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二、三百九十三、三百九十四……
我驱使着只剩下酸痛感的双臂在心中默数着进行挥剑练习。
「每天早上都做这种简单作业,真亏你不会烦。」
如此发言的是一名倚靠在道场门框上的和服女子,脸上的厌烦表情丝毫不影响她倾国倾城的容貌,背后那五只蓬鬆的狐尾和头上的狐耳一样无力地低垂着。
她是辉夜,是被封印于放在道场供台上那把伊势谷家代代相传的妖刀——狐月上的妖怪。
虽然名字是辉夜,但她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辉夜姬,关于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本人说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连同被封印的原因一起忘记了。唯一知道的是她本来就是这个名字,并不是我的先祖给她起的名。
我也是在五年前继承狐月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因为封印的缘故,只有妖刀的使用者才能看到她的身影。
「爸爸……每天……做的更多。」
长时间挥剑积累的疲劳,让我没有多少余力进行对话。当第四百次挥下后,紧绷的双腿和脊柱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发软,失去平衡的我随即倒在了地上。
全身的肌肉没有一处不发出哀嚎,每动一下就会有锥心的剧痛传至大脑。
「哇——还真是惨啊。吶,你这么勉强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使用妾身的话,别说挥几百次,几千次都不成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的蹲下身的辉夜满脸疑惑的表情。
「那不是……我的力量……」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根本就不是灵能力者,没有妾身的话,你连低级妖怪都看不到。」
没错,伊势谷一族……不如说所有斩鬼武士家族都不是灵能力者,我们是藉助寄付了妖怪的妖器才得以观测这边的世界的。
「不是那种问题,我必须变得更强,我还远远不能发挥出你的全力不是吗。」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这千年来,没有几个人能激发到五尾。就连大辅到最后,也只把妾身激发到四尾而已。」
「还不够,我必须更努力才行……」
既然身处这个世界,就要做好时刻面临着危险的觉悟。有时候甚至可能面临自己根本束手无策的灾厄。导致前天的狼人女孩捕获作战失败的莫名暴走的地脉灵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很快就被某一方势力阻止了,但是如果让事态就那么扩大的话,估计东京已经不存在了。昨天我去事发地点调查的时候,看到那一带已经被圣堂联合封锁了,只好不了了之。
但我不会忘记,在那一晚我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逃跑都来不及……
辉夜用和妈妈一样的语气教训道:「等一下,你又在想什么消极的事情吧,你就不能对自己有点自信吗。还有,你一个女孩子,跟那个肌肉笨蛋的老爸比什么筋力啊……」
总感觉很怀念……自从我继承这把妖刀,妈妈就去全心全力去照顾卧床的爸爸,很少再这么唠叨我了。
辉夜想看穿了我的想法般埋怨道:「你能享受是很好,但是至少也要听一下妾身说的内容。」
「是是,话说回来,刚才也好,你为什么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啊?我应该不会把心情都表现在脸上吧。」
「那是因为作为妖刀使用者的你和妾身是一心同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当然妾身也是妙龄少女,所以当然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思给人看,所以就略施小计,让我们之间的联繫成为你单方面的输出。」
总感觉她很随意地说出了不得了的事情,也就是说我被她单方面的窥探心事了。愤怒和羞耻同时涌上心头,使本应该还没有恢複力气的我从地上弹跳般站了起来。
「别看玩笑了,你这只母狐狸,赶快给我把这段联繫中断,要么就把你的心声也传给我!」
