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臂外侧刺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左手臂内侧却刺了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弥吽」,两者合併后的意思,大概是具有攻击与防守的黑道魔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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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哥已经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哥不只要打工存一笔钱好还就学贷款,他还想买一台二手汽车练开,他说老是开朋友的不好意思,而且万一撞坏了什么又要修又要道歉的,还不如买一台自己的车来得心安理得。所以周末的哥几乎跟我没有交集,想想他也是蛮凄惨。
我走到楼下,妈跟爸正在客厅里做家庭手工。
「小妹,妳交男朋友了吼!」爸开玩笑说。
「乱讲。」我打开冰箱,将鲜奶倒在杯子里当早餐。
「妳自己开门看看,妳男朋友送礼物来了。」妈也笑得很奇怪。
「一大早就怪怪的,又不是辛普森家族还是阿达一族。」我拿着玻璃杯边喝边走到门口,打开。
我那老旧的脚踏车好端端停在家门口。
我蹲下检视,不用说,轮胎也换了新的。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随即想到阿拓,那家伙该不会精力旺盛到帮我将脚踏车修好骑回来吧?十分可疑,尤其他昨晚还刻意问了我家是哪一栋。
问题是,我上锁了耶!
「那个咖啡店的熟客对我们家女儿有意思吼!」爸跟妈说,声音很大。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管也管不住,乱浪漫的耶?」妈回答爸,真是双簧。
我又好气又好笑,但阿拓帮我将脚踏车骑回来,还真省了我不少麻烦。
傍晚阿拓骑机车在NET接我时,我先是谢谢他,然后开始怪他怎么那么无聊。
他的回答很简单,就是他刚开学閑着也是閑着,又有在睡前运动的习惯,于是昨天深夜就将脚踏车牵到认识的车店前,贴上纸条说要换新轮胎,一大早,阿拓就帮我将它骑到我家门口,然后坐公车回住处。
「认识的车店?贴个纸条?」我不信,贴着纸条人家就自动将脚踏车修好?
「是啊,我会开脚踏车的锁也是他们教的,很简单,妳想学我可以教妳。」
阿拓讲话很耿直很理所当然,但我还是觉得很怪。
十分钟后,阿拓载着我穿过地下道、骑进一条小巷,然后又转进一条小巷中的小巷。最后停在一间半自助洗衣店外。
我终于知道谁是金刀婶。
「阿拓!来洗衣服还是来吃饭!」
金刀婶的嗓门很大,模样像女子监狱里的典狱长。
「金刀婶!今天礼拜天!妳不会告诉我妳不开炉吧!」
阿拓的嗓门跟着大了起来,笑着。
「亏你还记得,口福不小啊你,咦?你旁边的女生是?」
金刀婶露出一口金光闪闪的金牙,好奇地乱摸我的头。
「我朋友,刚刚认识不久,叫思萤。」
阿拓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我感觉到阿拓的内力快将我震散了。
「思念的思,萤火虫的萤。」
我补充,虽然我的灵魂完全傻了。
金刀婶是一间洗衣店的老闆娘。
是的是的很抱歉你没有听错,我们要去一间洗衣店里吃饭。我简直吓坏了。
「那你跟你女朋友帮我顾一下店,我那死鬼还没回来,真不给老娘面子。」金刀嫂接着随口乾骂了几句,然后就一个人走上楼,留下嗡嗡嗡嗡不绝于耳的立体环绕洗衣机响。
「阿拓?」我的表情应该很呆很呆。
「嗯?」阿拓的表情却像刚登陆月球的阿姆斯壮。我看他简直是皮在痒。
「在洗衣店?你要请我在洗衣店吃晚饭?」我抓着阿拓的肩膀用力摇着,想把他的脑筋摇回正常人的频道。
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去斗牛士或庞德罗沙之类的地方吃顿大餐,毕竟再造之恩是多么的珍贵,搞不好还有大饭店的高级料理可以享用,最差最差,至少也要有贵族世家或爸爸饿我饿我饿的达美乐吧?
