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剥削那么多民脂民膏,有难时当然就是要你们这些大人物出来顶啊。』 ── 范统
『啊,我一个月俸禄也只看心情拿个几千串钱零用而已啊,这样有很多吗?』 ── 音侍
『他的言论纯属个人行为,不代表东方城的立场。』 ── 绫侍
「硃砂!你那边有没有看到珞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由于空中的云彩异变与地震都十分清楚地代表沉月祭坛的阵法已经发挥作用,月退在搜寻无成的情况下,只好决定先回头跟同伴会合,他先找到的是硃砂,不过原本想问的问题都还没问完,他就因为眼前不太正常的景象而更改了发问的内容。
「碰上了几个落月的士兵罢了。」
硃砂微微皱着眉回答,算是解释了他身上血迹的由来。
附近没有尸首,这里应该不是事发的现场,看他坐着的姿态不太自然,月退连忙凑近关心。
「解决了吗?你受伤了?」
「嗯。腿被对方伤了。可能是派去攻击东方城人员的队伍吧,我用质变的能力逃脱的。」
硃砂的身手并不弱,能让他受伤,甚至必须逃走,显见那些敌人不是什么普通阶级的士兵,月退听他这么说之后顿时脸色凝重。
「你都没有看到珞侍吗?」
「没有。」
硃砂没跟着问他有没有找到人,既然月退没带着人出现,那多半就是没有消息了。
「没办法,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担心范统……你能走吗?」
硃砂自己做过了止血的包扎,月退也看不出来他的伤口严不严重,只好口头上询问。
「可以,只是可能无法走太快。」
在发现阵法启动,又听硃砂说西方城派了人去攻击东方城人员后,月退就已经焦虑地想快点赶回去了,要配合硃砂的伤势慢慢走回去,只怕耽搁了时间,把他丢在这里这种事情,他又做不出来,最后,他只好做了个折衷的决定。
「你脚受伤,我抱你回去吧。」
难得他主动说出这样的提议,硃砂当然也不会拒绝。
「嗯,当然好啊,这样也比较快。」
于是月退蹲下身子将他抱起,正要启程,硃砂却突然变身成了女性面貌。
「这样要怎么抱!快点变回男人!」
月退一下子吓得差点把她丢下去,但顾忌到硃砂现在受伤,他虽然惶恐,还是不敢鬆手。
「为什么?不是男人抱女人比较正常吗?」
硃砂一面说,还一面将手圈上月退的脖子,似乎很享受被抱着的状态,不过月退当然是吃不消的。
「立刻变回去!不然我真的要把你丢在这里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不知该说是有魄力还是惊恐,因为不想品尝被丢下来的滋味,硃砂也只好妥协了。
「好吧好吧……」
看她重新变回男性面貌,手也规矩地收回去后,月退这才不再有意见,抱着他快速地赶回东方城的营地。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决定我要现在跟着慌乱的人群撤离,还是在这里等我的朋友回来啊?
范统虽然跟着大家移动了,可是走几步路就回头一次,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先走不太道德。
这个时候我真是格外需要卜卦的能力啊──定夺一下走还是不走,吉还是凶,真的很好用呀!为什么要封印我这么重要的记忆,绫侍大人──
「维持秩序!动作快一点!不要乱成一团!」
待在现场负责指挥的是违侍,也许平日的威严还是有一些震慑的效果,虽然无法稳定人心,但在控制人群行动上还算有效率。
他们的目的地是距离这里还得走上一段路的结界边缘。东方城的人已经在那里设立了传送符阵,準备将人一批一批地送回去。
由于传送符阵一次能送回去的人有限,还有启动后必须等待效果恢复的时间,因此,进入符阵的先后顺序是需要决定的,较为重要的人该先送回去保障他们的安全,比较无足轻重的人,即使出了沉月祭坛阵法的範围,也只能苦苦等待轮到他们的时候。
在最短的时间内算好人数,安排进入符阵的顺序,这都是需要费神的,不过违侍还是处理得很迅速,众人也没有因为安排顺序的不满而爆发情绪,大致上都顺从地听从命令。
但是,这可能也是明显的生命危机还没有出现的关係。
范统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在哪个梯次离开,不过他连结界边缘都还没走到。现在他的身分是珞侍的随从,照理说该跟着珞侍行动才对,可是珞侍人不见了,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混在没被安排到,等最后才能离开的人群中了。
哇喔,刚才没有想太多,现在仔细想想,珞侍要是没找到,我是不是不能走啊?自己逃回去,丢下「主人」,之后也会被追究责任吧?
珞侍你到底上哪去啦?看到这种异相,也该晓得要回来了呀!现在不是闹彆扭的时候,快点自己出现啊!
