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机会坏掉。』──范统
『啊,好可怕。』──音侍
『你这个从一开始就坏掉的大白癡是在那里可怕些什么?』──绫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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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恢复供水,是一件美好的事。月退觉得有私人的沐浴空间真是太好了,范统也觉得脸沾到墨汁之类的时候,旁边就有地方可以清洗真是太好了,至于硃砂有没有觉得什么太好了,这个他们不是很清楚。
「范统,你说的是真的?」
这阵子,因为范统的逼迫,月退东方城的文字大有进展,毛笔字写起来也有点样子了,但范统自己各方面却没什么进步,于是,月退好像想利用空闲时间稍微教他一些武术。
然后,关于月退学字进步了这件事,范统便想用文字跟他解释一下自己说话的问题,于是,才有了现在月退惊讶问他的这一幕。
「你骗我做什么?」
这句话的正确翻译是我骗你做什么,月退听了之后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唔,所以这一句是......」
「月退你要怀疑我啊!硃砂他看了我的解释以后,居然完全相信,觉得我就是个爱说老实话的人,我的自尊肺遭到很小的打击,如果连你也相信我的话,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好久没有机会可以随心所欲说这么长的话了,好爽,我觉得身心畅快,那种有话不能说的郁闷感觉好像也抒发出来一些了,只可惜说完以后审视一下自己说的话,还是觉得不堪入耳,自尊肺......唉,亏诅咒想得出来。
「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月退的脑袋看起来已经打结了,要去尝试习惯翻译范统说的话,实在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里面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可以完全理解大概已经心灵相通了吧。
「反正一切都是那个大叔的错!我只不过叫她一声阿姨,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我是叫一位小姐阿姨,不是叫一位大叔阿姨,谢谢,我还有长眼睛,而且她也没有很高兴,她应该是很生气才对,这段话如果被她听见,搞不好要咒我断子断孙永世不得超生了。
「......」
月退漂亮的双眼已经出现失焦的状况了。多半是脑袋转不过来,快要宣告阵亡了吧。
「珞侍他也很好心,我从第一天见面就没有跟他解释,然后他居然不帮我跟你说,一直在旁边看我闹笑话造成误会,好不容易你终于看不懂字了,不然我要恐怕等到活了也无法让你理解啊!」
「......等,范统,你等一下......」
月退一手掩面,一手举到身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在无法将话语放进脑中翻成正确的句子的情况,范统再说下去只是对他的精神攻击而已。
一时之间,范统也有点担心月退会说出「我可以当作今天没听过你解释,我们以后还是继续照以前的模式相处就好吗」之类的提议,那样的话,他大概会现场石化崩解吧。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你可以用写的吗......」
我们总不能以后都用写的来沟通吧?而且我写的你也不是全懂啊!
不过月退既然做出了要求,范统还是做了,因为想说的话太多,又没有耐性,写出来的字潦草了点,月退看了顿时更加痛苦。
「范统......不要写草书......」
这只是行书而已!这不是草书啦!
于是,范统只好用端正标準的楷书字体全部重新再誊一次,月退这才勉强看懂了七、八成的意思。
「所以,你真的说话有这样的问题?」
范统点头。
「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这样?」
范统点头。
「......」
月退一语不发。大概是在回想范统以前到底说过那些奇怪的话。
「范统,给我一天......不,给我几天的时间釐清、处理一下思绪,我觉得脑袋快要爆掉了。」
什么啊,真的让你这么困扰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啊,有什么关係嘛。
「在这之前......你可以先不要跟我讲话吗?」
月退这么说之后,范统整个人愣住。
绝交!绝交──!
不,应该说是......冷战?不对,到底该说是什么?「我们双方都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情」这种台词好像很常见啊?到底是哪一台的连续剧演过的?
不要这样啊!你就像硃砂那样不相信我也没有关係啦!或者你要像珞侍那样玩弄我也可以,我不介意了!真的!
