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为毛死,鸟为食亡吗?但我觉得为食亡还比较令人高兴……』 —— 範统
在经历了不平凡的一天后,忽然要回归平常上课的日子,实在让人有点难以适应。
不过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朋友结交了权贵,自己就跟着变成特权阶级,至少大部分都不会。先不说这朋友的交情还很普通,朋友的朋友是大人物,这关係也远了点,想要增加自己的竞争力,乖乖去上学打好基础还是比较实在的。
然而今天一大早,月退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皮肤看起来有点苍白,一副虚弱的样子,也不晓得是怎么了。
「新生居民也会生病吗?」
硃砂对月退的状况感到讶异,同时还是体贴地为他倒了杯温水。
「谢谢……」
月退躺靠着床,接过装着温水的杯子,啜了一口。
「你今天还要上学吗?」
「我想……先休息一下,晚一点应该就会好些了,应该还是可以去上下午的课……」
下午的课是武术实战课耶,没有必要不舒服还去上吧?
「吃一吃早餐会比较好吧?我可以再去帮你拿一份。」
「……不,谢谢,不用了,没关係的。」
那种没营养的难吃食物,吃了只会病情加重啦,没看月退的脸色更苍白了吗?人家都身体不舒服了,就别再折磨他了。
「那我去上课了。」
硃砂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房间。範统总觉得他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要吃三餐跟上学的人。
「範统……你不去上课吗?」
月退望向他,问了一句。
「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了,等你舒服点再一起去下课。」
一起去下课……嗯,算了,还在可以接受的错误範围。
「不用照顾我没关係啦。」
可是我不想去上课。一个早上的武术课本课耶!会无聊到死吧?就让我照顾你嘛!
「反正我待在这里,需要什么不要跟我说。」
又来了,又变成糟糕的话了,呃啊……
在範统陷入说错话的深渊时,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考虑到应门可能会说成「别进来」,範统就自己开门了。
门外的人是璧柔,今天早上依然打扮得很俏丽,看见範统后,她轻轻地开口。
「我碰到硃砂,听说月退病了,他还好吗?」
「他在休息。」
「那……这是我买的水果,吃这个会比较有胃口吧?希望他早日康复。」
「不客气。」
谢谢总是说成不客气,这总让範统很困扰。看着从璧柔手上接过的水果,他也哀怨了一下。
三千串钱啊——
「啊,这是给月退的,你不可以自己偷吃掉喔!」
璧柔又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範统也有点无奈了。
我有那么不可信任吗?还是我长得一脸就是会偷吃东西的样子?我承认我刚才暗暗对这些新鲜水果流了一下口水,但这不代表我会无良侵佔生病的朋友的食物好吗?
璧柔走了以后,範统拿着水果走回床前,坦白说,因为月退躺在中铺,要照顾也不太方便,但叫他暂时先移到下铺又怪怪的,也只能这样了。
「月退,这是璧柔拿来的火果,吃一点?」
哇,火果是什么玩意儿啊!
「不用了,我不吃。」
月退刚才就将脸转向了内侧,範统看不到他的表情,对于他不吃的决定,範统觉得很意外。
「水果比公家粮食难吃,难得有机会吃到,你真的不吃一点吗?」
如果比公家粮食难吃,我也不想吃了。什么烂话嘛……
「不会吧,还有比公家粮食难吃的东西吗?」
月退被他逗笑了,有这种效果的话,说错话倒也还是不错的事。
「你不吃就不会知道。」
原本他想说「你吃吃看就知道了」,被颠倒之后意思居然也差不多,真是神奇。
「好,那吃一点好了。」
月退似乎心情好了些,他坐起身子,从範统手中接过一颗看起来很好吃的水果。
「怎么样,难吃吗?」
「难吃。」
月退竟然也开始会开玩笑了啊?不过这样对璧柔真是不好意思。
璧柔拿来的果子有四颗,但月退只吃了一颗就不吃了,本着不吃掉也是浪费的精神,剩下的自然就由範统代劳,他吃得倒是很开心。
「範统……你在你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人呀?」
以前他们其实不太聊天,通常範统都是在陪月退练字,而且房间里还有硃砂,说起话来还是会比较拘束。
现在是无法练字的时间,难得独处又没事可做,自然便是聊天的好时机了。
聊天是互相了解的好方法,範统也很乐意谈谈自己,可是他真的不擅长聊天。
有这张嘴在,想好好聊天根本是癡人说梦。
「我原本的职业是铁口直断。」
「铁口直断?」
月退显然没听过这个名词,故而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算命的,不过我还包很多东西,像消灾解厄、结缘牵线,算命也有分类的,我算得很不準。」
「因为算得不準,所以才兼营别的服务啊?」
月退理解似地睁大眼睛,範统则是无奈。他当然是想说自己算得很准,但嘴巴要跟他过不去,他也没有办法。
「月退,你呢?」
再谈下去,他只怕把过去的自己扭曲成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比起说话,他还是比较适合当听众的,这点他很有体认。
「我……」
被範统这么一反问,月退愣了愣,反而呆住了。看来他原本只想问问範统的事情,没打算说自己的事。
「我的过去……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对我来说,一件也没有。」
在说着这样的话语时,照理说应该要有几分忧伤的,可是他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气息,他在说的时候,整个人是完全平静的。
其实範统并不喜欢他偶尔会透露出的这种「静」。这样的静包含了「空」与「寂」的感觉,让人很难判断他究竟是将一切情绪压抑,还是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虽然难以判断,但範统认为,他是强制压迫自己,让自己置于「空」的无感状态的,毕竟平常的月退看起来还是很正常啊。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保护措施,甚至是下意识的一种惯性状态……
範统只觉得,这种状态下的月退,跟任何人都有着很遥远的距离,那鸿沟隔阂是难以跨越打破的,因为它无形,连看也看不见在哪里。
「如果觉得难过,就表现出来也没有关係啊……」
当範统说出这句话后,月退的目光彷佛凝固了几秒,一瞬间範统甚至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但明明没被颠倒啊。
「……是这样没错,我总是忘记这里已经不是那里了……」
所谓的「那里」,应该就是月退本来生活的世界。他在那里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範统难以想像。
都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了,怎么还会产生错觉呢?
