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夕。
高三生陷入一种极端狂喜又极端恐惧的极端情绪中。毕业当然值得高兴，象徵这三年来的努力得到认证，可是又害怕面对决定生死的大学指考和茫茫的未来。
然而，我们李家的小孩可能都有粗线条的问题，所以对比起来显得轻鬆自在。
「反正有大姐养，我根本无敌啊。」
「龙龙还是要稍微注意能不能确定考上公诚大学，万一只有我跟四姐去读该怎么办？」
「那很好，我终于独立了。」
「不要嘛！」
我和五姐坐在司令台边。田径队的训练结束，她特地拿水和毛巾过来给我，害我得承受学弟们投射而来的嫉妒眼神。我认真觉得，要是暴露在这种眼神中太久，会有折寿的疑虑。
五姐怪我不听话，所以正暴力地用毛巾替我擦汗。
深怕皮肤被磨掉的我只好柔声道：「我就算成绩上不了公诚也没差，用体育成绩保送，当体保生更快。」
「这样龙龙会去体育系，不能跟我同系嘛。」
「五姐……我是绝对不会去读幼儿与家庭教育学系。」
「一起学习怎么照顾小宝宝是最棒的系啊。」
「我就不用了。」
五姐鼓起双颊，悬在司令台外的脚左右摆荡，处于摆明是想偷踢我、却又捨不得的犹豫状态。
「那野生动物保育学系……这个总可以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你是想趁机接近熊猫对不对？」
「唔……」
「五姐，同校就很棒了，同系是强人所难吶。」
「那我也去读体育系。」
「抱歉，本体育系并没有做家事这种项目。」
「根本不公平嘛！」
五姐委屈地倒在我身上，双脚气得到处乱踢，完全不在乎这里是公共场所。就算田径队的队友已经散去，可操场上还是有不少人。
我赶紧伸手压着五姐的大腿，让她的裙襬不至于飘扬。
「先别说大学的事了，在毕业之前，我们应该要好好缅怀圣德高中啊。五姐，你看看光是这个司令台就有多少回忆，我曾经在这里假跳河，四姐还曾经放火烧过。」
「龙龙别逃避问题……这很严重。」
「说到问题，最近四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简直是我身为弟弟十八年以来所领悟的智慧结晶。要逃避问题，首先我必须找到更严重的问题，至于问题这种东西该去哪找呢？非常简单，只要说四姐有问题就可以了。
因为四姐无时无刻都有问题啊！
「真的……龙龙也发现了吗？」五姐抿起唇。
「嗯，我也发现了。」看吧，我命中的概率达百分之百。
「很久以前四姐就怪怪的，一开始不明显，但是这阵子，我越来越肯定她一定有隐瞒什么事。」五姐说得煞有其事。
煞有其事到我似乎也有印象，大概是上学期的时候，我到处找不到要送给三姐的手机壳，找到四姐的房间去，却发现她鬼鬼祟祟，我还误以为是她拿走的。当然最后是误会一场，不过四姐似乎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事。
「呵呵。」我邪邪地笑。
「……龙龙的笑容好坏喔。」五姐不喜欢。
「我们设法挖掘出来吧。」
「可是，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四姐有也是正常的啊。」
「五姐，别在这种时候装好人，探索八卦的决心不是流淌在李家子孙的血液中吗？」
「不过、不过……最近大姐也怪怪的呀。」
「大姐只是加班而已。」
「还有二姐也怪怪的，她原本一个礼拜打一通电话给我，最近变一天一通了。」
「二姐是想家啦，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回台湾。」
「那三姐也是怪怪的……」
「……连三姐也是？」
「嗯，最近她的衣服洗来洗去就是那两套，其余的衣服都不见了。」
不愧是一家的总管，我大概连多上一次厕所，五姐都能从卫生纸缺了几张的情况下判断我有问题，真的是相当变态。
「好吧。」我高举起五姐的右手，朝已经没人的操场大喊：「关心姐姐是弟弟妹妹的责任之一，所以我们一起去调查吧！」
「嗯！」五姐自动举起另一只手。
任务成功，顺利转移五姐要我去读幼教系和动保系的急迫威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三姐跟四姐了，呵呵呵呵……承担妹妹过度的关心，也是姐姐的责任之一吶。
❦ ❦ ❦ ❦
一片蓝蓝的天。
一层灰灰的护栏。
一个旧旧的望远镜。
十几米高的高度，塑造出清澈的视野。
一双又一双动人的黑与白相间，象徵着无限遐想的领域。
「别再看了，狂龙。」在我身后的云逸道。
「你又知道我在看什么。」我不喜欢被打扰。
「学妹们的软嫩大腿，俗称『绝对领域』。」
「既然都知道了，何苦打扰我。」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我也想看……」
「那就来看啊，啧啧，现在学妹们的制服裙都改超短是怎么回事？我目测个个都有膝上二十公分的强大胆识，就差在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安全裤。可恶，好想探索！」
现在是体育课，没有例外，我和云逸又躲到天台。可是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在于，云逸正捧着笔记和化学课本在读，而我估计会用体育保送的方式上大学，所以我不用为读书痛苦，放弃一天当中最放鬆的时光。
「里面都没穿喔，我上次去高一的教室，光是电风扇开太强，就不小心看见黑色蕾丝的小裤裤。」
「靠，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喔。」
「果然……唉，不过云逸你干么一直学小梦说话。」
「我没有学。」
「那刚刚是谁说话？」
