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痛切的真相

勉强进入亚空间门的我们由于没办法中途剎车，带着诺亚和瑞穗狠狠地正面撞到佩儿，所有人顿时踉跄地跌成一团。

我急忙挪开诺亚勾住我脖子的脚，起身观察情况。

眼前是一片宽敞无垠的大地。

远处的山脉顶端依然残留着银白色的雪，云絮在触手可及的位置飘浮着。

「好冷……」诺亚双手抱住身子，不停摩娑着说。

「这里应该是大陆北方的伊森山脉。已经是和矮人族相邻的国境了。」瑞穗环顾四周，如此猜测。

「重点是雷契尔他们到哪里去了？」赶忙起身的佩儿左顾右盼，着急地说。

「没想到你们竟然有办法追来。」

我们立刻转身，各自挺起武器。

只见雷契尔好整以暇地手持辉煌（改），镇守者们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你们究竟抱持着何种信念才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我反而想要问清楚了……瑞穗，倘若我说成为神祇之后会将悠斗的这副身躯还给你，你还有理由继续仇视我吗？」

「……我不会被你的话语欺骗，不要再用大哥的脸说出那种话！」

「既然你不愿意相信，那么也没办法了。」

雷契尔无奈地拉起单边嘴角，单手撑住额头。

「大哥！回答我啊！我是瑞穗啊！」

瑞穗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这些日子累积的情绪。

「你不是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不是答应过踏破地下城就会回家！为什么现在却在这种地方干着莫名奇妙的事情啊！」

这点是我执意带着瑞穗前来的主因。

虽然等级很高，然而瑞穗的技能完全不适合战斗，遑论对手还是超越常识的镇守者们，然而我期待那些廉价却赚人热泪的游戏剧情，被蛊惑而丧失自我的亲人听见了妹妹真情流露，总会产生动摇，甚至因此恢複理智。

我期待着那样的奇蹟会发生。

瑞穗声嘶力竭地哭喊，几乎都要沙哑了，雷契尔却始终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半分动摇。

……看来是我想得太过天真了。

判断继续下去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瑞穗的悲惨回忆，我咬牙扶住泣不成声的瑞穗，轻拍她的后背表示不用再说下去了。儘管如此，泣不成声的瑞穗依然断断续续地哭喊。

「我们不是说好了会永远在一起，明明都约定好了……不要这样丢下我啊，大哥……」

「别哭了，漂亮的脸蛋都哭花了。」

瑞穗猛然抬头，却随即愤怒地怒瞪着雷契尔。

「看在你曾经是我妹妹的分上，需要我告诉你那个疑惑的答案吗？瑞穗。」

「……？」

瑞穗紧皱眉头，保持沉默。

「薇薇安的技能『过去视』能够重新播放发生在过去的片段，因此我了解你的疑惑……朝仓瑞穗，你其实想要知道答案对吧？为什么预言内容会改变？为什么原本应该被夺取身体的艾维斯平安无事，原本应该重伤的悠斗却反而被夺取了身体。」

──等等？什么意思？

瑞穗说谎了？

最初的预言内容是我被雷契尔夺取身体而悠斗受到重伤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结果会彻底不同？

怔住的瑞穗咬紧嘴唇，没有回答。

雷契尔勾起嘴角，淡然开口；「瑞穗，正是因为知晓预言内容的你出现了，因此最终结果才会发生变化。」

「这、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决定离开首都的瞬间，未来就出现了改变。如果你没有追上艾维斯等人，要求一同前往地下城，阿芙拉将会在那天月夜告诉艾维斯虚假的故事，令他加深必须赢过悠斗的决心。」

「但是……艾维斯并不是最终踏破者，这点与地下城的契约不合啊……」

「关于这点，原本的未来是他强词夺理地取得最终踏破者的身分，同时设下话术的圈套令我不得不选择他成为目标。计谋之阴险，即使是我也感到不寒而慄呢。」

确实如此，当初我曾经考虑过这个方案，不过最后却碍于阿芙拉太过明显的叛变，没有时机插话。

「也正是因为你在场，悠斗为了让你全身而退才会放弃抵抗。」

雷契尔忽然停顿。

接着，他以悠斗的脸庞露出苦涩的笑容，以悠斗的嗓音颤抖地诉说：

「现在懂了吗？我会死，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呀，瑞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瑞穗崩溃地发出尖叫，双手捂住脸庞地跪倒在地面。

