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

猫与鸟与鱼

一 九月

今天，被男朋友提出分手。

理由是，我没办法对你产生如火般的热情。

"我只想静静守护你。"

"嗯，这也是一种爱啊。"

我和男朋友是在大学认识的，但我读的是所谓的千金小姐学校，认识男朋友是在两所大学的聚餐上。通过聚餐我们渐渐加深联繫，变为恋人，至今已经跨越了六个年头。

我们间的相处并没有过什么风波，这六年间，就算大学毕业变得繁忙，我们的距离也没有拉远。恋情也一直保持恆温。

我歪歪头，但他却感伤地垂下目光。

"没错，如果我没有体会过那种感情，我一定也会这么认为，觉得这就是幸福，然后和你结婚。"

是我催促了他。

并不是急着结婚，或许我也从两人间的相处中发现了他的淡然。但我没想到会被提出分手。

他一直是个淡然又温和的人。虽然没什么特长，但却很周到。还很擅长家务。

而我因为在备受呵护的环境下长大，完全做不来家务，偶尔会弹弹琴。

我们两人一直互补着。我弹琴给他听，他做菜给我吃。每当出去约会时，也是一人计画一次行程。

"你喜欢上其他人了？"

他暂时保持沉默，一会后看向远方说，

"我不知道，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在高中时他喜欢上了我们学校的高中老师，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两人的地下情。"

"他们交往了？"

"啊，师生恋让他一直很痛苦，却又很喜悦，喜悦到再怎么痛苦也没办法放手的地步。他呀，长得帅，女生缘超好，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只为了老师患得患失。明明很帅，却又很怂。"

我发现男友嘴里的他是个男生。

"他不在乎自己被惩罚，却只担心老师被处分。那时候，我一直很恨他呢。明明自由得让我羡慕，却又自甘俗套。为了老师，还来监视发现两人恋情的我。为什么啊，我一直不能理解。"

男友轻轻笑了。

"但是，那就是他感情的强度。为了老师，他可以捨弃自身。就算不像他的作风，他也不在乎，他就是这么爱老师。"

我没有体会过那种奋不顾身的感情，也没有在一旁经历过，只能开口问。

"那之后呢？"

"最后两人的事被学校发现，老师被调走了。他的恋情破碎了。和我也没有关係了。但那种感受却一直留了下来。"

男友的眼神里潜藏着微弱的热度，我或许从没见过他的这种表情。

"通过他，我体验到了那种感情。我不知道是喜欢上了他，还是被他传染了。总之，我不能抱着这种疑惑的心情继续和你在一起。"

"你们见过了吗？"

不然高中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

"他走了哦，追着老师而去了。就在昨天，时隔十年，依然没有放弃。"

"你告白了吗？"

"......被甩了。"

"那继续和我在一起不也挺好嘛。我不介意。"

"......我可是出轨了哦。"

"你们睡过了？"

男友呛住了，

"这真没有。"

"精神出轨的话，还在可以原谅的範围之内。不如说，你早就喜欢上那个人了吧，我才是后来的。"

"......你冷静下来考虑看看，我不值得你那么死心塌地。"

"是啊，我是个好女孩哦，错过我你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哦，因为你这一辈子恐怕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绝对。"

男友不像他同学，既没有出色的外貌，性格还相当优柔寡断。这些他自己也都清楚吧，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

回到家后，我打开外卖单，打电话选了披萨和意麵。就算被提分手，日子也要照样过。况且还没成既定事实呢。因为很早就搬出来一个人住，家务基本都熟练了，只有做菜完全不行。因为这由男友包办。

男友的感情不会得到回应。

他的热爱已经飞走了。就算没飞走，喜欢老师的那个人也不会回头看男友的吧。所以男友本来就没有希望吧。

明明如此他却要和我分手，他想要一个人默默地空守这份感情。对我怎么没有这种固执。

我又如何呢，有如火般地爱他吗？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试着去联谊了一下，后悔了。本想再找一个合心意的，结果只有轻浮的男人不断接近，其目的纯粹只有洩慾而已，完全无法期待精神交流。我和男友好歹在一起了六年，这段感情可不是一两天就可以跨越的。

