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应该找个好的导游,接着做好行程规画,然后就可以来一趟西方城深度之旅了!』 ── 璧柔
『团费都妳出的话,我没意见。』 ── 硃砂
『可以改成美食之旅吗?』 ── 范统
『等等,天罗炎呢?那尔西呢?这、这样子真的是可以的吗!』 ── 月退
有的时候他也会这么想──也许是记忆里面缺乏了影像这个要素,所以他对西方城才会这么陌生,找不到一点亲切的熟悉感。
或者是因为,那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对他亲切的人,他又长年生活在範围不大的狭小空间里,根本也没有认识、融入过那个环境吧?
明明那是他的国家。
明明他也曾经担下守护那里的职责,曾经为了保护住在那里的人们不受侵扰,却对那片土地没有归属感。
地位、身分,其实不是他想要取回,或觉得应该属于他、应该重新拿回来的东西。他所想要的原本几乎都已经拥有了,重生以后获得的一切,他十分珍惜也很满足,只是……
总有一点点放不下的事物。希望能够释怀,却又怎么样也办不到的。
直到现在,他还是常常作梦。
除了被杀时的梦境,有的时候……也会梦见一些仍然记得,潜意识里怀念的事情。
而当这两种梦境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时,他实在也不知如何自处。
『在透过里界或者地下管道交换物资的种类中,西方城的有钱人特别喜欢夜止出产的蜜果,许多夜止的产品由于入手不易,往往价格哄抬得很高,像是夜止随处可见的陆鸡毛,在西方城售出的价格可能就会有十倍之高……』
眼睛看不见的他,没有办法自己读书,那尔西这个侍读被派到他身边来,主要的作用就是唸书给他听,像这样的听读行为,已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至少他已感到习惯──不管是那尔西那平板单调的声音还是身边有一个人这件事。
只是,儘管是唸给仍该被称做小孩的他听的书,也不是什么温馨明亮的童话故事,那种书不会被摆在他的书房里。如果他没有特别的要求,那尔西通常就随便挑一本唸了,今天这本游记就是那尔西挑的,正好讲到一些贸易相关的事情,对于那尔西的选书他也没什么意见,只安静地听着,偶尔随口提出一些问题。
『蜜果?那是……』
『一种水果。』
那尔西的回答跟没有回答差不多。
『大概是什么样子呢?形状、颜色,吃起来的味道……』
『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吗?』
那尔西在跟他说话的时候,时而会出现这种不太耐烦、带点不悦的态度。
于是他便不说话了。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甚至也不晓得该不该再请他继续唸下去。
半晌,他听见书本被放到桌上的声音,在心里猜测着那尔西是不是不想唸要离开了,但却听到接近的脚步声,然后,那尔西抓住了他的左手。
对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画了一个形状,缓缓的,不带一丝急切。画完后,那尔西才开口。
『蜜果大概就这么大,明白了吗?』
『啊……嗯。』
他愣愣地点头,接着又因为觉得那尔西好像生出了点耐心,所以忍不住又问了别的问题。
『那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只不过不管多么习惯孤独,有时候他还是会想多跟人对话。
『我又没有吃过,怎么会知道?』
那尔西随即又不耐烦了起来,顺手又拿起了书,按照书上的说明回答他。
『书上只有写味道很甜,就这样。』
『那陆鸡毛你摸过吗?』
『当然没摸过,那跟蜜果一样是夜止的东西。』
『你不喜欢夜止的东西吗……?』
『我喜不喜欢,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因为那尔西摆出一种「与你无关」的态度,月退也就问不下去了。
『那,就继续吧。』
他虽然是西方城的皇帝,不过,这个宫里大概没有人畏惧或是尊敬他。
大家都清楚他只是一个被架空的王血容器,不能为自己作主。
包含他自己,也十分清楚。
他想要的也不是众人的尊敬畏惧,甚至也不是权力或自由之类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他啊……究竟想要什么呢?