「不是洗衣店!是金刀嫂!」阿拓的表情不只是得意,还笑得跟拿到同花顺的周星驰一样。
「嗯,金刀嫂。」我的脸上一定挂满斜线,差点没比出大拇指。
「厨艺新竹无双,二十年前号称香厨美人的金--刀--嫂--」阿拓大叫,差点没从口袋掏出同花打不打得过葫芦的同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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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阿拓就在洗衣店里瞎顾了四十分钟的店,老实说我的脑袋一直被洗衣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搞得昏头转向,但阿拓却开始跟我聊一些外星人的事,坦白说我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有外星人,所以我的头只有更昏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事吗?我以前有个邻居整天都在说他的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外星人走来走去,我一开始当然是不信啦,但他还是像布谷鸟一样说个没完,长得跟麦当劳蛋卷冰淇淋一样的蛋卷星人啦,打扮的跟消防队一样的消防星人啦,喜欢送人生日礼物的西瓜星人啦,眼花撩乱,说得我头都晕了。」阿拓叹口气,但眼神可是很得意:「不过我最后还是信了。」
「你真是善良。」我拍拍阿拓的肩膀,虽然我也很善良,愿意听他瞎扯。
不久后金刀嫂口中的死鬼老公回来了,看到我这个新面孔似乎很高兴,爽快地关了店,吆喝着一起吃顿晚饭吧!
「今天就只有我跟我朋友要来吗?」阿拓想阻止金刀嫂的金刀老公拉下铁门。
「还有铁头啊,不过铁头有钥匙会自己开门啦!」金刀先生无所谓。
「谁是铁头啊?」我随口问。
「还有哪个铁头?当然素少林寺卡拉OK的那个铁头啊!」金刀先生嘻嘻,我投降。
走到洗衣店二楼,摆设跟一楼的气氛相差很多很多,着实让我惊异不已。
深色实木地板,两组在墙上投射出鹅黄温暖的卤素灯,一张厚实的椭圆核桃木桌,一幅似乎是小孩子在嬉闹中涂鸦的巨画悬吊在天花板下。
简单的摆设,简单的气氛。
还有最重要的,五个闪闪发亮的银色餐盘盖,还有几组排放整齐的欧式餐具。
「这么讲究?」我啧啧称奇。
「当然讲究,金刀婶一个礼拜就开这么一次炉,其他的时间都是金刀桑胡乱煮的,那东西不能吃的。」阿拓说,帮我拉开椅子,算他还有点绅士风度。
「别等铁头了,我们先开动,哈哈!」金刀桑嘻嘻,拿着汤匙猛敲餐盖。
金刀嫂穿着白色的围裙走出厨房,手里拿着一瓶红酒,笑得比弥勒佛还弥勒佛。
「等不及啦?都二十年了,还是一样等不及。」金刀嫂风情万种地笑着,还神不知鬼不觉上了眼影。
「妳的菜跟妳的人一样,二十年的陈年佳肴,风情不减吶。」金刀桑深情款款,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好一对噁死人不偿命的夫妻拍档!
