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人总是不知道自己提出的是什么样的要求。』──绫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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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取得消息之前,一切照日常生活过──这是目前大家的共识,范统自然也只能遵守。
不过,待战期间,学校又不开课,范统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该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在房间里教月退写字,现在的话......难道要待在房里跟硃砂互瞪?
不,我还不如出去逛街吧,上街散步也是我的日常生活活动之一嘛,虽然平常月退都会陪我一起去啦......
没有人一起行动的感觉好孤单喔,呜呜。
摆脱了和硃砂同处一室的状况后,范统呼出一口长气,觉得轻鬆了许多。
跟太认真的人单独相处,总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这种感觉还是让焦巴一只鸟去享受就好,我无福享受啊。
因为是一时兴起出来的,范统并没有什么目的地,身上没钱的情况下,说是逛街,还不如说是散步健身,这样悲凉的处境他也只能认了。
街市上走动的人不算很多,毕竟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前阵的士兵,正被集中训练管理。这种冷清萧条的感觉,范统不太习惯,本来想用热闹的感觉来沖淡心里的不安,但这个目的显然无法达成了。
然后他也接着体认到一件事。
街上的人多不多不是重点,反正不管多还是少,都会让他撞见游手好闲爱八卦的米重。
「哟!这不是范统吗?好久不见啦,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拜访你呢!」
米重看到他的时候,很快就露出了一脸很假的惊喜,然后无视他皱眉后退的态度,立即快步追了上来,亲热地跟他勾肩搭背。
把你的手拿开,我跟你没有那么熟啊!你想找我一定没好事,快滚!
「听说战场上发生了大事呢──你有没有什么情报或者心情可以提供给我的?」
情报也就算了,心情?问我心情做什么?
大概是看穿了他脸上的疑问,米重又补充了一句。
「身为落月少帝的亲密好友,你不发表一点对目前事态的感想吗?啊,你事前晓不晓得他的身分啊?还是你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觉得错愕、惊讶吗?有没有被欺骗的感觉?还是觉得意外结交到大人物很爽?」
......米重,你为什么不去找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呢?
范统因为米重连珠炮般发问的内容而脸上微微抽搐,很想一拳把他的脸打歪,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嘻皮笑脸下去。
「你这是什么话......」
「嗯?很实际啊!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这两天最大的新闻吗?落月少帝居然之前一直混在我们之中,大家可能都有跟他擦身而过,甚至还说过话啊!想到我被他当街威胁过,我就觉得很爽,这等于多了一个料可以讲,很珍贵的啊!你们住在一起又形影不离,感情那么好一定有更多能说的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啦,爆料有钱赚喔!」
米重唯利是图的个性,范统早就彻底了解了,所以儘管因为他的话而生气,他还是无法真正愤怒起来。
「人家处境清楚,你们还在这里幸灾乐祸锦上添花......」
我是说处境不明你们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啦!变成这样有够不伦不类的。
「噢,都被咱们英明的女王陛下抓住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吧?恩格莱尔可是我们的敌人啊,你该不会还继续把他当朋友吧?」
米重用一副看异类的表情看着他,好像觉得他没有跟着一起幸灾乐祸是天大的错误似的。
「不用你管!什么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要祝福他啦!」
「说他没好下场还叫祝福?你这是在反讽吗?」
米重奇怪地反问,范统则苦于没跟他说明过诅咒的事情,乾脆就闷声不解释了。
「光是来我们东方城学了我们的技艺这件事,就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走的啦,术法轩的老师心里一定很吐血,哈哈哈。」
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居然是敌国的皇帝吗?以东方城居民的立场来说,单这么想的确很吐血。不过月退他总共也只学到术法方面吧?符咒不会,武术他自己就可以开班授课了,东方城其实也没亏很大,就放过人家好不好?不然让他教你们魔法当作回馈也可以啊?还是你们根本不屑学落月的东西?
「但是他是想阻止战争的吧?你们为什么要罔顾他的好意呢?」
偶尔讲话没被颠倒这种事,已经无法让范统单纯地感到高兴了,特别是在心情这么低落的时候。
「谁知道他想做什么呢?哎呀,人都落到我们手里了,自然也不必战了,没打仗就达成了目的,大家都可以继续活下去,这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头!大家都很好只牺牲月退一个人是不是?况且落月那边都还未必搞得定呢!他们都扶持了一个假的装得有模有样不是吗?
「以前女王陛下很宠爱晖侍大人,你说落月少帝那张脸会不会让女王陛下有移情作用?如果有的话,那也不用当落月少帝了,直接进女王的后宫就好啦──」
你这是什么下流话题?女王陛下宠爱晖侍大人,也不是那种宠爱法吧?不是她的义子吗?
范统觉得再继续跟米重聊天下去,只会汙染自己本来就不怎么乾净的心灵,虽然他晓得自己的心灵纯洁不到哪去,但也没有放任着让它越来越汙秽的打算。
「我们志同道合,多跟我说一些。」
不!我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少跟我说话啊!
