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门被打开了?」
亚黎图难以置信地说,同时心底又有着一丝预感。
「是的,但马上又关闭了。」
「…怎么回事?」
「犯人只开启了一瞬,大概是事到临头害怕了吧,听说在王军赶到时,对方已经不见蹤影了。」
「被逃走了吗?」
「是的,因为只打开了一瞬,加上储存的水量也不多,大河并没有泛滥,顺利地流泻到了下游。也没有人员伤亡。」
「原来如此,」
亚黎图看着达比德带来的正式文书。
虽然是神官,但曾经是造船师的亚黎图对水坝也很了解。首都的那座水坝是为了能在雨季挡水防洪而建的。
事发时,门卫似乎被打晕,醒来时事情已经结束,水门也已经再度关闭。事后门卫都似乎快要晕倒般一脸铁青。
「这几天没有下雨,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没错。不过因为王军的三分之一离开了首都,所以守备降到了一半以下。直属秘书官紧急下令,命派遣的王军即刻全数返回,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马上关闭了,损失并不严重。问题在于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是恐怖袭击,未免太半途而废了。
水坝周围一直有可疑人物徘徊,这件事亚黎图还曾派出眼前的达比德插手调查过。
「是和上次一样的人吗?」
「应该是。」
「他们是怎么逃走的?」
「水坝后方有条暗道,连通着不远处的山丘,应该是不知不觉打通了那里,看来他们详细调查过周边的地形。」
很奇怪,明明不论是入侵手段还是逃跑路线都準备万全,计画得那么周详了。很难想像对方会临阵退缩。
对方应该最初就不是想打开水坝进行恐怖袭击。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秘书官正派人抓捕他们,但还没有收穫。」
听着达比德的声音,亚黎图突然想起某个传言,
「不要错过时机。」
那是犯人曾让达比德传给亚黎图的话。如果对方指的就是现在,那就太凑巧了。
如果对方只是在创造某个…例如让远征的王军不得不快速遣返的时机,才导演了这起没有造成实际损害的事件呢?
对方瞄準水坝的理由。
对方留言的理由。
虽然和他们素不相识,但这一连串的行动都在亚黎图心里得到了解答。
或者说就算搞错了,亚黎图也决定利用这件事。
这里必须当机立断,趁神官还没反应过来前。
「撤退!」
亚黎图边发出号令,边拉起缰绳调转马头。马蹄踏出哒哒的声响,扬起黄沙。
「什么,亚黎图大人,您在开玩笑吧,我们好不容易才千里迢迢从首都赶来…」
「事关重大,这里应该优先遵从召回令。」
亚黎图转头向周围那些站着不动的神官说,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最近有可疑人物在水坝附近徘徊吗?水门的意外开放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们也能想像吧?」
「但、但是,」
就算这次损失不大,但为了警戒,绝不可大意。
水坝是国家的重要设施,一直都被重点把关。
光是被入侵就是重大事件,而且不仅是有着严密把守的入口,甚至被入侵了操控室。这次被侵入的是水坝,但下次就不知道对方会侵入什么地方了。
正因为不是能一笑置之的事,才能借口行动。难道这真的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吗?
没有造成实际损害,但确实提升了警戒度。
「那份召回令是真的吗?」
「这可是从首都直接发来的召回令哦。不是飞鸽传信,没法作假也没法调包的。」
亚黎图向神官展示手中的文件,最后印有直属秘书官的印章,代表其为秘书官亲自下达,不论是谁都不得伪造。
这件事不可能是假的,简直是解了燃眉之急。
但一考虑到甘梦的安危,就算是真的,亚黎图也没法直接违抗神官的意思。
「我一定会让回来的你见到她。」
但只要撑过这次,欧克莱一定会救出甘梦。这时达比德靠近亚黎图耳边小声说,
「已经找到了王女殿下的行蹤,情报来自于欧克莱大人安插在神殿里的内应。」
就像长老众在王宫里派送大量眼线一样,看来欧克莱也做过一样的事,虽然身为最高神官的自己完全没察觉到。放心之余,一点都没把鬆口气的表情显露在脸上,亚黎图继续说,
「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水坝如果出现闪失,方圆数十里的街道,田地,甚至王宫都可能被淹没,当然神殿也不例外。」
回去后要儘快救出甘梦,不能重蹈覆辙,还要调查一下水坝的事。要做的事堆积如山。
因为神官兵损兵折将,长老众这次势力大跌。应该没办法很快再次袭击歌之一族。要公开真相,还不能操之过急。
救出甘梦后,不仅要重新拉拢其他上级神官,还要想办法向民众解释这次的事。
虽然困难重重,但亚黎图却想大笑。因为只要能撤退,就是亚黎图这边赢了。
「…且慢。」
马上的某个神官突然说,
「是不是有些太凑巧了?」
亚黎图挑起眉,
「这是什么意思?」
