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个叫西乡的人来拜访,说想租下我家一楼。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要开柏青哥店。
「哦,柏青哥店?」
「嗯,柏青哥店。」
进行像这样傻傻的对话之后,我用一个月八千圆的租金把一楼租给西乡青年,搬到二楼去住。
一楼重新装潢的时候,二楼也稍微改建,弄了一个房间做为我的画室,总算万事俱备之后,柏青哥店开始营业了。
锵啷锵啷、锵啷锵啷,声音震耳欲聋。
我也想捞个一笔,进店里玩过几次,但可能因为店里放的都是些中古机台,钉子都生鏽了,很难进洞。
正好那时,以战犯的身分关在巢鸭的哥哥被释放回来了。这么一来,我们就成了一个大家族。
我、哥哥和他的妻儿、弟弟,还有偶尔会从乡下过来的父母,所以得增加房间才行。
我把才刚改建的屋子又改造了一下,不晓得是不是改上了瘾,一下子敲掉壁柜、一下子在晒衣桿上动手脚,不断地改造家中各处。明明成天喊着连环画剧的工作忙得要死,却又每天在那里画蓝图。这种改造屋子的癖好,直到现在都还改不掉。现在住的家,我也动不动就改建,把自家搞得简直像座迷宫。
言归正传,柏青哥店的生意并不太好,却因为就在楼下,吵得要死。我觉得八千圆房租不划算,涨到九千圆,没想到西乡青年的妻子这时得了肺炎,一命呜呼了。
西乡青年失去妻子,意气消沉,彷彿是我涨房租害死了他妻子似地,埋怨个不休,把店面顶让出去了。接着买下店面的,是一个开倾卸车的司机。
然而,司机好像没钱持续添购奖品,每隔一星期就把店门关起,去别处弄到钱之后,又拿着两、三千圆资本开店,做生意的方法很不可思议。
渐渐地,店门终于没再打开过,九千圆的房租也积欠了半年没缴。
我当时在画《鬼太郎》的连环画剧,非常忙碌,但还是费尽功夫找出躲在某处的倾卸车先生说:
「你房租欠了半年,这样很伤脑筋啊。」
「那我用柏青哥机台,来跟你抵押欠缴的房租可以吗?」
结果,我就被对方用这种奇怪的形式抵债了。我心想,柏青哥机台总有人会买,没想到三口卖一百圆还是没人要。最后只能丢给回收业者,大亏了一笔。
生活方面全靠连环画剧撑持,可是这工作一点都不轻鬆。
问题全出在总部不晓得何时会倒闭,如果画不出受欢迎的作品,总部就会倒闭,所以老是被挑剔:
「这不会红吶。」
听到这种话之后,两、三天内作品若没红起来,就拿不到下一份差事。如果是小说或电影,即使当下没红,有时候也会在十年以后重新获得肯定,说什么是过早出世的杰作之类的。但连环画剧讲求新鲜、即时、付现,非常残酷。没有道理可讲,就是要有趣。
我不管是睡、是醒,还是上厕所,都在构思剧情,却一直画不出受欢迎的作品。
这是因为连环画剧的性质所致,假设是十卷,就等于是十回的连续剧,若在画到一半的时候被断定「不红」,也不能因此就从第一卷重新画起,但也不能从第六集开始突然换主角,或让第二集死掉的人复生。必须在受限的框架下,让故事变得有趣才行。
每天都像在打仗。虽然画一卷的价码从两百圆涨到三百圆了,但物价上升,生活依旧过得很苦。即使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还是一样难度日。
结果,我画了连环画剧七、八年之久,碰上「不红」的危机四、五次,但都总算熬过来了。这「熬过来」的经验,似乎把我磨出了一种自信。接下来是出租漫画的时代,我在那时也三番两次遭遇危机,但我内心一直有一股自信,觉得可以像连环画剧时代一样熬过去,也总能在危机时刻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