「仔细想想,还是有好事的,我喜欢救人,只是这件事也不全然……」
他语带保留,之后像是觉得累了,便闭上眼睛,进入了睡眠。
身体不舒服的人睡一睡也好,範统安静地待在一旁,儘量不打扰到他休息。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跟着一起睡回笼觉,但昨天睡得早,现在精神好得很,勉强躺到床上应该也睡不着,只好算了。
月退是在中午时醒来的,在他睁开眼睛时,似乎还有些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而神情僵硬,等到看清楚周遭环境也看见了在房里的范统,人才放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明朗了些。
「範统……什么时间了?」
「晚上了。」
由于他报错时间,害月退紧张了一下,爬起来发现阳光正明豔,才拍了拍胸口。
「呼,硃砂又不在房里,不是晚上嘛,範统你怎么吓我。」
你什么时候才会搞懂我有语言障碍啊……
「我觉得下床走动应该没问题了,我们去上课吧。」
月退说着,便换起衣服,做起了準备。
「但我们没有武器,还不是会被那个脚踏
车老师赶出来?」
哇!好棒!机车老师变成脚踏车老师了!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新辞彙,真是新鲜!
……我越来越会自己解嘲排遣无奈了。
「脚踏车老师?」
月退充满了困惑。
就算我正确无误地说出机车老师,你也是听不懂的,我相信。
「也许我们可以再跟老师商量看看,空手也是可以进行武术实战的啊。」
你要我空手跟有武器的人打吗?不要啊!你可以我可不行,我从来没练过空手夺白刃的绝技,你饶了我吧!而且你想怎么跟那个机
车老师沟通?用拳头吗?
「我準备好了,走吧。」
「好。」
……
这种违反自我意志,造成人生走上不同的分歧的错误答覆,到底还要发生几次?
「月退,鸡皮跟鸡毛……」
「对唷,随身携带比较保险。」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鸡皮鸡毛是会有人偷的,放在房里又没有人在,那的确很令人不安,只是一袋鸡皮鸡毛,随身带着又不太方便,实在很麻烦。
今天早上璧柔来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换成草绿色流苏了,硃砂也说他上学前会拿鸡皮去升级,真是让人羡慕啊……
「虽然有点不方便,但还是带着吧,我来拿好了。」
于是,他们就这么带着这些「贵重物资」出门了。
範统和月退出门后,就遇到了不友善的人群。
他们想到了有人会偷,却忘了也有人会抢。
「把鸡皮和鸡毛交出来,否则就準备到水池重生吧!」
当街抢人,会不会太过份啊。
「……」
月退微微呆愣住,多半是他受过的教育里又没教过他遇到这种事情时要怎么处理了,範统则跟着呆站,反正他也没有主导局面的能力。
当街抢劫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来抢他们的是一群蓝色流苏的人,也就是说,他们要嘛是为了不让他们升级,要嘛是为了自己拿去变卖赚钱,才来「欺负弱小」。
看他们志在必得,放话放得这么兇狠的样子,一时还真的会反应不过来。
总不可能就这么把东西交出去吧?但是不交出去,要怎么办呢?
旁边看到的人多半选择漠视,除了不想捲入是非与那么多个人为敌,多少也是因为看到被抢的是西方人,便无意插手了。
这里的种族歧视还真严重,不晓得落月那边是不是也这样歧视他们城里的东方人?
「月退,怎么办?」
要年纪比较小的人拿主意,範统觉得自己还挺丢脸的,不过脸皮这种东西是越磨越厚的,相信以后他就渐渐不会有羞耻感了。
「我不喜欢打架,跑吧。」
就算要打架,月退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太适合,但是跑……跑去哪?而且範统很怀疑自己的体力跟跑速,能不能比得过这些抢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