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對於未來的抉擇

距离村落被袭击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了。

那时，我和诺亚联手将昏倒在地的艾维哥抱回村落，入侵者也在不知不觉间撤退了。虽然盖尔文叔叔带着有活动能力的战士们前往追杀那些人类，务求避免情报外泄，却无功而返。

陷入昏睡的艾维哥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

阿芙拉大人检查过后说是没有异状，只是身体太过疲累，睡几天就会醒来。

我相信阿芙拉大人，儘管如此，依然觉得很担心。

诺亚和我几乎每天都轮流待在艾维哥旁边。

当艾维哥倒下了才知道他比我所想像的还要远远来得重要。

当然，爸爸和妈妈也很重要，不过……该怎么说呢，那是两种无法比较的重要。

记得我在回家的第一天，爸爸看见我的法杖后马上就说要帮我买一把新的。

现在用的法杖是艾维哥买给我的第一件武器，因此我立刻拒绝了，不死心的爸爸坚持把法杖拿去拜託村落的『锻造职人』巴鲁爷爷加强，然而隔天就完成了。

这点能够看出爸爸对巴鲁爷爷施加了许多压力。

回家之后，妈妈也总是烹煮我喜爱的料理，微笑倾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我很感谢爸爸和妈妈，然而对于艾维哥，那是另外一种更特别的情绪……

有些难以用言语表达，但是一想到心脏就会紧揪，又是疼痛又是甜蜜的情绪……

「──可可，你过来一下。」

妈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一愣，急忙将洗乾凈的碗盘放回橱柜，用毛巾擦乾双手之后走向妈妈。

明明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我却反而更加习惯只被称呼不到几个月的「佩儿」这个名字。即使爸爸妈妈总是理所当然地喊着「可可」，我却总要愣了愣才意识到正在叫我。

「这边。」

妈妈走出大门。

我疑惑地跟在后面，走到位于房子后方的仓库。

这里是收藏农具和一些平时没用到的物品，基本上一年中大概只有扫除的时候会过来。

「为什么要来这里？」

「要找个东西。」妈妈说完便踩上梯子，伸手在架子的顶层摸索，自言自语地说：「怪了，我记得是放在这个位置啊……」

「需要我帮忙找吗？」

「那么那边的架子就交给你负责了。看看有没有一个小盒子。」

「好唷。」

我踮起脚尖，努力推开积满灰尘的各种木箱。

「妈妈，那个盒子是什么颜色的？」

「印象中是深蓝色……话说回来，可可，你和艾维斯的进展如何了？」

「什、什么意思！」

我不禁一急，让手指敲到了架子。

好痛。

「你们不是每天都睡在一起吗？」妈妈理所当然地回答。

「唔咦！为、为什么妈妈会知道──」

「脚步声就知道了，每天晚上最后响起脚步声的位置都是储藏室。」

「这、这个……该说是之前旅途的习惯还是安心感比较好，我也喜欢和诺亚一起睡，当然艾维哥也是，倚靠着彼此会有种能够作一个好梦的感觉，不过那个，嗯，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喔！真的没有喔！」

我感觉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地不晓得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瞧你慌张的，不必解释啦，我相信你，不过最好不要让爸爸知道，否则他有可能会去找艾维斯决斗。」

「……的确有可能。」我不禁苦笑。

虽然对爸爸很不好意思，还是暂时对他保密吧。

「这么说起来，我似乎没有听过你和他相遇的事情耶。」

「我算是被艾维哥捡到的，虽然事后听他和阿芙拉大人的对话，当初坚持要帮助我的人好像是阿芙拉大人。」

「……正常人类会在地下城捡魔族吗？一般而言都会当作敌人吧？」

妈妈难以置信地摇头。

「艾维哥和阿芙拉大人都是有点奇怪的人，不过他们都不是坏人！」

「这点妈妈当然知道……可可，虽然之后可能会花费很多时间，不过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解除奴僕隶属契约。」

「咦？我之前没讲过吗？那个契约艾维哥已经帮我解除了喔。」

「……什么？」

妈妈张大了嘴，久久无法回神。

「他、他连奴隶契约都可以解除？但、但是，他看起来是战士啊？」

「艾维哥可是很厉害的！」

我与有荣焉地挺起胸口。

仔细想想，自从见面之后艾维哥一直做出超乎我预想的事情。

不仅单人突破了地下城，打败BOSS等级的魔兽，甚至可以办到治疗系职业和辅助系职业才能够办到的事情，都轻而易举地达成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呢……喔，找到了。就是这个。」

妈妈用两手捧着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放着柔软的内衬和一条项炼。

「这个你好好收着吧。」

项炼末端系着一颗菱形水晶，看起来像是黏稠蜂蜜似地呈现金黄色，被金属的银色丝线所包裹。

「这个是什么？」

「这是母亲交给我的道具，据说附加了一种名为『等级限界突破』的魔法，只要打碎水晶就可以强制将角色的主要职业往上升一个阶层。原本以为没有用到的机会……现在开始，这个就是你的道具吧。」

