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统的事前记述
唉,我明明是清醒着面对来到西方城后的所有事情,但脑袋怎么还是有一片模糊、充满混乱的感觉呢?
我觉得来到这里后,我们好像没做什么事──应该说,没做什么该做的事。璧柔成天出门聊天,美其名是调查消息;硃砂成天拉着月退约会,美其名是上学;月退成天陪硃砂去学校约会,美其名是没事做出门透气……
好吧,搞不好他们真的在探听消息,真的有上学学习,真的想外出透气,一切都是我小心眼善猜疑,反正我自己也号称要练符咒,结果大概花了一半的时间在虚空二区给怪兽追着玩……但是这种情况有改善啦!已经有改善了!特训这种事情就是要瞒着大家偷偷进行的,这样等到我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大家才会吃一惊啦!
……不过,再怎么突飞猛进,这辈子只怕也不可能超越月退,甚至搞不好并驾齐驱都有很大的问题,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抬得起头来,不需要靠人保护啊?虽然靠人保护比较简单也比较爽啦,那跟自己保护自己是不一样的爽感……
总而言之,我们的王位夺回大业终于展开了第一步,虽然我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即使我们现在很严肃地在做正经事,我还是不由得要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像是鬼牌剑卫府……这个厅堂里的座位,感觉就是为了矮子特别设计过的?藉由阶梯之类的建筑格局将座位垫高,才能凸显居高临下的落差感,不然他一面充满气魄地站起来,却一站起来就矮了人家一截,整个营造出来的气势就虚掉不见啦,那可是很感伤的事情呢。
嗯──月退现在答应了矮子的比武要求,我应该要为他紧张一下才对,但……毕竟不是至死方休的决斗,或许也可以平常心看待吧?况且,他都说他会赢了,那我就更没有担心的理由了嘛,乖乖跟去看戏就好了,虽然这样的状况,总会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很多余,到底是跟来西方城做什么的,可是,要是我真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月退大概就会回答「因为有你们在,我才有勇气去做这些事情」之类的话,接着就会演变成即将上演感动人心的青春友情喜剧的气氛……我觉得这样还是有点鸡皮疙瘩啦,所以还是……
还是让我不免俗地徵婚一下吧!
东方城新生居民范统,现入籍西方城,嗯,总有一天会拿到合法的居民资格。家世清白,没有负债也没有案底,认真负责又温柔体贴,除了嘴巴有点小毛病,身边有把善妒的拂尘以外,基本上应该是您不容忽视的好选择,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未必会有了,有没有哪个单身的正常女孩子要考虑一下?我们可以先从交往开始,无论是什么生日、情人节、结婚纪念日还是交往週年纪念日,就算我觉得很无聊,我也会记得送花送礼物的!快点看到这里有个诚心徵婚的好男人啊!
唉,我累了。这种好像喊给空气听似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徵不到就徵不到吧,反正这次徵不到还有下次,我是不会放弃的,我想要女朋友啦──!
