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无法像一个瞎子要求选女人的眼光。』──那尔西
『对不起......』──月退
『你道歉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你的立场呢!还有我的立场呢!』──璧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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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柔在提出这个建议时固然是很兴奋的,但在她说出口后,餐厅的气氛整个就冷了下来。
「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问出这句话的她显然没发现问题所在,这里最有发言地位的月退只好说话了。
「这样......可能不太好吧?」
「咦?为什么?我觉得应该很有趣啊!」
只是因为很有趣吗!就只是因为很有趣吗!只是因为很有趣就可以无视我们人身安全的问题吗?妳是不是跟音侍大人在一起久了,脑袋也被他感染啦!近墨者黑,拜託妳再去找一个有正常脑袋的人亲近好吗!
不对,武器护甲变成人形后,到底有没有器官跟脑袋,实在是不可解的谜题,或许我该降低标準,请妳找个有长脑袋的人相处就好?别再率性妄为增加大家的困扰了可以吗?儘管我之前也有过让妳带我们进王宫突袭假少帝的蠢念头,但那基本上是我想来娱乐自己的,而妳却真的把它说出口──而且我们也不是要去突袭,只是要看看而已?
范统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了,很想直接摊到桌子上去。
「到底是哪里有趣......」
月退苦着脸看向旁边,似乎难以用强硬的话语泼她冷水。
「反正我回来本来就该去跟『少帝』报备一声,交代这阵子去了哪里,你们就顺便跟我一起进宫去嘛!」
璧柔没有因为这样就放弃,像是打从心里觉得这么做很棒一样。
「我也觉得挺有趣的。」
没想到硃砂居然也补了这么一句话。
硃砂,妳在想什么?妳怎么可能会赞同璧柔的话?还是女人在某方面会有共通观点?如果妳现在变回男性体,会不会马上就驳斥自己说过的话了?
范统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与身边的人了,他也觉得放弃理解可能会比较轻鬆一点。
「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哪里有趣吗?」
月退闷闷地问着,同时眼光飘向了范统。
不要看我啊!看我做什么,有趣又不是我说的,在场除了你以外,就只有我觉得不有趣而已,你怎能期待我有办法解释给你听!我跟你是同一国的,正在等待她们说明清楚啊!
「观察敌人是应该做的事,如果能有以不起眼的身分从旁观察其平时姿态的机会,我觉得不可放过。」
硃砂总算稍做了解释,似乎十分在意这个敌人的样子。
怎么,妳这么积极想为月退复仇啊?苦主都还没说话呢。
「观察他?妳对他有兴趣?」
月退切入问题的点有点微妙,硃砂也点点头。
「的确有点兴趣,很想亲眼瞧瞧。」
妳这兴趣到底从何而起?为什么听起来不像是要帮人复仇的语气?
「妳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想观察他,不,妳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啊?」
月退这问题依然问得很奇怪,硃砂则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就是跟范统差不多的存在吗?」
给我慢着!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啊!我跟那个丧心病狂杀人魔有什么差不多的共通性?这是严重的汙衊!他是杀了月退,我是差点被月退杀掉,到底哪里差不多了啊!差不多都是男的吗!
啊......那家伙好像是晖侍的弟弟。这么说来,晖侍还交代我要跟他说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啊!我只想叫他去死不行吗!看起来是最好完成的一个遗愿,却让人完全不想去做,怎么会这么难搞──
「哪里差不多了啊?那家伙至少长得很帅啊。」
璧柔这句话一点也没安慰到范统。
我不该对妳这个以貌取人的女人抱持任何希望的。在妳眼里我跟那个假少帝的决定性不同居然只有脸吗!而且我还比他差!我情何以堪!
「明明就完全不一样,不要拿他们两个人来比啦......」
月退的话总算让范统听得顺耳一点,只是他的声音有点虚弱。
我觉得你应该用更坚定有魄力的语气强调我跟他的不同啊,该强势的时候就该强势嘛!
「好啦,反正我们明天就一起去吧,大家就当作去玩就好了,放鬆心情啦。」
不管璧柔说得再轻鬆,范统也难以放下心来,月退一样面有难色,但他终究没说什么,璧柔便当做他默许了,接着,众人便解散,回房睡觉去。
算了,事情怎么样都好,先安稳睡过今晚再说。柔软的床铺我来了!今天终于不必睡在野外或者鸟背上啦!睡觉也是人生最幸福的几件事之一,呀呼!