范统想着想着,又焦躁地拿出了符咒通讯器,而这次的通讯要求依然没有丝毫回应。
真是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就他对珞侍的印象,珞侍应该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常常勉强自己,很少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行动,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他应该不会故意让人找不到自己的。范统在进行了深入一点的思考后,顿时有点担心。
在他正因为这样的思考而出神时,后方的人群忽然传来惊叫声,这使得所有听见的人的神经立即绷紧。
怀抱着不安回头看了情况后,范统马上在心里咒骂了起来。
该死的落月!居然派兵来袭击!而且每次都挑月退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事实上敌人本来就没有挑个对他来说比较好的时机攻击的义务,所以他这话与其说是骂对方,还不如说是诅咒自己的倒楣。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后面那些人应该是挡不住的,瞧他们被落月的士兵两三下就解决掉一个,一路屠过去的速度,指望他们阻下敌人,根本是作梦。
也对啦,人家派过来突袭的想必是精锐,我们落在后面的又是顺序比较不重要的,哪可能是对手啊?
可是如今这种局面……难不成我又只能跟噗哈哈哈求救吗?上次它都叫我自杀了,这次我们之间的情况这么恶劣,它搞不好直接把毛捲上来动手扼死我啊!
就这么远远看过去,范统依稀可以看见西方城士兵武器上的光。看来他们做事相当狠绝,居然使用了噬魂武器,丝毫不留情面,可说是彻底撕破脸的态度。
其实在会议上就表示得差不多了,西方城的皇帝可以当众说出想要东方城女王的头这种话,即是完全敌对的展现吧?统治者的态度,自然就代表了他们国家的立场。
现在其实也没有时间让范统想太多,在犹豫了几秒要不要向噗哈哈哈求救后,他断然放弃了这个选项,拿起了符咒通讯器。
当他要找的对象接通了通讯,他立刻朝着符咒通讯器大喊。
「月退!救命啊!」
范统正高兴这句话没有被颠倒,随即听到月退迟疑了一下后有点犹豫的声音。
『这句话……应该不是反话吧?』
「当然是!我没事叫你来救我做什么啊!」
噢不!不要颠倒得这么完美!简直解释成这只是个玩笑也说得通,这太过分啦!
『我们快到了……』
从符咒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听来,月退应该在奔跑,儘管听到他这么说,范统还是不太放心。
「慢一点啊!升日的士兵远在天边啦!再不来搞不好我就只剩下一堆黑骨了!」
喊出这句话后,范统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的时候也会产生放弃了解这些话的冲动。快慢颠倒、名词错误,还有那个远在天边也就算了,黑骨是……怎样啊?总觉得比黑脸黑店黑心肝还要糟糕?
至于到底要用化学技术还是烹调手艺或是艺术的恶趣味才能造就出一堆黑骨,范统就暂时不想去研究了。
『我知道了,现在抱着硃砂不方便说话,你等我,我很快就到。』
月退说完就切断了通讯,带给范统一阵错愕。
抱着硃砂?
抱着硃砂──?
这句话也太有想像空间了吧!为什么忽然跟硃砂进展这么快速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朋友的性命危在旦夕,你们怎么还有空边赶路边卿卿我我浓情蜜意眉来眼去甚至用抱着对方的姿势行进啊!你们这样对吗!月退你要开窍也别选在这种时候好不好──
月退的一句话在被他擅自加上很多妄想之后,整个变得很糟糕的东西,当事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在这种战乱之中,我也很希望有个美女可以互相依偎啊……不,任何时候我都希望有个美女可以彼此取暖!这个卑微的心愿到底何时才有达成的一天啊……就算没有美女我也不会屈就于人妖的!朋友的恋爱价值观是朋友的事情,我才不会因此有丝毫动摇呢!
范统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也努力往前移动,拉开跟敌人的距离,虽然这点微小的努力不见得有什么作用,但至少可以自我安慰比留在原地安全一点。
逃命的人群是不太会顾忌到别人的,要在这样的人群中移动,第一要务其实是不要跌倒。只要跌倒就难保命了,被一堆人贱踏过去的感觉范统还没体会过,这辈子也不想体验,他觉得被魔兽贱踏而死一次就够了,换成人踩过去也不会比较舒服的。
天啊!真的有人在自杀!噗哈哈哈提供的这种烂办法居然真的有人用!实在是情况太险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吗?有这样的勇气的人才能活下来?可、可是……
回头关注情况的范统因为看见好几个人自知逃不掉就主动抹脖子而惊恐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目睹自杀的场面,多少有点冲击。
只等待救援同时逃命,似乎也太消极,范统伸手入怀掐紧了几张备用的符咒,心想着万不得已的时候,即使唸不出正确的符咒名称也得试一试。
音侍大人!绫侍大人!这种时候您们在哪里啊──怎么都不见人影!难道跟女王一起先回去了吗?不是这样的吧!如果大人物都先去避难了,那为什么违侍大人还在啊?他是苦命劳工吗?
