愿意入场的这些观众们肯定也没有疑问。

我似乎看到了。

在长长的琴椅旁边，面向观众这一侧，突然冒出一位粉红病服女孩。

伊琴姐似乎也看到了坐着的兔兔——不，这时候还是该用晓月称呼吧，晓月摇晃着双腿。

彷彿回到当年，她们一起练琴的时光。

我送给晓月的胡萝蔔色围巾也被她围在脖子间。

伊琴的演奏并没有中断，只是与晓月满足地对望一眼。

不必言语，音乐已道尽所有的思念。

于是露出微笑的女孩身影，再次渐渐淡去。

「……兔兔回来了呢。」看到了奇蹟，若晴以手指拨掉眼角的泪水。

或许，只有我们能够看到吧，想来是何其悲伤。

即便如此，在愉快的钢琴弹奏后，伊琴姐仍是露出开心的笑容。

与其哭着埋怨着，不如笑出来吧——那是她最后学会的道理。

想在天微亮时出发 想与你流连忘返

想离开狭小的房间 迎向宽广的晴天

你的脚步轻快 笑容灿烂

那时候 好多梦 比盛夏要湛蓝

背景的太阳，也跟着第一段主歌升起，配合着灯光的改变、整个演唱会现场顿时也变得更加明亮。

听众们开始摇起萤光棒，现场的气氛逐渐被伊琴姐的歌声带起，大家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沉浸于伊琴姐的歌声里。

真是扎实的唱功，以及惊人的舞台魅力呢。

我注视着再次空无一人的琴椅，露出微笑。

「如果伊琴姐当年没受你影响学习音乐，不是真的太可惜了吗？兔兔。」

所以，你那如流星美丽却短暂的人生，肯定是有意义的。

＊＊＊＊＊＊

演唱会结束后，我和若晴踏上了归途。

伊琴姐还很忙所以注定是接触不到的，但我们倒是有找到白月聊一下天，她也有在演唱会开始时看到兔兔。

「或许，哪天还会再跳出来。」

白月选择抱持着乐观的态度推测，我倒是笑出声。

「虽然我希望她安心离去，但这感觉也不错。」

因为白月还有事也先行离开了，想说难得北上，演唱会结束也还没到特别晚，我决定带着若晴继续搭台北捷运，去伊琴姐私下推荐的特色餐厅吃一下好了。

走出特定的捷运站口，由于那间餐厅藏在民宅区的小巷里，我一边牵着若晴的手，一边开手机确认地图。

偶然抬起头看着台北夏夜的天空，今天万里无云。

由于兔兔突然现身，我才回想起那件已经放在内心很久的疑问，乾脆利用这个机会问个明白。

「若晴，你之前红线没办法解开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呀？」

真的是找不到梦想吗？总觉得仔细想想还是很奇怪。

虽然若晴确实在寻找想做的事情，但这似乎不构成让她这么烦恼的理由。

毕竟是女朋友也观察一段时间了，我有一个结论。

「总觉得你没梦想也没差呀，你一直是得过且过的心态，这也是优点呢。」

没有这优点，肯定是拉不出过于执着于初恋的我。

「不是这样说吧！我也想成为职业歌手喔！」

若晴气噗噗回应了，但后面那句一听就是玩笑呀，毕竟——

「在听过伊琴姐的演唱会后，我很佩服你还想当歌手耶。」

伊琴姐强到夸张，这不只是天才两字能够解释了，复出的时间精力和努力等等，她之前虽然看起来很废，但那或许是物极必反的结果吧。

「呜……」若晴的气势因此削减几分，结果乾脆不再对我说话。

不认为她有在生气，不过在红线已经被月兔解除的现在，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那还是道个歉吧，在我想要说出口前，反而被若晴拉住了。

「说出来的话，你不要笑我喔。」

我随口回答：「不会啦，刚刚才听过最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用力瞪了我一眼。

「呜，文也你嘴巴好像越来越贱了！」

气势在抱怨完后又径自转弱。

「但你没有说错，蝴蝶结解不开应该跟我的梦想没有什么关係，因为我并非没有想做的事情……」

真的？这还是第一次从若晴口中听到。

「不是歌手什么的，而是更容易实现的。我想达成的目标还是有的，也想做对应的準备。」到头来，若晴似乎也不算说清楚，她到底找到什么未来的道路。

因为，重点不在那里。

若晴的脸颊越来越红，都延伸到耳根子了。

看来是要极大羞耻心才能说出口的事情，支支吾吾好一段时间后，她才提高声量说出口。

「只是——想着未来高中毕业后，如果因此渐渐减少联络的话，果然很难受呢，不想跟你的感情因为各种因素而……」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才会继续绑上蝴蝶结，如果我和若晴间有不得不处理的问题，那我们的缘就会持续下去。

不过没想到若晴的担忧是这么可爱，但确实也非常现实。

我们的交往能够持续到大学吗？如果大学撑过了，会不会到出社会后还是会因价值观不同而告吹……

不会只有幸福的事情，伊琴姐和晓月才刚告诉我们这个事实。

虽然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分分合合本就正常，但我是写出一本本轻小说的萝莉派作家，内心多少有点期望吧。

「若晴——要麻烦你闭上眼睛一下。」

「闭上眼睛？」

对于我认真的请求，若晴还是照做了。

在她阖上双眼后，我注视着那长长的睫毛，和女朋友可爱到不行的脸蛋。

凑近张开双臂，双唇吻了上去。

只是蜻蜓点水一下，但若晴吓得不轻。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亲吻……」

从第一次对她告白，那时有机会亲小若晴结果却差点被警察抓走后。

就这样虚晃了好几个月吗！

「看来我们真的会分手呢。」我笑得更开心了，摸摸若晴的头在她耳边低语。

「不需要蝴蝶结呀，那些有形的束缚什么的。」

「我确实也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但是——」

说来超级害臊的，还是容我再说一遍吧。

「你已经是我最重要的读者，不只是写作上的——我也想书写名为《文也与若晴》的故事，想被你阅读与认同。」

若晴先是一愣，反而掩嘴笑出来。

「这什么奇怪的比喻，呵呵——」

确实很奇怪呀烦死了！虽然想这样抱怨。

但这次换成若晴主动抱上来，以羞涩的笑容说道。

「那就再亲我一次吧。」她笑得更开心了，只是轻轻说道。

「这些烦恼，果然是多余的。」

「我会没办法交代的喔，对过去那位很想『转大人』的小若晴。」

就是常常提出没什么大不了，却引人多加思考的烦恼，她才是我喜欢的那位若晴。

路灯延伸的影子再次重叠。

也是只属于我们的——青春校园恋爱喜剧。

（全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