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logue 2

到达塞尔贝尔的第一天，深夜。

「那个……要说什么话呢？」

不懂为什么被找来的克莉丝不乐意地小声说着。

现在克莉丝跟埃丝特一起来到由希的房间。刚刚晚饭时由希被伊莉丝绑走了，克莉丝和诗恩合力把他救出。那时由希对克莉丝说来谈谈吧。

克莉丝还以为是之后才找她谈谈，没想到由希立刻就把克莉丝叫来。就算说是立刻，现在已是深夜了，为什么由希趁其他人都在睡觉时偷偷把自己找来呢，埃丝特也一起被叫来就是了。

由希在克莉丝和埃丝特面前，指出克莉丝正在动摇。而克莉丝知道由希真正的目标是救出罗依娜后的确动摇着。加上自己的爸爸雅克‧艾尔洛赫特出现后，克莉丝更有可能背弃由希。

可是就算如此，克莉丝也不想背叛由希。但在克莉丝和埃丝特向由希诉说这番心情之前，由希说在听克莉丝的话前有话要先说。

「就如字面上的意思。」

由希跟平时不一样，态度很谨慎。看来他为了这种话能不能说而犹豫。

「克莉丝，请好好听着。埃丝特也是。」

由希看着克莉丝和埃丝特，小心翼翼地说。

「我的感情机能有障碍。」

克莉丝一贯地听不懂。

看向旁边的埃丝特，她也一副没能好好理解的样子。

「是在贝内迪克图斯研究所接受生体实验后的后遗症。大概是大脑被胡乱触碰的影响。」

「那个，由希先生……那到底是……」

「简单地说……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感受情感。」

由希平静地说道。

「愉快和高兴那种情感比较没问题。可是对谁感到怨恨或生气……那种感情转强的话会有剧烈的头痛。

「你说……头痛吗？」

「嗯。那非常难过，忍受不了。所以我做过很多抑制那种情感的训练。在研究所做过，在巴士底也是。」

「那样说……」

埃丝特犹豫地问道。

「由希并不怨恨把自己当奴隷虐待的诗恩小姐是因为这个吗？」

「嗯。我被诗恩虐待也不会对诗恩抱持憎恶之心。现在也不埋怨过去的事。」

「可是一般人肯定会憎恶和埋怨的。」

「正是。可是我若过于陷入那种情感的话，我的脑会坏掉的，甚至有性命危险。所以我尽量不拥有那种情感。」

如此说着的由希短短叹了口气。

「所以，怨恨谁对我来说可是没有好处。所以尽量压抑憎恶情感，计算该情况下要如何做才对我最有利，这样做要来得好多了。」

「但……那不会非常辛苦吗？」

「辛苦的感受我也尽量不去感觉。」

由希露出寂寞的微笑说道。

「不单是我，罗依娜也一样。」

「圣女大人也……？」

「罗依娜比一般人表情贫乏。她在我面前曾悲伤过生气过，所以这些情感应该还好，她大概难以感受愉快和高兴的感情。」

「怎么可能……」

「的确圣女大人从以前起就没有表情，还以为是性格使然……」

克莉丝不能置信。

居然有人不能好好感受喜怒哀乐，居然眼前的少年也是那样的人，万万想不到。

「也不止我和罗依娜，接受过相类实验的人大多有这种障碍。」

由希这种程度的障碍还可推说是个性冷静，但情况严重的人生活上大概会有问题。

搞不好有人任何感情都感受不了，表面上却还能装出笑脸。

「由希大人，那么……」

克莉丝凝视由希的脸，缓缓开口。

「由希大人不向伊莉丝表现出忿怒或憎恶……是由希大人儘可能不想拥有那些情感的关係吗？」

旁边的埃丝特感到自己吞了口气。

「坦白说在下很生伊莉丝的气。埃丝特也一样，雷丁沙会长大人恐怕亦一样。可是由希大人看来对伊莉丝半点怨恨也没有……老实说，在下对这个颇为不满。」

克莉丝不能原谅伊莉丝。

克莉丝认为伊莉丝既不诚心诚意道歉，将来也大概不会真心地想和解，所以这样生气。

所以她对由希的态度很不满，跟她对伊莉丝的怒气一样。

「所以……由希大人是因为体质的原因难以对伊莉丝髮火丶怨恨伊莉丝……所以才不生她的气吗？」

「……嗯，可以这样说。」

对克莉丝的问题，由希沉重地点头。

「我也不是不知道伊莉丝做过什么事，当然现在的情况我也有责任，伊莉丝不单很坏……」

如此说着的由希住嘴了。

克莉丝和埃丝特讶异地看着突然静下来的由希，由希咬紧嘴唇。

「不，不单如此。」

「是？」

「的确可以说是因为我难以感受情感，但不单如此。」

