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统的事前记述
人总是过一段时间就要回顾整理一下之前的记忆,以免忘记,身为人的我自然也有这个好习惯。
首先还是先问个安,大家好。儘管岁月匆匆时间不饶人,一下子又过了……其实也没多久,总之我们的进展还是停留在杀鸡拔毛,而我当然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名,依然叫做范统。
然后是例行的徵女友启示。老样子,我为人忠厚老实,无不良恶习,不赌博不抽菸不喝酒,如果哪位善解人意体贴温柔又不在意我说话有问题的小姐愿意与我缔结良缘的话,我很会开心的,长相身材不要紧,我看的是内涵,虽然路边经过美女的时候我可能还是会多看她两眼。
喂喂,什么叫做月退很符合我的徵求条件……拜託,这徵求标準最基本的就是「女」好吗!我只要女人,别的免谈!男人跟人妖都不行!也不要非人类的生物!
这段时间内其实除了抓鸡以外,我们还是做了许多事。比如说上学、吃饭、参观神王殿……还有说起来就伤心的买武器。我跟月退现在都有自己的武器了,但是这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我的人生目前在这个世界面临了绝望。有谁能告诉我,在符咒学也宣告完蛋之后,我到底还能依靠什么壮大我的实力,在东方城取得一席之地,受人尊敬──? 没钱、没势、没女人。
男人的困顿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所以我继续活下去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不想死的挣扎?我甚至还负债呢? 这个时候,我真的很需要有个朋友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告诉我:范统,你要坚强,好好地活下去,我们需要你。
但是很好,我现在身边没有半个人。 谁能告诉我那个该死的青苹疯豹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一行人本来好好的在捡鸡毛,却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东西,导致我们分散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我身在什么地方,更不妙的是我的符咒通讯器似乎还弄丢了。
这似乎是个执行之前那个计画的好时机……?自杀,丢下噗哈哈哈──也就是我那把不起眼的拖把,我实在很不想称呼它为武器──然后还可以顺便回水池一解迷路的烦恼……只不过,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债债相连到天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月退!硃砂!你们在哪里! 就算是珞侍从天而降也好啊!我觉得这里真的不太妙,等一下野兽出现了怎么办?快来救救我啊! 现在与我相伴的只有我这不太可靠的拖把而已──虽然它坚持它是拂尘──总而言之就是,咳,没有人可以给我依靠。
好吧,就让我们来看看我到底能有多衰? 我真的没有自暴自弃。我只是……太习惯说反话了,导致脑袋也会错乱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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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应该有教过你,看到落月那边的人就通通宰了不要留情,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 珞侍
『我想落月那边的老师可能也是这样教的……』 ── 范统
树上,一男一女,树下,一群被惨叫声惊动而发现猎物的野兽。 情况失控。
不过,这是三分钟前的事。
现在,这名刚才为了从难以理解且无法接受的窘境中逃脱出来而以安全第一为藉口,将树下的野兽通通以无锋利度可言的配剑斩杀得一乾二净的少年,正处在稍微回神过来的恍惚状态,脑袋尚未完全恢复运作。
不过从树下跳下来的少女,很快就帮助他恢复了刚才的记忆,也让他的大脑从停摆的状况瞬间变成剧烈运转。
「月退,你果然很强啊,这么多的野兽一下子就……」
硃砂环顾了一下周遭的野兽尸体,显得有点惊奇。 月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把视线摆哪里。
硃砂现在还是刚才变化后的女性形貌,漂亮的长髮与曲线窈窕的身体看起来都跟树上碰到的时候一样真实……先不说他习不习惯跟女孩子相处,原本应该是男性的朋友忽然间变成女孩子,要他一下子就适应,这也实在太难了点。
而且,按照先前的话语,这个「女孩子」似乎还是可以变回「男孩子」的。 他到底该把他当成男人还是女人?这是什么情况?这到底该怎么办? 像是没注意到月退苍白的脸色,硃砂很快就失去了对野兽尸体们的兴趣,又朝月退靠了过去。
不过,她往前一步,月退就退一步,再往前一步,月退又退了一步……
「月退,你在做什么啊?」
硃砂不满地叉着腰抱怨,不明白为什么月退要保持距离,而不满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知道只要月退不愿意,她就不可能拉近距离靠近他,因为他的速度她远不能及。
「硃砂,你、你……到底是……」
月退语气微颤地问着她,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确认什么或是问出什么答案。
「不就是转换成女性面貌而已吗?」
硃砂的语气好像觉得这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性面貌?男性面貌?之前好像也听他挂在嘴边说过,可是……
在月退无法剖析清楚而短暂呆滞的时候,硃砂抓到机会又黏了上来,在他大惊失色时,手臂已经被再度抱住了。
「吶,变成女生给我看看嘛,我只是好奇啊,不可以吗?」
硃砂贴着他,用她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软语撒娇,这让他又是一阵头皮发麻,直冒冷汗。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变成女生的啊──!不、不要贴这么近!