噢!呼,这次手没握在噗哈哈哈的柄上,还好。不然要是这些话被他听到,那可是丢脸丢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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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之所以强悍,是因为我无所畏惧。而现在……』 ── 月退
『现在你怕硃砂!』 ── 范统
『现在你总是担心范统会不会随时死掉。』 ── 硃砂
『咦──这是什么先抢先赢的快问快答吗?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答案耶。』 ── 璧柔
『……就算你的身边只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部下,我也不会可怜你而放水的,恩格莱尔。』 ── 伊耶
独立建于西方城外,可以不受地方限制的鬼牌剑卫府,整体格局面积都比璧柔的钻石剑卫府大得多。
所以他们光是让伊耶从大厅带往练武场,就走了十分钟的路。
「喂,璧柔,你们领的是不一样的薪水吗?怎么人家的房子比妳的小那么多?」
走了这十分钟的路,范统忍不住低声跟璧柔说起了破坏气氛的话,当然,讲出来又是反话。
「我那房子是新盖的!城里本来就已经很满了,当然没多少地方可以让我用啊!况且人家还有他祖上家业,一辈子不工作也不愁吃穿啦!」
噢……我是小声问妳的,妳回答得也太大声太激动了吧?这样子人家还得装作没听见,很尴尬啊……
「范统,我们是来做正经事的,你自己在那里研究人家房子格局做什么?」
璧柔是没再说话了,但硃砂却接续了这个话题。
我哪有……我才没有研究人家房子的格局呢!我只是单纯感叹矮子家很大,明明人矮又独居还挑高设计,感觉有点浪费空间罢了,我既没研究他家的气场,也没仔细看有没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啊!甚至也没评判房子这样盖稳不稳,地震会不会垮之类的,讲得好像我很不关心月退都在关心房子一样,听了真不舒服!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看还是继续这个话题吧。」
不,我是说我们之间有误会已经是很长久的事了,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谢谢!
「现在不是该继续这种话题的时候吧?」
硃砂的眼神显得很冷淡。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不要故意当作不知道我会说正常话啊!」
范统对于这陷入奇妙境地的话题有点绝望,月退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表情也有点困扰,看起来彷彿在说「你们让我酝酿一点比斗的情绪好吗」……然后,前方的伊耶也停下了脚步,眼睛扫向范统跟硃砂,带了点不悦。
「那边那个女人是钻石剑卫,那么,这两个又是谁?」
这句话颇有「站在自称少帝的人身边的同伴,总该有点地位」的意思在,可惜的是……他们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我的朋友。」
月退先回答了这个问题,范统顿时鬆了一口气。
如果要我自我介绍,也只能介绍「东方城的新生居民」这个身分啊,讲出来搞不好还会变成西方城的原生居民,我们还不怎么熟,无法让矮子了解我的语障问题,让我来回答只会造成大家的困扰吧。
「我们应该是试图交往的关係。」
只是,月退回答完,硃砂还嫌不够似的,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在伊耶以震惊的眼神打量硃砂,彷彿在努力分析他的性别时,月退慌忙地澄清了。
「没有这回事!我们快点开始吧!」
为了逃避难以解释的感情问题,月退异常积极地催促起了比斗的事情,硃砂也只嘀咕了一句「否认得真用力」就没再纠缠下去了。
