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条美月的房间十分混沌。
贴在墙壁上的有──美月最近玩得很热衷的手机游戏『Sweet Blood World』的海报、她以前沉迷的游戏海报、在水族馆体验挖珍珠时拿到的珍珠包装、在街上拿到的可爱女僕咖啡厅广告单,还有时髦的糖果包装纸等等──墙上杂乱无章地贴满了美月喜欢的东西。
之前有一阵子,美月还把帝的照片放大印成海报贴在墙上,但每次只要一贴出来就会被姐姐没收,姐姐还会翻遍房间把照片光碟拿走,所以现在美月只靠智慧型手机欣赏帝的照片就满足了。
不仅仅是墙壁,就连地板、柜子跟床上也一样混乱至极。
有脱下来乱丢的衣服、看完没收的漫画、大量四散的糖衣巧克力。虽然家中的侍女相当频繁地替美月整理,但是收完不到十分钟,美月又会弄得乱七八糟。要说的话,似乎根本也没有整理的必要。
在如此混沌的密林深处──对本人来说是最为舒适的地方──美月正随意躺着欣赏自己跟帝的双人合照大头贴。
就在此时,房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姬沙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美月一跃而起。
「姐姐!很难得耶,妳怎么会来我房间~?妳是来找我玩的吗~?」
美月欣喜万分地往姬沙身边跑去,不过姬沙用比美月还要快的速度绕到她背后。姬沙双手从美月腋下穿过,扣住她的后颈压制行动,然后拿暗器刺向她的双眼──
点到为止。碎冰锥的锥尖在美月的眼球前方一公釐处闪烁光芒。
美月虽然想挣脱,但她面对的是精通南条家暗杀术的姬沙,钳制完全没有半点鬆动。
「姐姐,妳的固定技又变得更熟练了耶!欸欸,这是在玩什么游戏?杀人家的游戏吗?」
「我才没有在玩,我是真的在生气!」
「太好啦~!姐姐生气了~!人家到底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人家明明还没跟帝做爱啊……还是有其他更厉害的事?」
「天底下没有比那更严重的事了,而且要是妳敢那么做,我就把妳埋到南极的永久冻土里!」
「欸~那姐姐是在生什么气?是因为人家从帝的背后靠近,遮住他的眼睛问『猜猜我是谁』吗?人家趁乱抱住帝之后,他马上就满脸通红了耶~受不了~实在太可爱了!结果人家就忍不住坐到帝的大腿上了!嘿嘿~!」
「妳根本在故意惹我生气对不对!?」
「嗯!」
美月活力十足地点了点头。姬沙基本上不太关心妹妹,不过生气时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这对美月来说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最近,我一直感觉到奇怪的气息。好像是有人在偷窥我……我原本以为是变态,但我闻到的是女孩子的化妆品味道……应该是美月妳在偷窥我吧?」
姬沙加强了固定技的手劲,她是在警告美月不要试图糊弄她。
「人家才没有偷窥姐姐!人家如果要偷窥姐姐的裸体,会直接冲进浴室里的!」
「我又没有说裸体被偷窥!我是在问,妳有没有在刺探我的情报啦!」
「人家才没有~如果有那个美国时间,人家只会传讯息找帝聊天啦~而且要说的话,跟帝聊天还比较开心~人家昨天也跟他聊了三个小时唷!虽然帝很想结束对话,但人家努力留下他了喔!」
美月沾沾自喜地说,姬沙闻言便开始咬牙切齿。
「为什么美月比我这个帝的同班同学还要常跟他聊天啊!」
「因为帝爱着人家?」
「帝才没有爱着妳!」
「还是因为男人终究喜欢年轻一点的?」
「我也很年轻啦!」
姬沙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美月抓住姐姐勒住自己脖子的手。
「总觉得现在这样,好像姐姐正在拥抱人家耶!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姐妹羁绊啊?」
「妳脑子里不会是长了※毒蝇伞吧……?」(译注:一种含神经性毒害的蘑菇目真菌。)
姬沙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害怕的模样细声说道。此时美月趁机挣脱了姬沙的钳制,一鼓作气往床上跳去。