他从头皮发麻到手足无措,还是搞不懂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心脏承受力快要到达极限了,还是得赶快解决。
「你、你先变回男生再说啦!」
要一直跟一个女生贴身接触,这是月退无法适应的事情。硃砂变成女生后习性似乎也有些改变,原本的他没有过这种喜欢贴近人的嗜好啊。
「为什么?」
不过,硃砂变成女生后,对于觉得不合理的事情会一直追根究底询问的精神,似乎还是没有消失。
「因为这样子说话很不方便!这样子、这样子很奇怪……」
「那你也变成女生就好了啊?」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做不到?难道你身体机能有问题?」
硃砂有点不解,接着便一点也不忌讳想把手伸进月退的衣服里面了解他的「问题」,此举当然使月退再也忍不住地尖叫出声。
「哇──!」
在遭遇如此的「大危机」的情况下,月退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把她打昏。 以他手掌劈过去的快速,硃砂自然是吭都没吭一声就直接中招,往他怀里倒去,不过硃砂在昏倒后还是维持着女生的模样,这就有点棘手了。
就在月退烦恼于这个自己製造出来的麻烦时,他忽然如同感应到了什么,而看向某个方向。
「啊……」
在神情数变后,月退看了看昏迷中的硃砂。 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可是他也不能把硃砂丢在这里不管。
犹豫了一阵子后,他终于只能妥协──带着这被打昏的同伴,一起过去。
「绫侍哥哥,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音侍过来会合吗?」
虽然听刚才对话的结论应该是这样,不过璧柔还是又确认了一次。 毕竟音侍说的话一向很做不得準,他说西的时候心里搞不好想着东,而绫侍看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与音侍心灵相通,这大概是长久相处下来后培养出的默契,所以,如果绫侍也判断要在这里等,那么应该就没错了吧。
「对。青平风暴刚过,环境气流不稳定,不能使用直接定点传送之类的方法,虽然他应该能够感应到我们的位置,但用跑的还是要等一阵子吧。」
绫侍一面回答,一面做着解说,这时候旁边的可爱女生甲也好奇地发问了。
「绫侍大人,请问,青平风暴是什么啊?」 这是个大家都没听说过的名词,从会让绫侍脸上变色来看,应该是很有杀伤力的东西,当然要打听一下。
刚才遭遇青平风暴的时候,在绫侍快速反应保护下,她们只知道自己被符咒建构出来的密封结界所保护,结界解除时已经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实际情形到底如何,她们也搞不清楚。
「应该算是一种特殊的地理现象吧。」
这种知识性的问题,绫侍基本上有问必答。
「主要发生在东方城领土境内,是大範围型的沙暴,威力很强大,常常夹杂碎石跟电流,扫过的地方都会造成可观的破坏……人要是被捲进去,紫色流苏阶级以下正常来说有死无生,除非真的运气很好。青平风暴移动速度很快,轨迹也不一定,人会在什么地方被抛下实在无法得知,所以我们才会分散。」
也就是说,刚才如果没有绫侍的保护,这几个女生恐怕也死得差不多了,可爱女生乙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幸好有绫侍大人在,看起来只有范统有事的样子,我们运气真好。」
要是范统在这里大概免不了又要对这句话抗议一番,大家都没事,只有他有事,这算是一个人承受了应该降临到整个团体的衰运吗?
「不算运气好。青平风暴正常来说应该都在较为危险的地区才会产生,现在却出现在资源二区这种地方……」
绫侍沉吟了一阵子,做出一个结论。
「搞不好是这阵子侍符玉珮用太多了吧。」
所以,那个侍符玉珮到底该算是什么东西……?放出的能量还有影响环境天气的效果吗?