谁知道,她竟然掩着嘴角偷笑道:「怎么,心事被看光就这么激动吗,难不成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你……」
虽然很想用手里的竹刀狠狠教训她一顿,但是我看到的这个辉夜终究不过是使用仙狐秘术製造的幻影而已,真的打过去,也只会挥空罢了。
但是也不能就让她这么嚣张下去,于是,我挪动依旧酸痛的身体来到供台前拿下作为其本体的妖刀狐月,随后转身向道场外走去。
看到我的举动,辉夜终于开始动摇,只见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喂,你该不会打算把妾身……你的家传妖刀给扔掉吧?」
「哈——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呢。」
见辉夜露出安心的表情,我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打算装饰一下这把剑。」
「什么吗……等一下,你说装饰,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哦,挂上一些动物的吊饰,贴上一些可爱贴纸,不然的话,把刀身漆成粉色怎么样?」
「住手啊,你打算对妾身这洁如白瓷的身躯做什么!」
辉夜也终于慌张起来,试图拉住我。但是就像我没办法对她做什么一样,作为幻影的她也不可能阻止的了我。
「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了,是妾身错了,对不起。真是的,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
我这才停下步伐回过头来问道:「真的?」
「嗯,妾身向你保证。再说了,要是真的你在想什么妾身都知道的话,妾身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仍有些不放心地我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的?」
「妾身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就像是父母心一样的东西吧,总之妾身就是知道。」
看到辉夜害羞地转过头的样子,我也害臊起来。
「是,是吗……那个,给你添麻烦了。」
辉夜的侧脸已经红透到狐耳的尖端,狐尾比平时更有精神地扭动。
「也差不多是早餐时间了,不要让香织担心,快点去吧。」
「嗯,我知道了。」
毕恭毕敬地把妖刀放回供台上后,我迅速换下被汗水浸透的练功服离开了道场。
见我拿下供台上的妖刀狐月準备装进剑筒里,辉夜随即不满地说道:「这里面又黑又窄,很难受的,就不能直接带着妾身走吗。」
这已经不是辉夜第一次抱怨了,我的答案自然也不会变。
「不可能,带着真剑在大街上走的话,可是会被带去派出所的。别忘了上次还是如月家出面,我才能把你拿回来。」
辉夜依旧没有退让,鼓起脸说道:「那次还不是因为你不小心放跑了那个低级妖怪,不得不拿着妾身在大街上追砍的缘故。在看不见妖怪的人眼里,只是一个疯疯癫癫的高中生拿着真剑在大街上Cosplay而已。」
这个家伙有随意说着让人想要找地缝钻进去的黑历史,真想就这么把她放下,平时可以这样赌气,但是今天是给狐月的做保养的日子。
狐月的保养和一般的刀剑不一样,除了保养剑身外,还需要重新稳固其中的术式。想当然没有狐月,就只是一般人的我肯定做不到。
虽然说这种话很容易让辉夜自满,但事实上狐月是一把十分强大的妖刀,甚至足以和天业云剑、村正等着名的妖刀比肩。也因此其内部的术式十分複杂,不是一般的阴阳师能够处理的。
伊势谷家一直都是将狐月託付给统帅东京地区的家族神社势力的如月家进行保养。
对方作为一方之主也是很忙的,所以我不想更改提前商定日期,给他们添麻烦。
无视唠叨不停的辉夜,我把狐月装进剑筒,背到背上后拿起书包离开了道场。
「吶,吶,吶……」
虽然被飘在身边的辉夜的幻影吵得不耐烦,但出于不能在大街上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的矜持,我只好小声回道:「什么?」
「今天早上也说过你最近有些勉强自己了吧,所以妾身在想,也许你找一个男朋友情况会好一些哦。」
辉夜的话差点让我在什么都没有的人行道上绊倒,稳住身姿后,我傻眼到没有控制音量地问道:「为什么会推出这个结果?」
辉夜若有其事地说道:「因为现在的你和刚继承妾身的大辅很像,不过比起五年来越来越勉强自己的你,大辅只用了两年就调整好心态了。而妾身认为那个比你还要不争气的大辅,之所以能在这点上超过你是因为……」
「我好像知道答案了,你该不会是想说是因为爸爸遇到了妈妈吧。」