「就是小梦。」
「……你为什么不早讲。」
我缓缓放下望远镜，如果现在我诚恳地跪地求饶，能不能保住我仅剩不多的清誉。
小梦双手抱胸，阳光从她背后洒下，将她中等的身躯投射得像是巨人，再加上凌人的锋利气势，和一副準备打电话报警的态度，都构成我膝盖软化的理由。
「变态，望远镜没收，这东西早就该毁灭。」她抢走我使用三年已经充满感情的女生研究观察器材，「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消灭圣德偷窥之狼。」
「看起来，你们有事要深谈。」云逸合上书，準备离开，「我要去图书馆读书了，所以等等有人从天台摔落或是暴毙死在通风口……我统统都没看到也不知道。」
「……」我有这种朋友，真的是宇宙主宰在考验我。
天台上只剩我和小梦，喔不，是只剩双脚发软的偷窥犯和伸张正义的女英雌。
「原本以为这一年来你都没在胡乱告白，可能是良心发现改过向善，没想到私底下在偷看无辜学妹的大腿。」她正气凛然。
「男人的构造中，大脑和身体是分开的啊。大脑是想当个正人君子，不过身体还是控制不住，会想去看美好的事物，这绝对不是我的错，我也是受害人！」我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是吗？」小梦锐利的双眼锁定我，双手拉着裙襬慢慢往上，已经到大腿和内裤间最极限的交界，「想看吗？」
「我最讨厌看安全裤了！我根本就不想看！」我撇过头。
她随意地往上一拉，叹气道：「好吧，既然你不想看。」
「哼，果然是安全裤嘛，真让我失望。」我啐了声。
「你根本就是看了，变态狂！」小梦立即冲刺过来，跳起，给我一个强悍的飞踢，「有女朋友的人还看，罪不可赦！」
按照惯例被踢倒的我趁机爬往通风管，希望能坐下休息。
「我单身很久了，早就没有女朋友。」
「……是吗？大家都说是那位和你没有血缘关係的玄玲学姐呀。」
「不……也不能说不，嗯……应该说已经分手。」
「为什么？端正、恬静、聪慧、成熟、秀丽的玄玲学姐对你来说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欸。」
「因为……嗯，总总的原因。」
大概是我黯淡的表情触发小梦的恻隐之心，她蹲在我旁边，想用好朋友的身份关心我，但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
「是你外遇对不对⁉」一个肘击轰上我的肋部，她根本不是要关心我啊啊啊！
「不是……是我们认为不适合。」我忍痛解释。
「不适合？」
「因为我想起你曾经问过我的话，『你觉得男生和女生交往，到底是为什么呢』，当时我没有答案，和三姐在一起之后……依然没有答案，或者说我曾经有的答案也不太对。」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说出这段话，即便表情是不在乎的，连嘴角都是笑的，但内心就是觉得很悲伤。
小梦立刻看出我在强颜欢笑，坐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安慰道：「高中生总是想探究人生，却连最简单的男女交往都找不出原因，对不起……只怪我问你这个问题，这本该是我自己的功课才对。」
我转头看她，认真道：「男女交往的原因，会不会是为了要交配，以便繁衍后代？」
「言语性骚扰！」她一个手刀直接砍在我的喉结，「生小孩是相恋后结婚的使命，你倒果为因。」
「你说的……有道理……好痛……」
「你真的找不出答案，不如就去问人吧，我相信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但你可以从中得到参考。」
「没错，你身为我的战友兼好兄弟，只差没穿同一条裤子而已，请问你追寻这个答案那么久，能不能给我你的答案。」我谄媚地笑。
小梦一脚踩在我的运动鞋上，生气地说：「原本想告诉你，不过我心情不太好，因为我根本没有兄弟啊。」
脚背上传来的痛觉让我妥协道：「是……是好姐妹才对，我们是姐妹嘛。」
「喔，那好吧。」小梦大发慈悲地挪开脚，忽然严肃地告诉我，「那你的奶头给我看。」
「靠……这是多久前的事了，还念念不忘我的奶头！」
「我就是好奇！不行吗？」
没想到我李狂龙也有被迫出卖肉体的时刻，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所以小梦好奇我的奶头，我也同样好奇她的答案，所以我要在尊严和好奇中做出抉择，最后……
「好吧……给你看就给你看……」我羞耻地掀开体育服。
小梦凑近仔细研究，近到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唇息吐在我的胸膛。
「长得怪怪的。」
「别污辱我的奶头啊！」
「而且黑黑的。」
「全世界的奶头都是黑的啊啊啊！」
「说谎！我就是粉红色的奶……」
「……」
咦？小梦是可爱的粉红色吗？喔喔喔喔喔喔喔，一想到那个画面，全身血液瞬间冲进脑部，随时有可能从鼻腔泄出。
「不準想像！李狂龙，马上给我忘记刚刚的对话以及想像的画面！」小梦双手掩面，恼怒地跺脚。
「忘记了，统统都删除掉。」个屁，她刚刚说的话我会记到死的那天。
「好，那我的那个……是什么颜色？」她依然双手遮住脸，不敢正视我。
「黑色。」完美答案。
「我才不是黑色！」小梦尖声抗议。
「是墨绿色。」第二个完美答案。
「这是什么鬼色啦！」
「是可爱的粉红色。」最后一个完美答案。
「变态，你根本没忘记，你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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