「啧啧,范统,看不出来原来你有兴趣的是这类的话题啊?」
米重彷彿在重新审视他一样,范统则对这样的话题感到绝望。
我绝对没有因为说错话而发现一个新的自己。绝对没有!
「不过啊,公共场所还是少谈一些跟女王陛下有关的事情比较好,我可不想被处死啊,有机会我们可以慢慢聊,现在还是来谈恩格莱尔的事吧,在东方城谈落月少帝就不会有人管啦,你可以畅所欲言,来吧──」
要不是现在跟噗哈哈哈的关係还没搞好,范统真想抓着噗哈哈哈然后对米重丢了驭火咒,亲眼看着他变成焦炭。
「我不想说,继续烦我吧。」
「你说话还真是前后矛盾,是要我多纠缠你你才肯回答的意思吗?」
谁那么不老实不坦率啊?我又不是珞侍。
「如果有不错的情报,我会分你情报费的,我很守信用的!」
抱歉啊,现在用东方城的钱已经无法吸引我了,我反正也不能在这里住多久了,给我再多东方城货币又有什么用?就算有一万串钱我也只能拿去扔水沟啊。
「你要做这种调查,还不如去访问音侍大人发现他的恋人是爱菲罗尔的时候有什么感想啊,你不觉得这也是个很烂的话题吗?」
好吧,严格来说,很好颠倒成很烂也还算有道理。打探人家的感情实在不太道德,我纯粹只是为了把米重的注意力从月退身上引开才拖音侍大人下水的。
「噢,这个自然有专人去负责打探,那不是我的打听範围啊。」
米重耸耸肩,显然对这件是兴趣缺缺,这让范统有点意外。
「为什么?我以为你有些事情都不打听的。」
我是说我以为你什么事情都包打听。没想到你居然还会选择性迴避某些消息?
「没有为什么,这哪有为什么?所有拜倒在绫侍大人美貌之下的俘虏,通通都对音侍大人很感冒啦,音侍大人的事情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关心,光听到他的名字,我耳朵都会痒。」
米重摆摆手表示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范统则再度产生新的疑问。
「你态度差真小,看到音侍大人修理违侍小人的时候,你不是也推崇得很冷淡吗?」
那是比武大会结束有一次在街上遇到米重发生的事情,而范统这段话里颠倒的几个词,则成了微妙的误会。
「咦?你观察得真细微,居然能看得出我那无关痛痒的讚美底下暗藏的不以为然,是我太不注意,没有藏好吗?哎呀。」
......所以,你即使跟音侍大人一样讨厌违侍大人,也不会因此让你改变看音侍大人不顺眼的态度就是了?音侍大人只不过是常常跟绫侍大人走在一起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而且,事关音侍大人的恋情破裂,那他搞不好会转往绫侍大人那里寻求安慰啊?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吗?
「说了这么多,范统,你到底要不要提供一点消息啦?」
米重不喜欢白费唇舌,但范统也不怎么想提供他想要的东西给他。
「你如果想要无聊一点的消息,不会去落月那边打听啊?」
「那也太困难了吧!我们的居民八卦情报网没有流通得那么远啦!到落月去打听,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呢,如果是为了绫侍大人的话还可以,为了恩格莱尔的八卦就算了吧。」
所以你还真的可以为了绫侍大人去死啊?那如果绫侍大人要你去落月打听情报呢?我觉得绫侍大人对落月的情报一定很感兴趣......
「你花了我这么多时间,也拿出点诚意来吧?」
「你到底不想打听什么?身高体重三围我通通都知道。」
「你通通都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係?普通男性友人会知道对方这些数字吗!范统,攀上贵人也不要忘了我啊!」
谁要记得你......不,不对,我是要说我通通都不知道啦!谁会知道那种东西啊!
「如果觉得不想议论他身分的事情,那么透漏一点他的异性交友关係也可以啊,比武大会的时候那个跟他黏得很近的美女,你说是硃砂,但又没给我下文,不如趁机揭露一下吧?如果谱出一段落月少帝来到东方城后,与东方城的美女相恋的悲剧故事,应该也会很受欢迎的!」
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而且还擅自决定是悲剧了?我觉得硃砂一点也不适合当悲剧女主角喔,你如果把他塑造成那种形象,就是你太天真了,他都已经做出了无祖国的宣言了,你以为单单国家背景的问题就能阻止他跟月退在一起了吗?......如果他跟月退真的是恋人的话。
「你不如去直接访问本人算了,我相信他一定不愿意说很少。」
「喔喔!可以访问本人当然好啊!你要帮我引荐吗?」
米重直接忽略了他后面那句奇怪的话,当即热烈地握住他的手,彷彿迫不及待。
「手抓紧,我可还没答应你。」
什么手抓紧啊啊啊啊!手放开谢谢!我没有给一个油滑的男人握住手的兴趣!