「以前常常误解你的意思,实在很抱歉,可是我觉得......以后搞不好还是搞不清楚你的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到底是你天崩地裂还是我天崩地裂啊,珞侍他就算搞错了把我用驭火咒烧掉,也从来没有跟我道歉的,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所以,范统,那天......」
月退的神色忽然变得怪怪的。
「那天......你其实是说,你不会陪我回去吗?」
什么东西?
哪个那天?
范统自认不是个记性超强的人,这么模糊的线索配上那么普通的台词,要他想起来是哪时候说过的话,也太为难他了。
「你忘记了啊。」
月退看他的表情大概就猜出他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了,表情便转得有点失落。
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忘记了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应该不是那么烂的人吧?
「没关係啦,想不起来就算了,是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月退淡淡一笑,那样的微笑里实在没有包含多少开心的情绪。
你不要自暴自弃啊!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反正,就这几天让我先自己想想吧......就这几天。」
你到底要自己想什么?不会因为我嘴巴有问题就嫌弃我,不要我这个朋友吧?
范统想不通月退是什么意思,但是,月退说要自己一个人想想,却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隔天早上,月退没有等他就自己去上学了,这种时候,范统就觉得,他还是希望月退不要这样说到做到啊。
※
平常总是跟月退一起上学,现在突然间要自己一个人上学,范统还真是乱不习惯的。
安静地走路,没有说话的对象。也没有决斗的热闹可看。当然也不会看到女孩子送礼告白的场景。范统深深体认到,当他只有一个人,身边没有月退,那么他就会变成大众忽略的那种对象,埋没在人群里面。
当然,他也不希望决斗这种事情因为月退不在,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要是真的有人有兴趣找他打架,他恐怕会一个头两个大。
一般情况下,自然是打不过的。如果又要依靠噗哈哈哈的帮助,那也不太乐观,因为火力他无法控制,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人杀了,在路上的决斗中杀人又拿不到钱,也没有好处,范统觉得这种事情要是能免则免。
我可是受过教育的文明人,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打打杀杀这种事情我才不做。虽然一回生二回熟,但我觉得熟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还得为自己化解业障,何苦呢。
范统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踏入了学苑。月退虽然没跟他一到上学,但他们上的还是同一堂课,座位还是在隔壁啊。所以见了面也不说话的吗?
这天早上的课是符咒轩的课。今天的上课内容,是几张进阶的符咒,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课堂上不断练习、临摹这几张符咒的写法,直到成功写出有效的符咒为止。这对范统来说是拿手好戏,符咒字迹该在哪里勾起哪里转折,在他灵活运笔下,都不成问题,但他隔壁的月退,就如以往一样手忙脚乱了。
不会就问我啊。有困难就找我帮忙嘛......
月退明明就有所犹豫、偷偷看过来好几次,但还是没有开口跟他交谈。范统也无法理解他的心结到底是打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无法解开,这种奇妙的气氛让他感到十分烦闷。
以这样的气氛上一天的课,结果当然是闷到想撞墙。放学的时候月退还是没有跟他一起走,好像自己一个人仍陷在严肃的思考中,就这样独自离去了。
回到宿舍,连硃砂也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
月退立即就否认了。其实范统也不觉得这是吵架,分明只是月退单方面想不开,令人为之气结。
「那你们怎么互相不理睬?」
「我只是在回顾过往,跟想一些未来的事情......」
太深奥了。月退你的回答太深奥了啦──
「未来的事情?那也想想我嘛。」
硃砂马上就抛开了对范统和月退之间的异状的关心,缠着月退要他把他列入他的「未来规划」之内。
友情的问题,如果想靠硃砂帮忙解决,看来是没有用的,范统完全不抱这样的期望。
『喔......月退不理你?你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吗?』
珞侍根本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判定是他错。这真是有够偏心的表现。
「我只是写字告诉他我嘴巴的优点啊!我哪知道他打击会那么大!」
范统拿着符咒通讯器情绪激动地抱怨着,实在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讲太苦闷,他才逼不得已找了珞侍。
『那你节哀吧,算你倒楣,谁教你嘴巴有这种「优点」呢?』
「我要告诉月退,你明明知道,却故意不告诉他,害他一直误会到现在。」
因为珞侍的态度太幸灾乐祸了,范统忍不住想威胁他一下,刚好威胁的话也没被颠倒,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范统!你这个小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暗算别人!』
哼哼哼,晓得紧张了吧?你这小毛头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弱点在哪里根本一清二楚。
「不敢当,要论暗算我怎么及得上珞侍小人您呢?」
看吧,我就说不能叫珞侍大人,喊出来很可能变成小人的。但是这个时候颠倒,只能说颠倒得刚刚好。
『你......反正不準说!你要是告诉他,我、我三个月不请你吃饭!』
啧!怎么大家的弱点都被别人看透了啊!搞半天我也被你看得一清二楚嘛!