听到我抢先说出了她的白痴推论,辉夜的脸上闪过埋怨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複如初,彷彿一切都如她所料。
「没错,所以你也找一个男朋友的话,应该也可以放鬆一下肩膀的力气。」
我当然是对辉夜的理论不以为然,虽然不知道爸爸勉强自己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和我的理由绝对不一样。
现今的时代已经不是和斩鬼武士活跃的乱世了,如果只是要从妖怪手中保护一般市民的话,有圣堂联合就足够了。而家族神社现在更像是一个专门保护被圣堂联合迫害的魔人的庇护组织我更多的时候是协助家族神社在圣堂联合的势力範围里,寻找需要庇护的魔人或者魔兽。非常讽刺的是圣堂联合不像家族神社一样将两者统称为妖怪,对待两者的态度却一模一样。就算是拥有理性的魔人,在他们眼里都是随时可能暴走的怪物,如同牢狱般给他们划分活动区域。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东京里世界的治安几乎都是靠他们维持的。
我要做的事情,几乎是和圣堂联合的目的背道相持,产生冲突是再所难免的。
以我的实力对付低阶或者中阶的圣堂骑士不成问题,但是高阶骑士的实力就像是提升了一个次元般遥不可及。我曾远远的看到高阶上位的圣堂骑士战斗,那个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力量的娇小身影现在依旧挥之不去。
辉夜直接断言,除非我能解放狐月的全部力量,否则根本没办法和那孩子抗衡,家族神社方面好像因为她吃了不少亏。
我和圣堂联合的几次交手并没有遇到高阶骑士,所以每次都是以我获胜结束。但是一想到我的一次失败就可能导致生命流逝,我就感到不安。
不是出于斩鬼武士的责任心,而是出于我个人的想法,我必须变得更强,强到可以保护出现在我眼前的弱小的人们。
可能是看我许久没有回话,认为我默认了她的想法,并感到不安,只见辉夜用她那虚影的右手煞有其事般地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不用担心,继承了妾身的美貌的你也是十足的美女,想要勾引一两个男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什么?身为人类的我怎么可能继承身为妖怪的辉夜的外貌,其实我也不清楚原理,只知道我们伊势谷家出生的女孩在外貌上会向辉夜靠近。
辉夜在我眼中都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拥有她几分韵色的我客观来说也是一个美女。我明明还是可以称之为少女的年纪,奈何身体发育有些快,结果我从高中一年级开始就时常被认为是大学生。
「勾引……你就不会用更合适一点的词吗。不过抱歉了,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而且就算找到男朋友,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又来了,不要害羞嘛,要不然妾身来帮你挑选一好男个,以你的美貌相比可以轻鬆攻陷任何男人吧……」
因为已经接近校园了,路上的学生多了起来,我也不再方便和辉夜对话,所以乾脆无视死缠烂打的她,自顾自地走在通学路上。
眼见前面的信号灯变为红色,我停在路边等待着倒计时。剑道部没有晨练所以我也并不着急,只是耳边的辉夜太吵了,于是我进入冥想状态以转移注意力。睁着眼睛冥想的效果当然不好,不过倒是成功滤掉了辉夜的声音。
信号灯变为绿色,我刚迈开腿,背后就传来某人装上我的冲击,丝毫没有準备的我就这样失去平衡倒向公路。
就在我做好準备迎接撞到地面的冲击时,撞倒我的人以常人难以想像的反射神经拉住了我的手,并就势将我流入怀中。
我和那种可以称得上帅气的脸贴近到了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他身着彩南高中的制服,从领带的颜色可以判断他是一年级。
还没有给我为这个令人害臊的姿势做反应的时间,后辈就害羞到红透脸颊,慌忙扶正我的姿势鬆开了手,随后深深地抵下头。
「没注意到你,真的非常对不起!」
「没……没关係的,毕竟我也没有注意到你。」
在回话的同时,我埋怨地瞥了辉夜一眼,谁知她居然耸肩说道:「我有好好的提醒你,谁让你借用冥想来无视我的话。」
被辉夜这么说,也不好继续埋怨她,再加上后辈已经把头抬了起来,我只好把视线转回后辈身上。
当我準备简单寒暄后离开时,就见辉夜插到了我们中间,贴上去般盯着后辈的脸。
「吶,就选这个小子吧。」
那个话题还没有结束啊!