看完钢弹00的剧场版觉得莫名空虚所以又来发一篇
距离蜜果的事情过了几天后,某天早晨,他如同往常地进入书房,却在桌上摸到一个昨天没有的东西。
桌面上一向都平平的,没摆什么物品,突然间在他习惯摆手的地方多出一个圆圆的物体来,他当然会发现,基于好奇,他将那东西拿起来摸了摸,光滑的表面上带着一些水的湿润感,还有隐隐约约的香气。
也许是食物,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这么想着。
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有食物呢?
可以出入书房,然后有可能在这里放个东西又不解释的人,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于是,当那尔西出现时,他就开口问他了。
『那尔西,这是什么?』
『蜜果啊。』
那尔西回答的声音有点不悦,听起来好像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似的。
『蜜果?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不就是给你吃的吗?你不是想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东西是他拿来放的,但他却好像不怎么愿意承认这件事的样子。
那尔西的话让他愣了一下,他没遇过这样的事情,不太习惯,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种时候再继续问「这个不是很贵吗」、「你怎么有钱买,你是怎么弄来的啊」之类的问题,好像也不太对,所以,他选择老实地低下头,道了谢。
『谢谢。』
因为这大概算是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额外给的东西,儘管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觉得,这个应该勉强可以算是礼物,所以便放进口袋,打算好好收起来。
『收起来做什么?吃掉!』
敢对皇帝使用命令句的侍读,西方城史上可能没几个,那尔西无疑的就是其中之一。
『食物就是拿来吃的,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所谓瘦不瘦,因为看不见,没有比较对象,他一向也不太清楚,所以在那尔西说出这句话后,他只微微困惑地偏过头。
『我吃不吃,不是都无所谓吗?如果到了身体虚弱,出现危险的地步,长老们就会给我灌营养剂,所以……应该没有关係吧。』
或许是因为长期处在那种不正常的教育下,那个时候的他,能够如此轻易地说出对自己这么冷漠的话,并视之为理所当然。
他的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他不需要关心,也不必多为它做什么。
他的存在意义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以这样的生活方式过到了现在,所以,他的生命是需要他活着的人该想办法维持的,出了问题那些人自然会设法弄好,他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只要麻木地接受所有的事情,这样对他来说也比较轻鬆。
直到即将死亡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些想法全都是错的。
他总是把心阻隔在外,漠然看待自己的一切,对这些事情都感到厌倦,彷彿觉得什么时候死掉都没有关係──明明是自己的生命,却觉得事不关己。
然而事实上,他却渴望活下去。
在吸不到空气,意识逐渐远离之时,他才知道自己如此不愿意死去,甚至惊觉自己愿意用任何条件来交换活下去的机会。
对原本那样的生活厌烦,是因为那样的生活是错误的。
他不是应该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是该努力改变那样的生活环境,那是他明明该为自己努力,却没有做的。
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吃就还给我,要饿死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尔西听了他的话之后明显地流露出了生气的情绪,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晓得对方为什么会发脾气,虽然心里有点捨不得,但他还是把蜜果拿出来,摊开了手掌準备交回。
从他手上拿回蜜果时,那尔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那尔西主动拿东西给他,就只有那一次而已,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月退,快到了,璧柔说我们要準备降落了。」
硃砂和范统对于月退在疾驶的鸟背上还可以睡觉这件事都感到十分佩服,在没有人特别抓住他的情况下,他虽然在睡觉,却也没有要掉下去的样子,这几乎可说是特殊才能了,整个团体里,多半也只有他做得到而已。