可是我已经说出去了耶,怎么办?
真糟糕,月退那边难以言喻,现在连珞侍这边也要有危机了吗?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啊?如果我去要求月退跟我串供,他会不会同意?
「你不请我吃饭,那也不请月退吃饭?」
我就不相信没有我在,你这脸皮薄的敢跟月退两个人吃饭。
『我才......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啦!』
珞侍一怒之下,就闹脾气切断了范统的通讯,结果,讲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什么帮助。
唉,珞侍,好孩子是不可以这样的,这是家教不好的表现。不过你对别人应该也不会这样吧?朋友果然是拿来颐指气使用的。
范统一面无奈,一面看打工时间也快到了,只好準备準备,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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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统虽然是个懒人,但其实也没有很排斥打工这件事。用劳力换取金钱,是很合理的事情,比较不合理的就是他拿不到那份金钱,因为所有打工的费用都要拿去还债,而欠下这些债也让他觉得很没天理。
打工没钱可拿,感觉就像在做义工。做义工这种事情,范统是没兴趣的,可惜这也容不得他选择,他连选择打工伙伴的权利都没有,更何况是决定要不要打工呢。
「范统,好久不见啊,你们的比赛真是一帆风顺,有没有觉得我帮你报名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啊?」
米重一看见他就笑容可掬。当初米重好像说过,因为他是带他的人,所以他打赢了米重就有奖赏,现在他们都赢这么多场了,米重搞不好都赚翻了吧?
可是,米重还是来打工了。到底是他欠债的数目是天文数字,还是其实也没有赚到多少钱呢?
「你靠我们赚的钱,也不应该分给我吧?」
「啊,你晓得的,我当然没有要分给你的意思啊。」
我是说你也该分一些给我......算了,我怎么会想跟米重谈钱呢?
「难得你没有跟月退在一起,他不是也会陪你打工吗?「
米重这么一提,范统的心情就更差了。
「不过他不在,说话也比较没压力,怎么样,还有没有想向我打听的事情?看在这阵子得到的好处上,可以不跟你收费。」
范统觉得米重自说自话的能力越来越高强了,搞不好他一句话也不回答,米重一样可以自己一直说下去。
「如果没有想问的情报,我也一样可以说故事喔,反正这个打工很闲嘛,不说说话也挺无聊的。」
反正你就是想讲话给别人听就是了......真受不了你。
目前的负债还有一百七十串钱,希望可以快点还完,就不用再被强迫打工了。
「不如讲讲比武大会的事吧。」
「比武大会的事?你要听什么?渊源?有几年的历史?这次大会最有希望胜出的几个组别?」
只是问个比武大会也有这么细项啊?为什么会有最有希望胜出的几个组别这种东西,难道你还私下开赌盘?
「有什么就讲什么啊,你随便讲,我认真听。」
不是认真听,是随便听啦。你这个人讲的话,我怎么可能认真听呢......
「有你这样没劲的听众,我讲起来也很没乐趣耶。」
你到底要不要讲,还挑剔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