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刚才拥入脑中的……不对，是我以艾露的视角体验了一遍她的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有些背脊发凉，因为在这期间完全没有我自己的意识，我成为了艾露本人，体会着她的欢乐、悲伤、痛苦和迷茫。

不过拜此所赐，我终于了解了艾露的想法。话说回来，我这是在哪？

周围是一片全白的虚无空间，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应该是在那个地下室里拯救艾露才对，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右臂……完全不痛了，彷彿那时的痛苦是假是一样，一丝影响也没有留下。

「这里是我和直人先生的灵魂空间，直人先生在外面触碰到了我正在炼金转化中的身体，导致我们的灵魂相连，创造出了这个空间。」

一个熟悉的声音解答了我的疑问，我对眼前逐渐现行的身影露出笑容。

「艾露，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眼前的艾露不知道为什么穿着衣服……我没有遗憾，真正没有。

「我应该不算是没事吧，就算是现在，贤者之石的炼造也还在继续。当然如果尤缇娜小姐有那个意思的话，随时可以打断。」

「你知道尤缇娜也就是说……」

艾露很老实地点头承认。

「就像是你体验了我的人生一样，我也体验了一遍直人先生的人生。」

想到自己的没出息的人生被艾露全部看了一遍，我就羞耻到想找个洞钻进去。但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我只好强打精神挤出苦笑。

「跟你的过去比起来，是一段很没意思的无聊人生吧。」

艾露却摇摇头用真诚的眼神和我对视。

「那是你太小看自己了，直人先生。就算是遇到静音小姐和尤缇娅、尤缇娜小姐以前，你的人生也绝不无聊。在我眼中，直人先生的人生一直都闪闪发光，让我不由得羡慕起来……」

我能够理解艾露的心情，就算是像我以前那样平凡无奇的人生，也能时刻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关爱。而艾露从妈妈去世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孤独和寂寞之中，会羡慕我也是当然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再做傻事，跟我走吧。我一定会让你也过上幸福的人生。」

艾露为什么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等一下，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没关係，没关係，我知道的。直人先生喜欢的是静音小姐和尤缇娅小姐，你的身边不会有我的位置，我没有误会，真的……」

艾露越说声音越小，我看过艾露的记忆，知道她对我抱有暧昧的好感，如果她真的像我看过她的记忆一样，也看过我的记忆的话，那么她可能产生和我一样的变化。

「艾露。」

「诶！」

我将艾露拥入怀中，因为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不过从声音听起来很意外。

「我喜欢你，艾露，所以请待在我的身边。」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慢慢鬆开艾露，直视她的碧色的双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艾——露——库——里——特。」

艾露脸上先是划过一丝喜色，随后有低沉下来。

「但是直人先生不是已经有静音小姐和尤缇娅小姐了吗，我……」

「是啊，没错。我对那两个人的感情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改变，我喜欢她们。说实话，直到向祭坛中的你伸手的那一刻，我对你的感情也还是友情。但是经历过你的人生的现在，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直人先生，你这是……」

我知道艾露打断说什么，于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才不是什么怜悯，确实你面对现实选择了逃避，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自暴自弃放弃生存的意义，做什么都不可靠……」

终于听不下去的艾露气呼呼地鼓起脸。

「直人先生，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你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艾露生气的样子非常可爱，虽然她最醒目的特徵是那丰满的胸部，但是仅看脸她也足够可爱。

「抱歉，总之我想要表达，你好像比没出息的我更不可靠，我的视线无论如何都会被你吸引。不知不觉间这份感情就变成了恋爱，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直人先生……」

艾露没有再继续坚持，紧紧抱住了我放声大哭。

「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更早一点认识直人先生呢，如果我可以更早一点认识直人先生的话，就可以一个人独佔直人先生了……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对艾露说什么，我喜欢她是事实，但我喜欢那两个人也是事实。艾露的回忆除了让我喜欢上她外，还让我明白不能再优柔寡断，我要正视自己的感情。

我喜欢这三个女孩，想和她们永远在一起。我想让她们所有人幸福，就算说我贪心也无所谓，我不会放弃她们任何一人。

静音大概就是为了让我有这个觉悟，才会一直和我保持暧昧的关係吧。

我抚着艾露柔顺的长髮，等着她慢慢停下哭泣才开口说道：「抱歉了，艾露。」

艾露抬起哭肿的双眼轻轻摇头。

「看过直人先生的回忆的我知道，你和静音小姐以及尤缇娅小姐的邂逅是谁也无法撼动的命运。就算我更早一点认识直人先生也一样，仅仅是直人先生肯把我也放进心里，我就知足了。」