「噢,范统,你......该不会要我出卖色相换取情报吧?我不歧视同性恋啦,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错误的对象,难免令人不快......」
同性恋是你吧!成天念着绫侍大人的家伙!我才不是!嘎啊啊啊啊!
范统脸色铁青地甩开米重的手,便决定不要理他直接走人了。
「啊,喂!只不过没答应你,也不必马上掉头就走吧?你如果想趁着恩格莱尔不在,跟别的男人发展不纯的关係,我也可以介绍对象给你啊!」
米重追在后面喊的话让范统差点吐血,不得不转过来制止他。
「喊那么小声做什么!不想给大家听到啊!」
「啥?你希望这件事广为人知啊?早说嘛,我可以帮你宣传啊,这也是个不错的料呢,哈哈哈哈。」
不是!不是啊啊啊啊!该死的诅咒──!
这误会好像大到范统难以澄清的地步了,他为此感到头痛。虽说在东方城的日子可能没剩多久了,但是留下这种奇怪的传言,还顺便毁掉月退的名节清誉,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刚才我讲的都不是认真的,你要放在心上。」
范统随便补了一句声明,他也觉得这样一句话大概不会有什么用,这只是补来给自己一点交代的,事实上他已经自暴自弃了。
「你说了一堆劲爆的东西之后才说是开玩笑的,也耍人耍得太过火了吧?」
米重表达了他的不满,范统则为求保险,又多加了一句。
「要是之后外面有奇怪的谣言流传,我会叫月退找你算帐,你好自为之。」
幸好放话威胁的时候总算话语没被颠倒了,不过,米重完全不怕这个威胁。
「啧,人都被女王陛下抓起来了,搞不好根本没有重获自由的一天,谁会害怕啊?」
不要诅咒他出不来啊!喂!等他出来你就会后悔了!
「噢,对了,范统。」
米重跟他纠缠了这么久,才忽然想起有一件正事要告诉他。
「虽然是战争期间,但债还是要还的,我差点都忘了,明天早上準时到玄殿报到吧,例行的修缮工作,有两串钱的酬劳。」
这个噩耗让范统一下子作声不得。
不是吧?这种时候还要我去当义工?也太.....债还不还根本已经无所谓了啊!不管救月退的事情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会继续留在东方城了耶!
「国家徵召,不能不去,别想装傻啊,迟到会扣款,不到会被处劳役,看你这难看的脸色想必是不想去吧?这可不行喔。」
范统的心是完全写在脸上,米重便好意叮咛他几句,算是尽了身为他导览人的责任。
「好啦,你不给我情报,我要去找别人了,再见。」
只要确定对方没有利用价值,米重就闪得很快了,范统也懒得跟他说再见,他现在正处于哀伤的情绪中。
因为要维持日常生活,所以这义工我还是得去当就是了......
战争期间玄殿修缮个什么劲啊!难不成籤筒坏了喷出一堆血光之灾吗!
这么说来,那些血光之灾还真的都应验了......那么,给我的「笨蛋」也是认真的?
太过分啦!太过分了啦!更可怕的是硃砂的「志在必得」啊!不、不过,往好处想,只要他没有放弃月退,是不是就代表我们救人行动会成功?如果人不救出来,他要怎么得啊?
范统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继续他无聊的逛街行程,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也发觉他的日常生活真是无趣,没得上学又不务正业的人生就是这样,他的内心充满感慨。
其实如果真的想努力自学,他现在应该再去练练符咒才对。不过没有月退在,他当然是不可能一个人去虚空一区的,虽说练符咒也未必要去那种地方,但战争期间,在外面跑本来就比较危险,范统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真的想提升实力,想帮得上月退的忙,不会拖累他......还是等人救出来再说吧,短短几天的训练,又没有人指导,只怕是很难有效果的。
不过符咒这种东西,他还真不知道能找谁教自己。
假如他们得以全身而退,到西方城去......他该上哪找人指导自己东方城的玩意儿?
那个时候应该就与东方城的人绝缘了,想到这点,范统也有点头痛。
珞侍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总不可能要求东方城的王子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会是国际问题啊!
难道以后就跟珞侍断绝来往吗?大家朋友一场,搞成这样也太......太令人难以接受了吧?
还是我们去了落月之后依然可以跟他私底下来往?这可能吗?但是,要是被他老妈发现,他应该会倒大楣吧?事情怎么这么难办啊......
就这样逛街逛了数小时后,觉得自己一事无成的范统,总算乖乖走回了宿舍。
虽说要去做义工这件事与硃砂无关,不过他们现在毕竟算是一个命运共同体,让同伴知道自己的去向是应该的,所以他还是用写的跟硃砂说了。
「这种时候,你还要去为东方城贡献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