姬沙像是累了,她在床边坐下。不过手上依然握着碎冰锥。
「总而言之,不是美月在偷窥我对吧?」
「当然不是!」
「妳能够发誓吗?如果说谎,我就把妳活生生送进※地函里。」(译注:夹在地壳与地核之间的区域。)
「人家可以发誓!赌上人家的性命!南条美月绝对没有偷窥!」
美月带着笑容敬礼。虽然她也有点想挑战看看人类史上首次的地函探险,不过这个月她还得努力玩手机游戏的活动才行,所以只能打消念头。
「既然如此……到底是谁,胆敢暗中调查我这个黑暗女王的继承人……?我得让Σ(Sigma)查出对方的身分才行……」
姬沙手指捏着下巴陷入沉思。Σ是南条家的私兵部队队长。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複杂的事嘛。先不说这个了,我们来玩吧!人家调阅街上的监视摄影机,收集了之前跟帝约会时的照片,要不要一起看?」
「这根本只是单纯的拷问吧!?」
「才不是拷问~只是放闪而已啦~姐姐妳看,就从帝跟人家嘴对嘴喂薯条时的照片开始……」
「我要烧了它!连整个房间一起烧掉!我记得仓库里应该有火焰喷射器……」
「如果用了那个,整个家会全被烧掉的啦──!」
美月急速追嚮往走廊飞奔的姐姐。
上学时,帝才刚抵达教室,就马上悄悄地靠近姬沙的座位。
他必须警告姬沙才行,北御门家家主正在怀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係,不过遗憾的是,帝并没有姬沙的联络方式。虽说也可以透过美月传话,但这次的讨论主题太过敏感,不适合用传话游戏告知。
帝在姬沙背后压低了声音开口:
「……姬沙。」
「呀啊!?」
姬沙轻声尖叫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她一回过头,便充满戒心地退后半步。
「你、你刚刚,是想取我的性命对吧?」
「谁会想取班上同学的性命啊!」
「那、那……你是想闻我的头髮味道啰?」
「谁会……想闻妳的头髮味道啊!」
帝的否认慢了半拍。
老实说,关于姬沙所使用的洗髮精品牌,帝十分感兴趣。然而要是被姬沙看透这一点,身为北御门家男子的帝将会颜面无存,因此他努力地维持住一本正经的表情。
「我有些事……想跟妳单独说一下。」
「咦,你的意思是……」
姬沙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看她这个表情,完全就是误以为帝要向她告白之类的。
「不,妳误会了吧!?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样喔!?」
「嗯、嗯嗯,我完全懂了!别害羞了,你就直说吧!帝,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你找我是为了,告……开头的事对吧!?」
「妳完全没搞懂!」
帝自己也受着滚烫的体温煎熬,离开了教室。
姬沙隔了一点距离跟在他后面。平时喋喋不休的模样完全消失无蹤,姬沙垂下眼抿着嘴,每当帝回头看她时,她便会移开视线。
好可爱。
虽然可爱,但误会可大了。这次帝要讲的事跟姬沙想像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郁闷及羞耻心打乱了帝的思绪,不过他依然将姬沙带进了附近的资料室里。里面全部都是柜子、教材以及书本,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来这里很少有人进出,极为适合拿来讲悄悄话。
姬沙背靠在墙壁上,手指不停卷着自己的发梢。
「好、好了……请便。我会认真听的,请你开始进行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告白吧。我希望这是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最罗曼蒂克的告白。要是你敢随便讲讲,我就杀了你。」
姬沙已经完全準备好了。
明明是场误会,她依然使尽全力向自己施加压力,这就是姬沙的作风。
「总而言之……我不是要跟妳告白喔?」
「你在……说什么……?」