我和艾露相视而笑，彼此的脸慢慢靠近，嘴唇重叠在一起……

「我爱你，直人先生。」

「我也是，那个……说一句破坏气氛的话可不可以？」

依偎在我怀里的艾露露出刻骨的不悦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吧，尤缇娜可是警告过我五分钟内救不出你的话，就把我和你一起消灭的。」

我们真的已经待了很久了，不算之前体验对方过去的时间，只看我们对话、接吻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五分钟了。

「虽然我不认为那位大人会做的这种程度，不过请放心吧。就像这个空间本身一样，在里面的时间也是虚无的，所以外面应该还是直人先生碰到我的那个时候才对。」

我安心地鬆了口气，却看到艾露好像还有话，便问道：「怎么了？」

「那个，直人先生，关于爸爸的事情……」

查理斯吗，艾露暂且不说，他犯下那么多罪行，应该已经超过了我能做什么的範围了吧。

「抱歉，尤缇娜应该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

艾露连忙摇头说道：「不是的，我知道爸爸犯的错误已经无可饶恕，没有替他求情的打算。我只是希望能在最后得到他的认可和祝福而已。」

「关于这个的话，不是我一个外人能插嘴的，你应该自己出去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了，既然这样的话，就要赶快从这里离开了。」

「是啊，走吧，回到现实。」

来自全身的悲鸣让我明白，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了。艾露依旧如睡着了一般飘浮在眼前的半透明白色球体中，而我的右手此刻正牢牢地抓着她的手。

痛苦并没有减轻，我依旧是随时晕过去都不奇怪的状态，于是我咬紧牙关一点点地将艾露从光球中拉出来。球体中有一股不小的吸力将她往回拉，已经接近极限的我的身体没有与之对抗的力量。

就在艾露即将被拉回去的时候，之前支撑住我的人也一併用力协助，我们两人合力总算是把艾露从光球中拉出。

艾露离开光球的一刻，吸力瞬间消失，我和那个人也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而艾露被中途插进来的尤缇娜……不对，没有拿剑，是被尤缇娅接住了。

尤缇娅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一块床单一样的白布，裹住了艾露光裸的身体。

等一下，尤缇娅在那边也就是说，一直支撑我现在被我垫在下面的是查理斯了。

「没事吧？」

我身下压着的果然是查理斯，他一边关切着一边将因为铭刻灵魂造成的痛苦而用不上力气的我扶了起来。

「谢谢。」

我几乎下意识地道谢，大概是艾露的感情的影响，我怎样也恨不起来他。

等一下，艾露的感情，在那个空间里发生的事情我都还记得。真是太好了，刚才忘记向艾露确认这点了，不然好不容易做的觉悟就白费了。

被尤缇娅抱住的艾露也慢慢睁开了眼和我对视，见我微微点头后，她便将视线转向支撑着我的查理斯。

「爸爸……我不想就这么死掉，我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不想再做一个单纯的道具了！」

面对女儿真诚的话语，查理斯原本毫无表情的扑克脸慢慢舒展温和的笑容。

「嗯，可以，你就走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吧，我会永远支持你。」

预料之外的回答让艾露感到错愕。

「为什么，妈妈的复活……」

查理斯一脸释然地说道：「已经没关係了，是我太固执了吧。这些年真是辛苦你陪我胡闹了，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爸爸……」

尤缇娅向我投来视线像是在问我做了什么，但我也只能无奈的的耸肩，毕竟不能第一次和别人的父亲见面就低下头说「请把你的女儿交给我，我会让她和其他的女孩一起幸福的。」吧。

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一个熟悉又厌恶的声音大叫道：「你在干什么，查理斯！还不赶快把那个女孩做成贤者之石，复活你的女人然后把贤者之石让给我！」

我们都把视线转向从阶梯上冲下来的阿尔托，他身上的衣服因为那场爆炸烧成了烂布，全身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还缺少了左臂，表情狰狞，双眼充血……总之就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还活着啊。」