「今天是什么菜!可不能让我的朋友失望啊!」阿拓拍拍手,我勉强露出很期待的表情。
「好小子,老娘的菜什么时候让你失望啦?」金刀婶哼哼哼怪笑,然后一一掀开罩住美食的银色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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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菜,鲜艳夺目,我感觉到我的瞳孔快速缩小的声音。
七种水果依五种颜色的五行位置排放,剁碎的鸡肉和着马铃薯泥为底。
「五彩缤纷之七果迎鸡宾奇幻大拼盘!」阿拓兴奋地大叫。
金刀婶跟金刀桑的双手在头顶上比了个圈,表示答对。
第二道菜,香气滚滚,我的嗅觉在瞬间就被征服,连手指头都感到酥麻。
半只鸡被支解得死有应得,与一只同样死得其所的吴郭鱼依太极图摆放,香气饱满、如海浪般波涛汹涌。
「等等!居然是十香软筋散之铁鸡斗吴郭!」
阿拓啧啧称奇,好像有十年没吃到这道名字怪力乱神的好菜。
第三道菜,浓郁厚实,光是用眼睛就能品尝出藏在香浓背后的层层鲜滑诱惑。
我看那菜色是烤羊小排(或牛小排)淋上绿色的酱汁、以及青蔬青果。
「今天真有口福,思萤,妳猜猜这道菜的名字?」阿拓邀我一猜,可惜我没有瞎掰的天分。
「我瞧是青海无上师之三羊开泰。」我居然说出自以为搞笑的话。
「很接近了,是爱情青红灯之要青不要红首部曲,羊女的一生。」
金刀桑嘉许我,可惜我很努力思考也想不出这两道菜名为何很接近。
第四道菜,锐气千条,我光是用膝盖想也清楚这一定是道武林豪宴必选之菜。
鲜笋森然罗列,白酱行云流水,四季豆与红萝蔔依天罡北斗阵护法其中。
「厉害,厉害,真不愧是万水千山纵横之笋人笋己。」
一个光头佬拍手,从楼下踏步走上来。
「你越来越厉害喔!居然不用看也可以闻的出来!」
阿拓看着光头佬,他一定就是那个叫铁头又拥有金刀家钥匙的神秘男人。
「好说好说,少林寺武功一法通万法通,全身百穴都通通,鼻子也通通。」
铁头朗声,差点没捻花微笑。他坐在我身边,向我友善一笑。
我也笑笑,真想推荐鼻子好的他给另一个鼻子好的阿不思认识认识、切磋切磋。
依据归纳法则,鼻子奇好的人都是拥有特异功能的奇才,例如铁头、阿不思、还有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也许我该去薰薰或是蒸蒸我的鼻子,看看大学能不能考好一点。
「第五道菜,谁说得出名字,老娘今天晚上不收他的钱!」
金刀嫂自己拿起汤匙敲敲锅盖,我们做出拭目以待的表情。
锅盖掀开,是一盆汤。
汤水极为清澈,颜色却带着一抹火红,番茄与鳗身悠閑地交缠在一起。那鳗似乎在微笑,大概很满意有番茄陪葬。
铁头面有难色,不断摇头。阿拓沉吟不决,眼睛时大时小。
这道菜大概很少排到通告。
「我猜猜,番茄与鳗鱼之天人永隔不伦恋?」铁头咬着手指,不伦不类的答案。
「让我试试,应该叫愤怒的番茄之鳗不讲理!」阿拓振振有辞,这是我看过他最有主见的表情。
可惜我看不出番茄到底是哪里愤怒了。
「依我看,鳗身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我也不甘示弱。
「答对了!就是鳗身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啊!」金刀婶尖叫,金刀桑拍手叫好。
我却吓呆了,这一定是灵异事件!
「大家开动吧!今天晚上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在金刀婶爽朗的笑声中,我们愉快地动手用餐,我更因为答对了天花乱坠的菜名而兴奋不已。
「对了,金刀嫂,妳怎么能做出这么棒的菜啊,简直跟大厨师没两样。」我用叉子戳了一大沱鸡肉沙拉到盘子里,开心地说。
今天晚上到洗衣店吃饭,真是件很奇妙的事哩。
「大厨师?金刀嫂比大厨师还要厉害多啦!光是从菜名就可以知道一个人创意的深浅,当厨师是很讲究灵感的!」阿拓义务讲解,帮我倒了一点点未成年少女不宜的开胃红酒。
「这是真的,我老婆是最棒的,要不是她嫁给了我这开洗衣店的,现在不知道在哪一间五星级餐厅当大厨咧!我们要吃这一顿饭,可得花上万把块不只!」金刀桑含情脉脉地看着一旁的金刀嫂,开始说着噁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