姬沙现在的表情就像在问「你的脑袋没问题吧?」。
「我被我爸爸──北御门家的家主叫去约谈了一下。我想,我们在行动上注意一点可能比较好,所以才打算找妳商量……」
「你真的……不是要跟我告白……?」
「嗯。」
「千真万确?」
「我以北御门之名发誓,这是真的。」
帝诚心地告诉姬沙,后者闻言气得杏眼圆睁。
她纤长的脚往地上猛然一跺,彷彿地板都要被她踏破了。
「真让人不敢相信!亏我还这么满心期待,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妳……很期待吗……?」
姬沙的肩膀抖了一下。
「我、我才没有很期待!我根本!完全没有!不过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碰到刚刚那种状况,应该会很期待吧!?帝,你就是践踏了那份期待!你这个……女性公敌!史上最差劲的人类!没有资格当脊椎动物的下等生物!」
「欸欸欸……」
帝心想,姬沙这样的骂法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既然姬沙的反应如此激动,想来她在误会自己要告白时,或许也有点感到紧张……一想到这里,帝就觉得耳垂莫名烫了起来。
帝轻轻咳了一声,重新把话题带回主轴。
「总而言之,我爸爸起了疑心。他怀疑我跟妳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係。他甚至拿到了那个时候的照片。」
「哪个时候的照片……?」
姬沙偏了偏头,露出疑惑的模样。
「就是……那个时候的照片啊。妳还记得吧?就是我在寺庙里修行的时候……」
「修行中的照片被人看到,又有什么好伤脑筋的?」
「不是修行中啦!总之就是……那个……」
帝的话说得吞吞吐吐。他想告诉姬沙,是自己跟她差点接吻的那一瞬间的照片,但帝的羞耻心不允许他明确说出这句话。所以他绞尽脑汁想找出其他的说明方式。
「姬沙,妳之前……不是想要治疗我吗?就是那个……藉由黏膜与黏膜的接触来进行治疗什么的……」
结果换了一个说法反倒更让人难为情。
姬沙闻言也红了脸。
「啊、啊啊!是那时候的照片!?我、我当然知晓!没错,可谓十分清楚!」
姬沙太过慌乱,连国语都开始讲得怪怪的。她像是想离帝远一点,背部紧紧抵着墙壁,目光不断地游移,噘着嘴尖声主张道。
「不、不过,你可别误会了喔?我绝对不是要跟你接、接接接接接吻!我那时要做的真的只是帮你治疗而已!没、没错!说到我的额头测温有多精準,那可是世界级的!毕竟我的脑中植入了最先进的温度控制器!这正是南条家科学力的神乎其技,显现出我有多么伟大──!!」
姬沙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连气都没喘一口,足以显示她有多拚命。
──好想就这样按住她亲下去!
帝使尽了全力去抵抗自己毁灭性的冲动。
这样是不行的。要是帝主动去亲姬沙,他就会当场输掉这场恋爱游戏。说不定就连姬沙现在这般慌张的模样,也是为了笼络帝所装出的演技。
「呜呜呜呜呜呜呜……」
姬沙发出怯懦的低鸣,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她用膝盖及双手遮住自己红通通的脸,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不……这并不是在演戏,是姬沙真实的模样。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同时,帝也开始想跑出资料室,遮住自己的脸了。现在明明才一大早,太阳都还没高挂,但今天的学校莫名地闷热。
一直到姬沙恢複镇定为止,大约过了十分钟。
姬沙总算冷静了下来,她抬手拍了拍双颊好让自己清醒,同时站了起来。但她依然迴避着帝的视线,奋力装出平静的模样向他问道:
「所、所以呢?你有顺利瞒过北御门家的家主吗?」
「我儘力了。我跟他说,我们既没有接吻,也没有那个……同床共寝。」
「当、当然不可能有啊!我们又还没结婚!连交往都还没开始呢!这样太早了!还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