「这难道不是直属秘书官做的手脚?」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种事容不得造假!」
「这是为了争取时间吧?别装腔作势了最高神官大人,现在回去岂不是让你称心如意?」
「……」
「吾等不会小看那个男人,他是个危险的人。吾等恐怕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吧。但既然他使出了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就证明王女还在吾等手中。」
「……」
「没错,切勿被迷惑。这只是秘书官为了阻碍吾等消灭歌之一族而下的圈套,吾等势必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亚黎图苦思冥想。虽然已经找到甘梦,但还没有营救成功。这里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就算是真的,在事件已经平息的如今,根本没有特意赶回去的必要。要回去也得等歼灭了歌之一族,看,他们就在眼前…」
突然一块石头砸中了长话连篇的神官的脑袋。
「…唔啊!」
被打中的神官歪着脖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男人从一旁骑着马沖了出来。
「什么…」
某个阵势从战场的一旁横冲进来。亚黎图吃了一惊。但冷静下来后定睛一看,就发现那是个只有六人的小队。
六人小队骑着马沖入战场。最先的男人单枪匹马地冲锋,另外几人紧随在后。
「哇…席,不行,我们不是来和神官兵干架的啊。」
后面的人喊着最前头的人,但那人毫不降速,
「我忍不下去了,到底要旁观到什么时候,太让人不爽了。」
「但我们不能跑出来啦,会被怀疑的啦。」
一行人骑着马来到亚黎图面前,因为他们穿着斗篷,所以看不出男女,只能从斗篷底下看见几屡颜色不同的髮丝。
亚黎图想起了之前调查过的,听说最近一直在徘徊的那些人,就是都穿着斗篷。
「这样不就行了?」
最前头的人飞身下马,一把拉住摔在地上的神官衣领,并顺势掐住他的脖子。
神官被掐住气管,变得无法说话,只能张大嘴喘息,神官兵见状急忙撤回。
「别动!」
一声冰冷彻骨的警告,让神官兵只能愣在原地。
王军则护住亚黎图,纷纷把手伸到剑柄上。亚黎图在马上越过王军向对方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和你一样。」
「什么?」
亚黎图不明所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另几人也包围般赶到劫持神官的男人身边。原先以为他们只有五人,但看来并不是这样,或许眼前的也不是全部人。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果然是因为歌之一族吗?
这时劫持神官的那个人脱下了遮住脸的斗篷,里面是个有着黑色长髮的男人。
「啊!」
达比德一脸怪异地惊呼,
「那时的…!就是他,在水坝打我的帅哥!」
被掐住脖子的神官嘶哑地开口,
「你们、你们是信奉者吗?!」
「那又怎么样!」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神官咬牙切齿地说。亚黎图身边的神官们也一脸惊恐,交头接耳地看着对方。
亚黎图也细细观察着对方,这是他初次见到信奉者。既然是信奉者,那应该全都是倖存者。原来如此,怪不得『一样』。
对方有着精悍的五官,虽然长相英俊,但眼神却很兇狠。然后,果然是黑髮。
当然,信奉者不一定都是黑髮,黑髮不一定都是信奉者,两者间并不画等号,但看起来确实很像和歌之一族有关。
亚黎图也是黑髮,但他只是个倖存者。「给我闭嘴,想要被杀掉吗?」
黑色长髮的男人皱起眉头,抓着神官的右手更加使劲,神官开始口吐白沫。
「席…席!冷静点!」
一旁一个身材较矮的同伴赶紧拉住男人手臂。
这时小队中的某人偷偷朝亚黎图送来视线。对方抬起了脸,是位女性,斗篷下露出了红色髮丝。虽然素不相识,但亚黎图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们是信奉者,那么目的就和亚黎图一样。
虽然亚黎图从不认为自己是信奉者,但倖存者的亚黎图和他们之间确实有共通点。亚黎图选择毁灭神官,信奉者选择帮助歌之一族,两件事异曲同工。所以他们才会留下留言。
「不要错过时机。」
果然打开水坝就是为了现在。他们逃脱了追捕后,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情势。
但神官却没有撤退,所以他们劫持了神官。
比起说是想以武力逼迫神官撤退,不如说神官被劫持这件事能成为撤退的借口。
就像预演好的一般,亚黎图说出了对方想听的话,
「你们有什么要求?」
黑色长髮的男人放话道,
「给我滚回首都去。如果不照办,就扭断这个神官的脖子。」
「好,没问题。」
「什…最高神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