「咦,我睡着了吗……」
刚被叫醒的月退,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彷彿不知道身在何处。
「是啊,你是不是太有精神了,之前才清醒那么久,现在又睡。」
范统的反话持续发作中,在听多了的习惯下,现在基本上大家都比较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不觉就睡了……」
月退尴尬地说了这句话后,又补充了一句。
「下次……如果我在身边有人的时候睡着,还是把我叫醒吧,还好今天作的是比较温和的梦,你们忘记我说过我睡觉时可能会做出一些无法控制的事情了吗?尤其又在飞行中,万一把手插进焦巴的背里,就太对不起焦巴了……」
「……」
他以歉然的神情和温和的口吻说出这种话,实在让人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才好。要是真的发生那种事,他们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他睡着了还不会摔下鸟……手都插进鸟背里了,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拔出来的吧。
「啊,不过我现在力量被封印,所以应该还好,不会发生那种事情,我差点忘了。」
月退说一说,忽然想起自己能力被封印的事,但是他那「应该」还好的说法,还是让范统觉得很不能放心。
「至少王血的效力还在吧?插一次你就帮他治疗一次,死不了。」
硃砂的发言相当冷血。
「喂,有这样插了再插,插了又插,一直插个没完没了的吗?你也对这只鸟坏一点好不好?」
范统脸孔抽搐着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终于良心发现为焦巴说话了。
「可是,王血的治疗也有疲乏时间,接受治疗后一段时间内重複治疗可能会无效耶。更何况我刚救过珞侍还没几天,复活一个月只能用一次,期间治疗的效力也会有影响的……」
月退也没立即否认他不会一再犯行,只是略带困扰地解释起王血的使用问题,这让焦巴头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别说这个了啦,我们都要降落了……降落之后,就按照说好的进行喔!我在西方城等你们。」
璧柔不太放心地又叮咛了一遍,也跟他们再确认了一次西方城的位置,生怕他们迷路到又走回东方城去。
「我们还没準备好。」
范统要说的应该是「我们已经準备好了」,只是这时候的月退,却也有点想附和他说错的话。
「是啊……」
他们所要降落的区域,只要再走个几区,就可以抵达西方城了。
月退实在无法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準备。事实上他仍觉得有点徬徨无助,彷彿都是因为身边的友人推着他去作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他才会答应行动的。
如果这么消极的话,不就跟以前一样了吗?
他死前告诉自己必须改变,至今又努力了多少呢?
轻轻摇了摇头后,月退要自己暂时别再想这些会造成压力的事情。
现在的环境已经不是当初的环境了。顺其自然试试看,也许……
虽然心里不算坚定,但他还是决定循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不会有问题的。只要大家都在一起。
「哇啊啊啊──!」
「死鸟!谁让你俯冲着陆的!」
……应该,就不会有问题的。
「记得从现在开始要改说西方城的语言,别露馅。」
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要改掉,还真的有点困难,不过,他们因为是新生居民,具备两国语言都会讲的能力,已经是万幸了,至于说哪一国语言的问题,就只能自己多多注意了。
他们现在已经逐渐走到有人的地方,月退那使人忽略他容貌的暗示当然也早就请先离开的璧柔施好了,东方面孔在西方城毕竟算是少数,他们三个又都穿着东方服饰,在一起行动还是有点显眼,不过,这些路**概也只是视线关注个几秒罢了,将注意力投过来的人并不多。
然而这种情况,在他们进入下一区时,便出现了改变。
「……硃砂,妳为什么要突然变成女孩子呢?」
月退一看到硃砂变成女性体就有点紧张,他虽然想尽量以稳定的声音发问,但显然不怎么成功。
「我只是想让我们队伍的人员组成看起来正常些,这样比较不会引人注目。」
硃砂一面拨着头髮一面解释,但她的解释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人妖,不要睁眼说瞎话好不好?妳是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吗?妳有没有发现在妳变身为现在这副身材火辣的美女模样后,四周聚集过来的眼光至少增加了三倍,停留的时间也不知道多了多少秒啊!妳不知道美女的杀伤力是很高的吗?况且,三个男人走在一起哪里不正常了!根本是妳的观念有问题吧!
范统在心里骂了一大堆,而月退也有差不多的疑问。
「原本三个男的一起行动,有哪里不正常吗?我看这里很多人也都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