月退怎么开了他房间的门之后就一直呆站在门口啊?嘴里还一直念什么.....「没有上下舖」?你怀念那么狭窄难睡的床?有必要这样吗?
「范统......」
喂喂喂,不要看过来,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打定主意要独享那张大床的!别想动摇我!
「你......现在想睡吗?」
唔?
这倒是我预料之外的问题,这个开头,接下来会问什么呢?
「还好。」
「我现在没什么睡意,你如果有空的话,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讲得这么慎重其事......又是什么事情了啊?
「不可以啊,不要说。」
我是要你说说看啦,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需要拜託我的事情......
「每天睡觉前的时间......可以教我写字吗?」
啥?什么写字?
看范统露出一脸不明白的表情,月退只好进一步解释。
「就是,西方城的文字......我都看不懂也不会写,这样是不行的,我觉得还是早日学会比较好,当然我也知道需要时间......如果觉得麻烦就拒绝我没有关係,我想我迟早还是有机会学的。」
哇,我要教西方城的皇帝写西方城的字!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帝的老师?虽然以前就教过东方城的字了──怎么在东方城时也学写字,到了西方城还是在学写字啊?
「没问题啊,才不会很轻鬆呢,你想多了。」
范统讲出的反话还是会让他有点懊恼,不过用行动来说明就可以了,他当即快速开门从房里拿了璧柔给他的多余纸张,再出来走向月退,接着便打算进他房间教他西方城的文字了。
「你们不睡觉是要做什么?」
硃砂为了拿别的替换衣物,去了璧柔房间一趟,回来的路上刚好经过这里,变皱个眉头朝正要进房的两人发问了。
「范统要教我西方城的字。」
这个问题没什么不能回答的,月退立即就给了她答案。
「你们该不会又要趴在床上练字了吧?」
大概是之前的事情印象深刻,硃砂的神情带了点质疑。
神经病啊!有桌子谁要在床上写字!而且那次是月退没搞懂我在说什么才造成的误会好吗!不要以为那是常态!讲得好像我们很爱在床上写字一样......
「范统,床上用硬笔写字可能真的有点难写......」
月退居然还为难地朝他看过来,彷彿委婉地劝他不要选床上似的。
为什么你也误会我喜欢在床上写字啊!我的人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你们如此误解──
「我们有要在床上写字,桌子不好用得多,为什么要用桌子?」
啊嘎嘎嘎!就算知道他们可能听得出这是反话,亲耳听到自己说出要在床上写字的感觉还是很差啊!
「硃砂,晚安。」
月退挤出一丝笑容跟硃砂说了晚安,把范统推进房里,然后就关上了门,应该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唉,话总是说得很好,感觉心情真是棒透了,还是话说多一点好了,没事也要讲话。」
一段话里面被颠倒这么多词,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因为诅咒的事情沮丧嘛,范统。如果因为怕讲错话就不讲话,那你不就只能跟噗哈哈哈交谈了?就算讲了反话也没关係,我都会仔细听的。」
月退很努力地安慰他,他想了想,才稍微释怀了些。
也是啦,这不就跟怕出车祸就不出门一样吗?虽然拿车祸来比喻的话,我出车祸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可是如果我一直不说话,诅咒永远不会解除啊,到底要讲多少句才够啊?
「没事的话就开始吧,嗯,就先从月退这两个字结束教起好了,虽然这应该不算是东方城的字,但在西方城的文字里也有代换的文字......」
范统本来就不太懂语文应该从何教起,以前在东方城的时候他就是随性乱教的,现在当然也不会有所改变。
「噢,腿啊......」
月退听了范统的话后恍神了一下。
「什么?」
范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所以问了一句。
「没什么,那就开始吧,唉。」
既然没什么,那你又叹什么气啊?你如果对学习有疑问就该说出口吧?