查理斯对曾经的同伴现在的惨样嗤之以鼻。

「是啊，多亏了这个啊！」

阿尔托说着把一块混浊的半透明水晶扔到了地上。

艾露看到那块被摔碎的水晶喃喃道：「那是我炼造的治癒水晶……」

查理斯先是欣慰地看了艾露一会儿，随后表情严峻地把视线转回阿尔託身上。

「我就不会在製造贤者之石了，你也打消得到那种不切实际的神器的打算吧。你还是乖乖和我一起接受圣堂联合的制裁吧，毕竟和我不一样，你身上几乎没有血债。」

查理斯的话却让阿尔托一阵狂笑，接着他大吼道：「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阿尔托四肢乱舞的向我们沖了过来，尤缇娅就算抱着艾露也还是七圣席，而我现在还是用不上力气，查理斯也因为支撑住我而腾不出手。如果他的目标是我们两个的话，还真有些麻烦。

然而阿尔托却从我们和尤缇娅、艾露之间穿过来到了艾露刚才待的祭坛的中心。只见他一口咬断了右手食指，蹲下身在地上用血乱划。

查理斯看到阿尔托的疯狂举动立刻大叫道：「大家赶快远离祭坛！」

尤缇娅听到查理斯的声音，立刻抱紧艾露一步便跳到了接近阶梯的地方，查理斯也几乎是以拖着我的姿势加速跑到了她们身边。

我们刚停下，尤缇娅就像预知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样，展开了α元素护罩包覆住我们。

那边阿尔托从地上站起身放声狂笑着，下一刻就被从地底涌出的强光白柱吞噬。光柱突破天花板和结界直冲天际，强光让已经进入黄昏的周围像白天一样明亮。更恐怖的是光柱还在不断变粗，靠近光柱的天花板像融化一样的消失。

查理斯咋舌后说道：「阿尔托那个混蛋在我的祭坛上动了手脚，在这么下去聚集在地下的α元素会一口气涌出来。」

尤缇娅担心地望着光柱说道：「这个浓度，东京地区都会被α元素吞噬的，不，受害範围可能更大……」

一想到美由、爸爸和悠也、向日葵他们我就慌张起来，扯住查理斯的衣服大叫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这是你设置的祭坛吧！」

「直人先生，爸爸……」

「有办法。」

打算劝戒我的艾露和尤缇娅一样露出错愕的表情看着查理斯。看到那双坚毅的眼神，我也不由得鬆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

尤缇娅表情认真地问道：「什么方法？」

「很简单，只要把他改掉的部分改回来就可以了。」

「别说傻话了，周围的α元素浓度已经翻了数十倍，只要离开我的护罩你就会被消灭的。」

「这么说并不严谨，应该说高浓度的α元素会将其他元素同化成α元素。而我们α元素操控者本就有调控体内α元素平衡的能力，靠毅力的话总能撑一会儿。」

「你确定要去？」

尤缇娅将查理斯的态度视为肯定，她抬起左手，只见护罩的光壁抖动了一下。

「你自己能站着了吗？」

查理斯向我问道，在我点头后，他就鬆开了撑住我的手。我的双腿依旧发软，但为了回应做出觉悟的他，我奋力站稳后回视他的双眼。

查理斯再一次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直人君是吗，虽然事到如今还用一副父亲的语气有些过分，但是我的女儿就拜託你了。还有你教训我的拳头很有用。」

说完这句话的查理斯转身冲出了尤缇娅的护罩，消失在光柱中。

「爸爸——」

随着艾露的悲鸣，光柱慢慢缩细最后完全消失。

祭坛之上已经空空如也，查理斯和阿尔托两人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毫无痕迹。

我刚想上前安慰一下把脸埋在尤缇娅怀中痛苦的艾露，伸出的右臂就传来一阵刺痛感，当然比起灵魂被铭刻的痛苦要好多了。

伴随着一阵眩晕感，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朦胧的视线中我看到右臂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微微发光。踉跄中我倒在了地上，在意识越来越远的时候，我依稀听到了尤缇娅和艾露的急切的声音。

「直人！」

「直人先生！」

……

　　•

我最后的记忆也就到这里了，为什么两个人会全裸的睡在我旁边，还是没有头绪。

总之先确认一下吧，再次轻瞥了尤缇娅一眼，项链好好的挂在脖子上，没有错确实是尤缇娅。话说回来，为什么衣服都脱掉了还要留下项链啊，是为了提醒我尤缇娜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