比起月退的私生活,伊耶大概也对跟他打一场比较感兴趣,所以,他便带他们走过最后一扇门,前往他的练武场。
所谓的练武场是一个户外的场地,场地範围就跟他的房子一样,大得有点奢侈,只是对伊耶来说,这样的大小是必须的,之所以弄成户外场地,也是因为练武场内所有的东西被扫到破坏的机率都很高,还不如不要搭盖建筑物,以免每次毁了都要重盖。
从地面与周围的各种痕迹来看,练武场使用的频率应该很高,右侧摆了好几栏的武器,种类不少,不过,基本上还是以剑为主。
如同呼吸练武场的空气就会使心情变好一般,伊耶的脸色在进到这里后,也好看了许多,他审视了一下场地的状况,觉得没有问题后,便转向了月退。
「这里的武器你可以自由挑选,我使用的是我自己的武器。」
听他这么说,璧柔顿时就忍不住抗议了。
「这不公平啊!恩格莱尔称手的武器又不在身边,这里的武器也没有你自己的好吧?这样的话……」
「等级差不多的武器这里不是没有,我可没有故意让对手处于不利条件下的兴趣,只是不想换武器缚手缚脚施展不开罢了。」
伊耶冷冷地回答后,看的依然是月退。
「你的意思呢?」
「只要不是天罗炎,拿什么剑都一样,给我一把最差的就好。」
月退在这么说之后,注意到伊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忙在他开口之前补充。
「我没有看轻这场比斗的意思,只是无论什么剑,接触到我右手的武器残留气息,都会变成坏掉的武器,所以,给我好剑也是浪费而已。」
听了他的解释,伊耶似乎有点错愕,璧柔则又开了口。
「恩格莱尔!你要用右手?但你的右手不是还没好吗?」
其实之前月退也曾经尝试用王血治疗自己的右手,但他发现在身上被东方城下的限制没有解开的情况下,王血的效力也会受到影响,所以要治疗还是该等限制解除再说。
至于请伊耶帮他暂时解除限制,让他用用看王血能不能治好右手,然后休息一天等后遗症过去再打……他只想着尽快解决这件事,没有想过这个办法。
「硬要用的话还是可以用的……左手不是惯用手,用左手的话,我觉得……」
月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家本来以为他会说出「觉得不够尊重对手」之类的话,没想到他苦笑说出来的,却不是这一句。
「我觉得,我可能没有把握。」
如果范统刚才还抱持着很想拿零食来边吃边看戏的心情,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紧张起来了。
没、没有把握?你看一眼就知道?也对,之前比武大会你也是看一眼就知道……所以这个矮子到底有多强!让你一定得用你的右手!可是右手状况不好啊!状况不好的右手真的有比左手强吗?
由于担心的关係,范统也凑了过去,跟月退说起悄悄话。
「月退,真的行吗?拿没坏掉的剑,还是强了一截吧?要不要噗哈哈哈借你啊?他好歹也很弱的样子,还可以变成剑,而且被你拿也不会坏掉。」
现在不是跟对方讲求公平的时候啦,我也知道噗哈哈哈是很犯规的武器,不过这一场比斗我们必须赢吧?所以还是增加一点胜算比较好吧?万一打输了怎么办,我们必须争取到矮子当同伴啊!
「拿噗哈哈哈?可是……他肯吗?」
月退愣了几秒后,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喔……你等两下,我问问他。」
这的确是需要沟通的部分,所以范统便抓起噗哈哈哈询问了。
『噗哈哈哈,有事情问你一下。』
『呼噜……呼噜……』
为什么又在睡觉!为什么每次都在睡觉!你到底有没有不睡觉的时候啊!噗哈哈哈!
由于手抓握着拂尘柄,范统内心的吶喊噗哈哈哈也听到了,这才醒了过来。
『范统,你怎么总爱吵我睡觉……』
不!明明是你无时无刻不在睡觉,我不管什么时候找你都是在睡觉啊!
『嗯──好像有点道理,所以你为什么要吵我,不要吵我不就没事了吗……』
在发现噗哈哈哈可以跟自己内心的吶喊对话后,范统才惊觉自己又做了蠢事,默默把噗哈哈哈插回腰间,然后用心灵沟通对话。
『噗哈哈哈,你可不可以变成剑,然后借月退用一下啊?』
『不要。』
噗哈哈哈拒绝得相当果断乾脆。
『怎么这么快就拒绝了啊!只是一下子而已嘛!只要一次就好了啦!』
『才不要,他又不是本拂尘的主人。』
这……意思是你只肯给我拿?有必要这样吗?