而场上的状况,这时也出现了一点变化,东方城的人开始回头组织抵御了,是在违侍的指挥下反击的。
这么做的确有必要,如果让西方城的人一路杀人前进,到了符阵那边包围或者摧毁的话,大家想回去就只能各凭本事逃了。
「面对敌人的时候怎么可以逃跑!银线一纹又怎么样!你们如此消极的应对和低迷的士气,多么丢东方城的脸!自杀回去的一律判刑,现在立即回击!」
违侍的吼声听起来十分愤怒,看样子他宁可要大家光荣殉国,也不要一堆胆小懦弱逃走的人民,这下子把大家自杀回去的选择也堵住了,想要活命,自然只有抵抗。
范统印象中,西方城的阶级制度,铜线有五个阶级,银线也是五个阶级,只有金线是三个阶级。这么说来银线一纹应该算中间下面一点,也大概就是蓝色流苏跟红色流苏左右的水準,的确没有到打不过的地步,可能是比起拿性命相搏,直接背负一百串钱的债务容易得多,才会有人这么选择。
新生居民因为身上的印记的关係,东方城似乎可以调阅每个人死亡的原因来看,也就是说,先自杀的跑不掉,现在自杀的也别以为人多就能不被发现,这让范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没有自杀,但事实上他也只是没有杀掉自己的勇气而已。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形也有一点尴尬。
由于方针从逃跑改成反击了,前方的人也在违侍的命令下回头,基于跟着人群跑这个原则,范统就算不想回头也得顺向回头,这就等于越来越靠近战斗地带了,而他的战斗能力又几乎等于零……
这下子完蛋定了?冲过去当砲灰吗?而且又不能自杀,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呜哇啊啊,被人群赶着去赴死的感觉很差啊!好像硬逼着我上断头台一样!近身战斗的话我难道要拿这根拖、拂尘挡吗!然后敌人搞不好会笑出来或者发愣,就会露出破绽,我再用噗哈哈哈的毛扫死他?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研究出这软软的白毛要怎么攻击人啊!搔痒还差不多吧!
幸好,范统的烦恼没有持续很久,当他终于被推入混战之中,手足无措地开始脸色发白时,首先靠近他的那个敌人,忽然给一把不知道哪里投过来的刀钉在地上,对方惨叫的期间他急忙退开,同时刚才援护他的朋友也出现了。
「范统!没事吧?」
月退跃至他身边时,手上果真是抱着硃砂的,现在找到人,不需要再赶路了,他便将硃砂放了下来。
「月退,女的也就算了,硃砂现在是男的你也抱,你撞邪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范统也希望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讲对话次数能用在比较关键的时候,而不是用在这种玩笑话上。
「才、才不是!硃砂腿受伤了,我才抱着他赶路啊!」
月退听了他的话之后脸上一热,一旁想出手袭击的敌人也不幸被他一掌巴飞。
「我要变成女体给他抱,他还不要呢。」
硃砂在旁边凉凉地补了一句,显然对之前的事情有点介意。
什么!人家要变成女人给你抱,这种特别服务居然拒绝!什么态度!身为一个男人我真是感到义愤填膺,你怎么可以如此暴殄天物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成语有没有用错我不管啦!反正我就是想骂啊!
「你是在看破什么,有这种坏事,答应才是错的啊!」
我是说你想不开什么,有这种好事当然应该答应……硃砂别瞪我啦!我这次是站在你那边的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相信我的嘴巴被诅咒了啊?
「嗯,我知道答应是错的,本来就不该随便佔人便宜,所以我才拒绝的嘛。」
月退从紧张的状态稍微放鬆了下来,对待干扰他们说话的敌人时,手段也温和了些,这次只将对方敲昏而已。
不过将敌人敲昏在这种大家跑来跑去的战斗地带放置,好像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你不要就这样顺着回答了啊!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说错话的!」
因为月退跟硃砂在,范统觉得自己应该很安全了,便很安心鬆懈地说起话来。
「啊……现在该怎么做呢?是不是发了撤离的命令?不过这里又打起来了……」
月退乾脆无视他那句话,逃避话题的意思非常明显,让他有点无话可说。
「珞侍呢?」
刚才那个话题如果不想谈,那这个问题总是得回答的。
「我们都没找到他。」
月退神色一黯,似乎也颇为担忧。
「虽然也想再找下去,但听硃砂说遇上了落月的士兵,我担心你有危险,只好先赶回来了。」
喔喔,月退,你对我真是有情有义,我好感动啊,但……珞侍到底哪里去了?没找到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说起来,明明是混战中,我们却能这样从容自在地进行谈话,会不会有点显眼……还是欠揍?虽说有月退在这里,聊天聊得再爽应该也安全无虞,不过被人注意到月退强得有点变态的实力的话,好像也不太好?
然后月退现在没有蒙面。只盼大家都为了生存而挣扎,没有人会发现他跟少帝长得很像了……
「要是没找到人,我们能回去吗?」
硃砂插了一句话,毕竟他们是珞侍带来的。虽说只是随从,不是护卫,人丢了大概也不必负太多责任,然而这种说法好像置身事外暗自庆幸一样,感觉不是很好。
「我们再询问绫侍大人或音侍大人的意思吧。」
月退也只能这么回答了。范统则对他名字说出来的顺序在心里有感而发。
先提绫侍大人才提音侍大人,果然是因为绫侍大人比音侍大人可靠得多吗……?
「那么,现在要做什么?」
「违侍大人命令我们退敌,所以大家都很要命地逃走,落月的部队没离开之前,我们可能无法继续撤离行动了。」
范统这段话只错了一点点,因此不必花费太多脑力翻译,他们现在已经陷入交战地带,而且越来越接近中心了,这样的状况似乎有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