「为什么奶奶会有这种珍贵的道具？」

「她年轻时曾经以商人的身分游历了魔族领地和西方大陆的众多精灵城，据说这个道具在她经手的商品当中也是最为珍贵的，甚至没有见过第二个。」

「谢谢妈妈！」

我珍而重之地捧着菱形水晶项炼，想着这个道具总有一天肯定可以帮上艾维哥的忙！

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客厅空无一人。

「可可，那么来帮忙準备晚餐吧，也得弄一些液体食物让艾维斯补充营养才行。」

「那么我负责艾维哥的部分！」

「没关係，液体食物和你小时候吃的婴儿食品差不多，交给妈妈处理就行了。你先去把那边蔬菜切碎。」

「咦？但是我想要準备艾维哥的料理──」

「没关係！」

总觉得妈妈似乎强烈想要阻止我準备液体食物耶……这是错觉吗？我明明只是想让艾维哥多吃点营养丰富的风茄而已。

我默默地拿起菜刀，开始切着紫荆菜的枝叶。

「可可，那么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正在用汤勺搅动锅子的妈妈宛如聊天似地这么询问，我却下意识地知道她想问的是并不是明天或后天的行程，而是更久之后的事情。

这段时间我正在考虑的事情应该早就被妈妈看穿了。

停顿片刻，我用坚定的声音回答：

「我要跟着艾维哥继续旅行。」

「是吗……」

「对我而言，艾维哥是个很重要的人，他不仅救了在地下城彷徨无助的我，甚至替我解除了奴僕隶属。我不喜欢一味接受他的帮忙，我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助力。」

「──你是认真这样想的吗？」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爸爸严肃询问。

「跟着我一起走，一起去旅行。艾维斯有这么对你说吗？」

「这个……并没有。」

「所以这个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说得难听一点，说不定艾维斯根本没那么想。儘管如此，你依然要坚持己见吗？」

我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艾维哥会不希望我和他一起旅行吗？

「可可，从你被抓走的那天起，我相当自责。」爸爸沉声开口。

「那件事情和爸爸妈妈都没有关係，村子内除了我也有很多人被抓走了。」

「我们没有保护好你这个事实依然不会改变。我向神祈祷了数千、数万次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若是还能够见到你，这次我一定会拼上性命保护你……而现在你说要自己踏入危险当中，你认为这样做好吗？」

爸爸并没有果断地说出「不要去」或「待在村落」，而是要我自己思考后再作出决定，因此我反而无法凭着一股冲动坚持。

我想待在爸爸和妈妈身边，也想待在艾维哥、阿芙拉大人和诺亚身边。

艾维哥的目标是踏破「奥尔菲雅丝大迷宫」的全部区域。

想必他之后会继续闯蕩大陆，挑战那些魔兽横行且稍有差池就会丢掉性命的兇险地下城，而我想要在他遭遇困难的时候帮助他，陪伴在他旁边。

抿紧嘴唇，我缓缓将内心的情绪编织成言语。

「我……想要陪在艾维哥身边。」

闻言，爸爸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在昨天的战斗之前，或许我会更强烈地阻止吧，不过……即使是盖尔文那样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也无法阻止入侵者，待在村落就很安全，这点我也无法保证。」

「那、那么就──」

「但是！」爸爸加重了语气：「村长爷爷已经决定要将自身所学传授给盖尔文那些战士，也花费重金请查克他们到魔族领收购『军队指挥官』或『将军』的秘法结晶，準备训练出一队足以保护村落的高手。村里的安全只会越来越高，待在这里会很安全……儘管如此，你依然不打算留下吗？」

「……对不起，不过我还是想跟着艾维哥。」

爸爸苦涩地扯起嘴角。

「那名人类……叫做艾维斯是吧？他因为同伴的那位小女孩受伤而生气成那样，虽然这样比喻不太好，不过如果换成你受伤，他也会如此生气吗？」

「会的。」

我完全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虽然自己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是艾维哥相当重视伙伴。

无论是我、诺亚或阿芙拉大人受伤，他都会生气到无法遏止吧。

「爸爸，可可想做的事情就让她去做吧，毕竟是只有一次的人生。」妈妈笑着说。

「怎、怎么可能讲得那么轻鬆。」

「村落有村长爷爷大人镇守，不过那位艾维斯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况且佩儿以前老是说要出外冒险，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吧。」

「这个……」爸爸一时语塞，片刻才咬牙低声说：「就是这点让人讨厌。如果来的是一个更不牢靠的家伙，我就可以果断阻止了。」

妈妈不禁掩嘴窃笑。

有些不好意思的爸爸在口袋摸索片刻，随即拿出一只通体翠绿的戒指。

「……这个给你，可可。」

「喔，原来你不见就是跑去找这个喔。」妈妈勾起嘴角。

「啰嗦！」爸爸低骂。

我小心翼翼地接下那只微微发光的戒指，将之套在左手的食指。

原石般的沁凉触感包裹着手指。

「这是名为『引路石』的道具，无论你位于何处，引路石的光芒都会指向这个村落，指向这个家。只要你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爸爸低声解释。

我握紧着戒指，胸口充满了几乎要令我哭出来的幸福感。

「谢谢！谢谢爸爸……谢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