由希的声音沉重。

「克莉丝丶埃丝特……我有说过在贝内迪克图斯研究所时，一开始我是跟伊莉丝一起吧？」

「是……」

「那时我是５９９号，伊莉丝是６００号。我们在同一个房间，５７１号的罗依娜在其他房间。」

从主教堂劫走圣女‧罗依娜之前，由希对她们说过自己的过去。

在贝内迪克图斯研究所，由希跟伊莉丝一起被生体实验，但之后伊莉丝消失了。其后由希陷入绝望，他跟被关在邻房的罗依娜一起聊天，才找回活下去的力气。

「从号码相连可看出，我和伊莉丝是差不多时候被绑架的。直到伊莉丝消失为止……我一直跟她在一起。」

由希暂时闭嘴后，说着。

「我曾经想守护伊莉丝。」

由希用回忆过去的声线，说道。

「伊莉丝每天每天哭着。说很害怕，说很痛，说想见爸爸妈妈，不停地哭。看了她那样，我连自己的遭遇都忘了……变得想守护伊莉丝。」

「对伊莉丝……？」

「所以我不断向伊莉丝搭话。加油，快要结束了，爸爸妈妈就要来接妳走了，为了不让伊莉丝失去希望而不断对她说话。不那样说的话，伊莉丝可能马上会死掉了。」

「等丶等等喔。」

埃丝特急忙插嘴。

「那个，是由希先生和伊莉丝小姐的事吧？不是哪个谁而是由希先生……说想要守护不是其他人丶正正是那个伊莉丝小姐？」

「嗯。」

「……有点难以相信。」

虽然埃丝特有点半信半疑，克莉丝却稍稍理解了。

那时候的由希是还没被弄髒的小孩子。看到受伤的女孩子哭泣会觉得她可怜，是人类很正常的感情。

「……由希大人。」

克莉丝一边感到胸口刺痛，一边问由希。

「喜欢过……伊莉丝吗？」

「……那种事不可能知道吧。即使是那样，接受实验后也会忘掉。」

由希微微摇头回答。

「可是我仍记得，我抱着一边哭一边颤抖的６００号，想要守护这女孩子。这记忆一直留在我脑中。」

「那么……」

「我曾以为６００号在实验途中死去了。因此知道伊莉丝是６００号时，我对该怎样想伊莉丝很混乱。」

由希表情僵硬地说。

「我想把伊莉丝和６００号想成是不同的存在，但做不到。」

「由希大人……」

「万一伊莉丝就此跟我一起留在研究所，我的生存目标也许不是罗依娜，而变成伊莉丝。」

如此说着的由希闭上嘴。

他的表情蕴含複杂的感情。

「由希大人，跟伊莉丝说吧。」

看着那样的由希，克莉丝说道。

「坦白说在下不知道伊莉丝想什么。但听了这番话，伊莉丝肯定会有所感受。」

「克莉丝……」

「如此下去，我们跟伊莉丝只会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相互反目而已。在下认为我们要彼此展示真心，一起对话才行。」

「我也有同感。我认为由希先生只要展现自己真心，伊莉丝可能有所改变的。」

旁边的埃丝特也表示同意。

「一起去见伊莉丝小姐，跟她说话吧。要是我是伊莉丝，听到由希先生的话会大大动摇的。那时由希先生好好说的话，可以让伊莉丝小姐再次回到我们身边。那么这次选举也……」

「不，那不可以，至少这次不行。」

由希微微摇头。

「为什么呢？」

「这选举的本质被隐藏了。因为那本质，我得压倒性地赢过伊莉丝。」

「隐藏的本质？不是选出王，而是其他本质吗？」

「我想妳们去见伊莉丝并说话。可是没必要对伊莉丝说刚刚我说过的话，取而代之，我想妳们说现在我跟妳们说的话。」

「由希先生……莫非想要让伊莉丝小姐堕入陷阱吗？」

「嗯。」

由希态度坚决。

「等丶等等！为什么非要让伊莉丝堕入陷阱？不用那样，只要我们彼此合作……」

「那种作法不被认同的可能性很高。必须压倒性地，残酷地胜利不可。」

「不被认同……？」

「因此得骗到伊莉丝。虽然会让伊莉丝受伤，但没办法。」

「由希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也认为妳们说得对，如妳们所说地做是正确的。」

由希的话让克莉丝和埃丝特吞了口气。

因为她们没想过由希会说这种话。

「但现在不行。在所有事完结之后……在这次选举胜利，回覆罗依娜的记忆后一定跟她说。」

「由希先生……」

「跟伊莉丝表明我对她是怎样想的……我也会为我必须道歉的地方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