见状，雷契尔随即恢複成原本的表情，轻声叹息。

「虽然我并不喜欢使用这种手段，不过至少解决掉变数最大的占卜系职业了。」

「……诺亚，你派几只不死生物保护好瑞穗。她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我低声吩咐。

「知道了，人家会把瑞穗姊姊送到安全的地方。」

诺亚从『冥界之门』叫出一只钢铁蜘蛛和好几名蓝骷髅战士长。让瑞穗躺在钢铁蜘蛛的背部之后，命令它们找一个没有敌人的位置待机。

冷静注视着不死生物小队离开，雷契尔低声说：

「薇薇安，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知道了。」

薇薇安将长发全部撩到身后，站到众人面前，然而阿芙拉比她的速度更快，抢先移动到薇薇安的前方，张开双手。

「你想做什么──」

「这边交给咱处理。」阿芙拉强硬打断薇薇安的话，再度低声开口：「雷契尔，请让咱负责……好歹也是有过交情的人，咱想要亲自做一个了断。」

闻言，雷契尔若有所思地颔首。

「没有问题吗？你在最关键的时候总会心软。」

「放心，咱会打到他们彻底放弃追过来的念头，真的不听就杀了。」

凛着脸的阿芙拉扳折着手指关节，傲然宣言。

虽然知道她暗中正在协助我们阻止雷契尔，却依然震慑于排山倒海而来的庞大杀气，我依然不由得后退。

「那么这边就交给你吧，阿芙拉。」

雷契尔拍了拍阿芙拉的肩膀，随即带着其他镇守者们走下山脉。

虽然我们三人想要跟上，不过阿芙拉往前跨了一步，双手叉腰地拦住通路。

「……所以不先打倒你就不能通过吗？」

「当然。」

我停顿片刻，看着雷契尔等人消失在山脉彼端才再次开口：「既然你打算阻止我们，为什么还要给出那些羊皮纸的提示？」

「咱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芙拉冷着脸回答。

……装傻是吗？

由于阿芙拉没有主动攻过来的迹象，我们开始低声讨论战略。

「艾维哥，需要我压制住阿芙拉大人，让你们两个先通过吗？」

「她似乎打算动真格，还是我们三人联手进攻比较保险……阿芙拉刚才说话的时候故意瞥了两次戴在左手的紫色手镯，那个大概是禁锢类型的道具，或许也有监视的效果。先把手镯打坏吧，运气好的话，这样就能够和阿芙拉沟通了。」

「了解。」

「知道了。」

「另外，我要再次提醒你们绝对不要鬆懈。阿芙拉那家伙不懂分寸，一个闪神肯定会受重伤……甚至丧命。」

「艾维斯说得没错，咱不会放水，如果不想死最好趁现在离开。看在咱们相处过好一段时间的分上，咱保证不会从背后偷袭。」

明显正在偷听的阿芙拉一边折着手指关节一边补充。

「你也真爱说笑，如果我们会被这种台词吓跑，根本不会站在这里了。」

「说得也是啦。」

阿芙拉满意地咧嘴大笑。

这是我首次和阿芙拉认真战斗。

当初在地下城的时候曾经一拳就被她揍到濒死，现在的话……感觉依然会一拳被揍到濒死，这么想来，我也真是没有长进。

「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向阿芙拉大人报告。」佩儿将无名长刀插在地面，挺胸朗声说：「我和艾维哥开始交往了！以结婚为前提！」

为、为什么要现在提起那件事情啦！

我的气势瞬间受挫，不晓得该如何反应，然而阿芙拉却大大勾起了嘴角，露出狂野的笑容。

「恭喜，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欣羡的消息啊。」

「是的。」

「那么看在这件事情的分上，咱就大放送地来个倒数计时吧！三，二，一，零──！」

「所有人警戒！来了！」

阿芙拉抬手扫出的风压直接将我吹翻，总算是将右手插入脚边的泥土地才勉强稳住身子，然而阿芙拉紧接着释放出的庞大杀气更是令我的双脚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那是龙种货真价实的杀气。

足以碾压一切阻挡在前方的敌人，轻易就能够夺去生命的至高力量。

──我真的要和这种超越常识的怪物战斗吗？

脑海不停地质疑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慾望不停催促着自己撤退，然而看见佩儿咬牙撑住风压，奋力往前冲刺的身影之后，内心猛然涌现一股莫名的情绪，支撑着双脚继续向前迈进。

虽然我的灵魂深处依然带着前世的卑怯和懦弱，不过我已经转世了。

我已经成长了。

我已经改变了。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

紧紧握住堕尔卡忒的刀柄，我发出大吼激励着自己继续迈步。

「很好！就是这个气势！」

阿芙拉高高举起变化成龙爪的右手，再度撕裂了空气。

诺亚不再使用人海战术，而是派出不死生物的少数精锐进行周旋。

虽然阿芙拉只要一拳就可以击碎不死生物，却也争取到半秒至一秒的空档。

我和佩儿绕着阿芙拉快速移动，觑到空隙就挺刀往前刺。

无论一击是否有打中都立即后退。

话虽如此，阿芙拉很快就找到了应对手段，只见她完全不理会不死生物，专注攻击佩儿和我。

压力陡然暴增。

面对逆天层级的超强攻击力，防御力的数值高低根本不值一晒。

只要阿芙拉出拳攻击，我总是立刻挺身接下攻击，靠着『顽强耐力』撑过之后立刻进行双重治疗。

惊险万分地连续撑过了三十多次的交锋，佩儿好不容易地抓到一个破绽。

半弯着腰的阿芙拉尚未恢複姿势，无名长刀随即以切开空气的劲道斩落，然而阿芙拉竟然直接用牙齿咬住刀柄，随即呸地吐掉。

「咱的牙居然咬不断，耐久值应该超过三万吧。」

「这个可是艾维哥为了我订製的武器，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碎掉！」

大声回答的佩儿踩住地面，抽回无名长刀后再次挺出。

刀尖缠绕着层层流转的紫红色鬼气，乍看之下已经不是长刀而是类似狼牙棒的武器了。瞬间感到迟疑的阿芙拉顿时慢了一拍，被缠满鬼气的刀尖撞个正着，不禁高声哀号。

「比想像中还痛……居然将鬼气缠绕在刀尖当作钝器使用，真有新意。」

用掌底揉着腰部，阿芙拉发自内心感到愉快地放声大笑。

「这下子咱不动真格似乎也说不过去了。」

下一秒，阿芙拉发出地鸣似的低吼，脸颊皮肤浮现出酒红色的鳞片一路蔓延到颈侧，脊背伸出两尺长的龙翼，双手十指更是向前延伸成短剑尺寸的大型龙爪，双脚也从小腿位置变成粗壮强劲的龙足。

「竟然能够迫使咱恢複成半龙的状态，都想要用力夸奖你们一番了。」

趁着阿芙拉感叹的瞬间，我立刻冲上前斩落一刀。

堕尔卡忒斩到龙鳞的瞬间直接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