当三个女生正为了这个奇怪的结论而无言时,符文通讯器传来了音侍慌张的声音。
『啊!绫侍!这里是哪里啊!我分不出东南西北啦!』
这句话实在让人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你平常在外面到底是怎么定位的?」
绫侍耐着性子询问。
『就,靠各种东西啊。青平风暴刚扫过,我杀的野兽尸体都不见了,到底应该往哪走?』
就算野兽尸体还在,依照他原本那路线扭曲的杀法,绫侍也不信他能找出他前进的路线,一路推回去。
「你都知道青平风暴扫过了,我们还会在原本的路上吗?」
『啊!老头你怎么可以拐带小柔她们让青平风暴带着乱跑!为什么不在原来的路上等我嘛!』
又是一个无理的要求。而且,明明待在原来的路上,音侍也还是一样找不到,却有脸这样指责人。
「……我不想理你了。」
绫侍的耐心正式宣告用尽。
『咦?你不理我?可是我要去找小柔啊!这样我怎么办啊!』
「用你的爱找过来吧,找不到就是爱不够,再见。」
说完,绫侍便乾脆地关闭了团讯,音侍似乎又继续跟璧柔血泪泣诉绫侍的无情了,不过,反正他听不到,对他来说一点关係也没有。
『小柔,我的心好冷,腿好痠,人好累……』
「啊!音侍你要不要紧啊?」
听璧柔的话也知道音侍在装可怜,绫侍瞥过去一眼,随口补了一句。
「别理他,唯一没中青平风暴的人会有什么事?」
『小柔、小柔,见不到妳,我想妳想得快死了。』
「不要啊!音侍你别死啊!」
「……」
既然他们好像自己玩得很开心的样子,绫侍就懒得多嘴破坏他们的气氛了。
青平风暴扫过的区域,由于还有沙子飞舞,空气品质跟可见视线範围的状况都不是很好,他们现在是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避难,绫侍顺便做了个符咒,让这附近的空气清新乾净一点,但周围濛濛的视觉就无法解决了。
儘管看不清楚,要感觉出生物,对绫侍来说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他发现有人而不是野兽靠近时,他立即要璧柔她们站到自己身后,她们则不明所以地瞧向他。
「有敌人。」
「敌人?」
这个交代太过简单,她们似乎还听不明白。
绫侍漂亮的嘴角则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目中亦露出好战的色彩。
「是落月那边的杂鱼。」
走在满是风沙的环境里,只要是人心情就会不愉快,这几个人现在不悦的心情尤其明显。
「所以我就说,根本不想来这里出这什么鬼任务!夜止这什么鬼地方,随便走走也碰上这种不可理解的天气现象!」
团体中较为矮小的那名少年,从其扭曲的神情看来,情绪似乎在爆炸边缘。
对于他这种时常濒临失控的表现,他的同伴们都很习惯了,只有几个像是随从的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迁怒到部下的身上。
从他们的穿着、用语与容貌来看,他们应该是来自西方的客人──儘管没有人邀请他们。
虽然为了「低调行事」,他们没有穿本来符合身分的服装,而是做了掩饰,但西方城的衣服与东方城本来就是两个调调,不管华不华丽,还是看得出是来自西方城的打扮啊。
「伊耶,你有看到哪里有鸡吗?刚刚那怪风扫过之后,生物都不见了……」
走在前面的金髮男子回头这么询问暴躁中的少年。如果音侍在这里大概会指着他喊「好久不见」,然后他的脸色立即就会变成别人欠他好几百万的样子……
由此可知,他根本是看到音侍才会摆出那种难看脸色,平时他在别人面前也是很正常的。
「现在谁还有空管什么鸡!」
名为伊耶的少年瞪向他怒吼时的目光看起来如同想杀人一般,不过很可惜的,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些人通通是同伴,一个也不能杀。 其实以伊耶的观念来说,也不是不能杀,只是杀了毕竟还是不太好,所以作罢而已。
「我们就是来杀鸡拔毛的,不管鸡要管什么?」
金髮男子认真的反问,这使得伊耶目中的凶光更盛。
「这本来就是个愚蠢到极点的命令!恩格莱尔的脑袋撞坏了吗!想做鸡毛枕头所以叫魔法剑卫们集体来夜止杀鸡?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想支开人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怒气看来是爆发了。
伊耶的愤怒常常没什么道理可言,但这次倒是连他们带来的部下都默默认同。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实在是太夸张了一点。
西方城以少帝为尊,然后就是长老团与五名魔法剑卫。魔法剑卫身为维护少帝安全的存在,拥有超然的地位,照理说是连长老团都未必有资格调度的崇高身分,但现在他们这几个人高高在上的人,因为少帝恩格莱尔的一句话,居然得千里迢迢跑到东方城的领地来杀鸡拔毛。
少帝交代下来的命令十分随便,确实只有一句话:『听说夜止的陆鸡毛做枕头很不错,卿等今天便出发为我带一些回来吧。』
在收到这种命令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不觉得乌云罩顶、晴天霹雳。
拔鸡毛?您要出动所有的魔法剑卫入侵敌国领土,就为了拔.鸡.毛.做.枕.头?
而且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任务,是堂堂正正颁布出去,搞得举国皆知的正式命令,少帝此举让西方城的人议论纷纷,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
究竟是明摆着刻意疏远魔法剑卫,宣告他们尊贵的地位不复从前,还是想支开这称得上一股势力的小组织,趁机做些什么事情?
或者就如伊耶所说,少帝只是脑袋撞坏了,单纯想做一个枕头?
无论是哪一种,身为当事者,感觉被耍得团团转的他们都不会高兴。
所谓的君意难测,测来测去想破头的都是别人,最后的结果搞不好还很吐血,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按照命令出发,见机行事。
不管少帝有什么用意,把鸡毛收集好带回去总不会错。 而虽然少帝是下令让五名魔法剑卫都去,但来的人其实只有三个。 没来的那两个,其中一个号称天冷风溼痛发作,告病请假,另一个则是人根本不在城内,已经外出了好一阵子,根本通知不到人,当然也就无法传达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