『可是,难得有机会给高手使用,难道不好吗?』
『本拂尘自尊心很强的,才不给外人用呢,范统你要是把我给别人用,我就跟你绝交。』
所谓的绝交,认真程度不知道有多少,当然,范统也不敢尝试。
『范统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啊?居然还想出借本拂尘给他用……啊,对了,本拂尘差点忘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有可能会死还是要去救他啊,你说顺利活下来就要回答我的,本拂尘会帮你们脱困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想听答案耶,快点把说好的答案交出来。』
正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忽然被扯离了原本的话题,范统微微一呆,一时还想不起来是哪回事,然后伊耶就不耐烦地出声了。
「你们讨论武器的问题到底讨论好了没?还要多久才能决定?」
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看这种状况,要快速摆平噗哈哈哈的问题然后说服他,只怕是没什么可能的事情,范统只能沮丧地放弃了。
「月退,抱歉,他同意。」
虽然不同意又被诅咒颠倒成同意了,但只要看范统的态度,月退也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嗯。随便给我一把剑吧。」
月退这么表示后,伊耶没说什么,就直接从武器栏抽了一把抛给他了。
『范统,问题的答案呢?怎么又不回答了?』
眼见比斗就要开始,范统现在实在没心情理会噗哈哈哈的纠缠。
『等打完再说啦,打完我再搞清楚你问的是什么……』
『你怎么可以赖帐,难道要本拂尘变成人向你逼问你才肯说吗?』
『不不不!不要在这里变成人!对面那个矮子现在还不是同伴,有些秘密还不能让他知道啊!我没有要赖帐,只是让你等等嘛!你也不想我在脑袋不清楚的情况下随便回答吧?现在真的不适宜啊!』
武器可以变成人这种惊悚的事情,范统研判大多数的人都是不知道的,虽然战场上天罗炎算是公开变过,璧柔也被月退喊过爱菲罗尔,只是未必大家都搞得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范统觉得还是先隐瞒着比较好。
况且……他这样一个普通的新生居民,身上居然带着这么惊人的武器,他认为财不露白,还是不要曝露出来引人注目才是,以免生命会有危险。
『哼,本拂尘就让你拖延最后一次,要是再没交出答案来,看我怎么修理你。』
噗哈哈哈的威胁听在范统耳里,其实没什么威胁性。
我也挺想知道你会怎么修理我啊,不,应该说,我对武器能怎么修理主人感到好奇……
压下这无聊的想法后,范统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月退跟伊耶身上了。
*
在开打之前,必须先做的事情,就是帮月退暂时解除他身上的限制。
从伊耶察看月退的状况时皱眉的样子,可以看出东方城所设的力量限制颇为棘手,但他在研究一阵子后还是出手了,只见几串紫黑色的咒文链从他掌心闪现,旋绕着他的手掌,直到整串咒文链完善,才倏地窜向月退,消失在他身上。
「我用邪咒来压制,如同我所说的,大概只能压制三十分钟。不管比试的结果是什么,要完全解除限制,不是我办得到的事,我对夜止的符咒研究得不多,这部分可能必须求助别人。」
这算是个不好的消息。要在西方城找到通符咒的人,可能是件很难的事,就连去了东方城的晖侍跟在东方城待过的月退也学不好符咒,由此可知符咒的特殊性,似乎让西方城的人难以吸收贯通。
「不必顾忌出招造成的影响,场地损坏了也没有关係。」
伊耶的意思应该是要月退不要留手,全力施展开来,但范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的反应却跟别人不太一样。
等一下,你们如果要毫不剋制地在这里开打,我们……还是别观战了吧?我们可以闪远一点吧?被余波扫到,死回东方城还算是小事,万一你们噬魂之力尽出,我们被那光不幸打死,到底该找谁赔命啊?
虽然我知道,像是那种很夸张的英雄主义的故事里,不管是什么样的枪林弹雨,多么近的距离开枪,正义的主角一方还是可以毫髮无伤,口中说着「我身上还背负着千千万万人的希望与光明的使命,你的子弹怎么可能打得中我」之类的嚣张话语,但是──那是故事情节啊!现实根本没这回事吧!我还是会中弹,或者该说以我的倒楣程度,我绝对会中弹啊!让我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拜託!
「璧柔,我们可以去迎喜吗?」
我是说避难啦!并不是见红就是喜好吗!我可没有抽到血光之灾!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这句反话有点难以理解,璧柔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疑惑。
「我的意思是,他们要水力全关的话,我们是不是靠近一点比较好啊?」
唉,火力全开,离远一点……我真的无力了。
「你不想观战?」
硃砂挑眉质疑了他,璧柔则要他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