「仔细一看这个小子是妖怪啊,我也真是迟钝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句话瞬间就将我的怒火熄灭,这一带是圣堂联合与家族神社双方势力範围的缓冲区,居住在这里的魔人一般会将自己属于哪一方阵营的配饰摆在明显的地方。
家族神社是护身符,圣堂联合则是作为监视器的戒指、手镯等首饰。而后辈身上没有以上其中一样,如果是在家族神社的势力範围没有或者忘记携带都不会有问题,但是在这里根本就是向随时可能擦肩而过的圣堂骑士说「我是未登录魔族,赶快来退治我。」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班级是?」
后辈看起来很困惑,但还是回答道:「我叫雾岛直人,一年C班,前辈脸色很严肃啊,果然没办法原谅我吗?」
辉夜则兴奋地说道:「你终于有这个意思了吗,这小子的背景虽然可能有些麻烦,但是也勉强合格……」
无视吵吵闹闹的辉夜,我一边在心里记下后辈的信息,準备在今天去保养狐月是时候顺带将他的事情通知如月家。他们的话,应该可以给予他庇护。
「我是二年D班的伊势谷杏奈,你要是遇到困扰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帮忙。」
说完后我转身离开,在我们对话的期间,信号灯已经再一次变为红色有变回绿色,继续待在那里的话只会吸引不必要的人的注意。
「喂,只有那么一句不上不下的一句的话,可是钓不到男人的心的哦。」
「吵死了,已经进入学校了,不要再和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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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放学为止雾岛同学都没有来找我,当然也没有什么人在学校了乱来。仔细想一想的话,现在已经是第二学期了,要是会出问题的话,早就出了。他还能像那样毫无防备的通学的话,就说明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吧。
虽然早上通学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但是再怎么说,明显到那种程度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个学校被某一方势力监视了,时不时在校内擦身而过的熟悉脸庞让我知道他们是SPC的人。
我和真奈通电后了解了情况,原来他们通过那天我斩断的手臂查到了少女的身份。而那个狼人少女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之前也说过这一带情况十分複杂,SPC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準备在今天实施最终的抓捕作战,为此调集了充足的人员。
真奈的小组现在也正在校外监视,出于上司的要求,她不能在作战结束前告诉我狼人少女的真实身份,看样子,他们是认为上次是我故意放走那孩子的。
就算我说看到了足以毁灭东京的现象,不得已而分神,可是什么都没看到的他们自然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更何况,到最后东京也什么都没发生,就算第二天圣堂联合真的在我所指的方向设置了封锁区,也有可能是巧合。
日本的灵能者都是由圣堂联合和家族神社管理的,这也使得不属于双方任何一边的政府秘密机构SPC只能由一般人组成。
总之SPC是打算只靠自己的力量抓捕那个女孩,真奈也以个人的名字请求我不要插手。朋友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将那孩子的事情交给她。
虽然知道这些视线不是指向自己的,但是在被人无死角监视的学校了度过一天真的很彆扭。要保持平时的态度真的很困难,就算是好不容易撑到了放学,我也不能立即立刻学校。
我是剑道部的社长兼主将,再加上这几天学生会会来视察我们的社团活动。连我都不请假就不来社团活动的话,谁知道那些一有机会就偷懒的家伙,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到学生会,雾岛同学好像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我记得在开学的时候看过的本期的学生会组成人员里有这个名字。
总之这些事情先放到一边,先去社团的道场露个脸,和他们对练几局就离开学校吧。
还说是不出所料吗,他们果然在我没到的时间偷懒,每次都很他们计较的话就没完没了。无视见我走进房间而开始装样子训练的其他社团成员,我穿过道场走进试衣间,确认锁好门后迅速换好衣服。
后进的一年级部员先不说,和我同为二年级的不破航太现在绝对贴在门上寻找偷窥的缝隙。我和航太也算是老相识,但是不要误会,我们不是青梅竹马的关係。
不破家也是有名的剑术名门,虽然很久以前就不再开道场了,但还是有将祖辈的剑术继承下来。我家作为和不破家并重的名门姑且也是最低限的交流的,新年的时候也会互相拜访,当然对方并不知道我家有在里世界做斩鬼武士。
总之我和航太的关係仅止于新年会见一面的程度,虽然对方的双亲有很积极的向我推销自己的儿子,但是我和他是真的没有一丝可能。至于当事人的航太则是认为如果能和我这种美女交往的话就赚到,办不到的话也不会特别遗憾的心态。
航太对我的想法先放到一边,有女生在隔壁的房间换衣服话,就照他的性格不来偷窥才怪。在剑道部还是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如果发现他在尝试偷窥,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但是现在有了新进部员,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收敛一些。而他则是利用我的让步,开始光明正大的偷窥,虽然结果上来说他什么都看不到,甚至来换衣服的声音都听不到,但这是心情上的问题。
至于身手半吊子其他人,如果敢向他一样的话……
打开更衣室的门,航太果然把耳朵贴在墙上,因为脸转向了另一边,且注意力都放在了偷窥上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出来了。
虽然其他人正试图提醒他,但是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传达给本人。考虑到还有保养狐月的事情,我没有和他计较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