范统就这么抱着淡淡的疑惑,开始教他西方城的文字了。
※
活了二十几年才发现自已几乎没什么朋友,是一件很哀伤的事情,雅梅碟此刻正在体会这种心情。
虽然也不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白活了」的地步,不过,想要商量事情时总是不知不觉跑到伊耶的家来,来到这里才想对方扬言不再管他了,但临时要想出另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对象,他却发现自己想不出来──也因此,他现在才会站在人家家门口,反省着过去二十几年来的交友情况与人际关係,而在他不把心中只有皇帝、为了忠君可以付出一切这一点当作是问题的前提下,自然是反省不出什么来的,可惜这里也没有人能够提醒他。
伊耶现在已经解职了,不过,门口的剑卫府文字尚未拿掉,他的地位似乎也依旧高高在上,没有人敢来招惹他,以他现有的家产,不必特地再去哪里任职,也可以过着很好的生活,僕人照样请得起,因此,门口那个长年顾门的门房当然也还在。
就算不认得红心剑卫,雅梅碟都来过多少次了,门房要不认得也难,这种客人在门口徘徊许久却不靠近的情况相当诡异,所以在通报伊耶后,他便过去邀请雅梅碟进去了。
雅梅碟在带着複杂的心情进屋后,随即在大厅内见到了看起来明显情绪不佳的伊耶,于是他就愣愣地出声询问了。
「伊耶,你请过进来做什么?」
「是谁在别人家门口徘徊了四十五分钟不离开啊!一进来还问这种话,是我该问你想做什么才对吧!」
伊耶在他开口问完第一个问题立即就爆发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雅梅碟似乎都能轻易激起他的怒气。
「因为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登门拜访──」
雅梅碟试图解释自己奇怪的举动,伊耶则没有听完的耐心就直接打断他的话。
「你所谓的有没有登门只是有没有请人通知要拜访的差别吗!要犹豫不会在家里犹豫完啊!直接过来之后在别人家门口犹豫,你当这里是公共广场吗?看了很碍眼!」
伊耶劈头骂了一大串后,雅梅碟居然还认真跟他研究了起来。
「所谓看了碍眼,也要有看到才算数吧,你不是待在屋子里吗?那我在外面绕圈圈烦恼你应该也看不到才是......」
「够了!有话快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至少伊耶还肯听他说话,雅梅碟这才想起本来的目的,急切地说了起来。
「伊耶,月璧柔回来了。」
「那又怎么样?你着急什么?难道你欠她钱吗?」
伊耶对这个消息一点兴趣也没有,回来一个魔法剑卫,不算是什么大消息。
「不是,她收留了几个新生居民,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夜止来的,其中一个我有印象,然后有一个身上施了让人无法看清楚容貌的暗示,我在想、我在想,他会不会是──」
「是?」
伊耶冷笑了一声,彷彿这件事也一样勾不起他的兴趣。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吗,你要忠于那个少帝,夜止的新生居民混进西方城,你就据实报给他知道就好了,看要带兵包抄围剿还是怎样,都遵奉他的意思啊?听从他的命令就可以了,这样不是很轻鬆吗?有什么好苦恼的?」
听了伊耶的话后,雅梅碟一下子作声不得,略带混乱地接着说了下去。
「可是,我......」
「你搞不清楚哪一个是真的,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难道你觉得我就会知道吗?我告诉你怎么做,你就会按照我的话行动?」
伊耶问的问题,让雅梅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他只是想找人说一说这件事,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找出自己行动的方向,但这种近似撒娇的行为,本来就不适合找这个对象进行。
「明明就已经怀疑他了不是吗?哼,他们迟早会对上的,到时候你就继续摇摆不定吧。」
他彷彿已经决定置身事外,对所有事情袖手旁观,然后冷嘲热讽这些局中的人。
「事情不管变成怎么样,你真的都无所谓吗?」
雅梅碟虽然立场很混乱,但对伊耶这种态度还是很不认同的。
「我对像傻子一样在里面搅和一点兴趣也没有,被人耍弄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无能到被人做掉的王也没有让我主动追随的价值,况且,我已经不是魔法剑卫了,你该不会忘记这件事了吧?」
伊耶以嫌恶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从他话语中的说法看来,他根本就已经认定谁是真的了,只是就算如此,他也什么都不想做。
「还有事吗?」
他不耐烦的语气透露出赶人的意思,雅梅碟在顿了一下之后,沮丧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