六年真是不上不下的长度，既不算老夫老妻，也不算新婚期。

"嗯怠倦期吗？"

我拿着饮料自言自语。但不管对男友的爱深不深，我都不想分手。去联谊也只是逞强。

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落水的孩子。

不想回家，天色尚早，刚走到河畔附近想吹吹风，就听见脆弱的呼喊。立马扔掉手提包踢掉鞋子，我也不太会游泳，因为是千金小姐嘛，好在河水不深，稍稍没过我的腰部。趟着水赶到勉强攀住石块的孩子身边时，孩子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抱起孩子，唔好重，从低矮的那头上岸，把孩子放在草坪上时，浑身湿透的我也气喘吁吁，而闭着眼睛的孩子暂停了呼吸，似乎喝了水。

"嘿咻。"

我学过如何抢救。把手放在孩子单薄的胸口上，用力挤压，然后用嘴朝他的嘴里灌气。重複了三次后，孩子咳嗽着睁开眼睛。

"干什么，你这个丑女！"

孩子第一句话就大骂道。哇，现在的孩子真严厉呢。他立马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头说，

"你这个阿姨，居然敢夺走我的初吻！"

"电话...电话..."

我左顾右盼，啊手提包扔在对面的河岸上。

"小朋友，你家住哪，要我送你回去吗？"

孩子看起来不像中学生，顶多十岁出头。圆滚滚的脸颊，大大的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是个可爱的孩子，他却大叫着说，

"你要对我负责！"

"呃，负责？"

"带我去你家！阿嚏！"

最后孩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虽然才九月，但不能让孩子感冒，我把孩子带回家还让他进了浴室。我泡了一杯热可可，给孩子的是牛奶。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我披着披肩窝进沙发。出了浴室的孩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声道谢都没有，马上大声说，

"我们老师说，初吻是一辈子的事，和初吻对象结婚，才会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虽然我也不喜欢年纪大的，而且你又没小丽可爱。没办法，我们先订婚吧。"

嗯订婚是那个订婚？突然之间？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在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孩子已经飞一般跳下椅子，从黑色的小学生书包里找出一张纸。那个书包是孩子扔在河岸的随身物品。孩子好像机不可失一般，跑回来向我递出一张纸。

"所以将来老公的学校参观日，你一定要来参加。"

但是老公啊，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哦通知书上有写，哲，是叫小哲吗？

通知书上写有xx小学以及参观日的日期，注意事项，空格处则填着小哲的姓名及班级。这是小学特有的公开日活动的通知书，真怀念啊。

"小哲，今年是十岁吗？"

"十一岁！"

小哲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马上就要升上五年级了，不是小孩子了，对将来的老公怎么能那么没礼貌！"

"哦，抱歉。"

未婚妻这件事暂且不论，但要去参加学校参观日不太好吧，毕竟我只不过是个碰巧路过的路人啊。

"小哲，你的爸爸妈妈呢？"

这时我想到，小哲为什么会落河？既然要找个陌生人去参观日，那父母不是有事就是不在了，难不成是小哲想不开......

小哲板起脸，双手抱胸地看着我，

"现在就想见公婆也太早了吧，至少要约会个三次再说。你先等等，等我们关係稳定了，我就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

"嗯，这样啊。"

星期六，我穿上略微朴素的白色套装，化着淡妆走向小学。小哲的学校在离我公寓一站路程的地方，不是很远。虽然学校要上半天课，但今天对上班族来说是个贵重的休息日。

不去联谊，却陪来参加小学的参观日，难道我的真爱在小学里吗？

不不，这再怎么也太悲惨了。

对二十七岁的我来说，小学时期已经久远得仿若往事。我也不像男友一样，会对以前耿耿于怀。别说十岁时的我了，连十七岁时的我也几乎想不起来了。

"这么说来，我也是在四年级开始学弹钢琴的呢。"

小小的教室排列着，走在走廊上时，突然想起来了。各个班级门口都摆放着一组孩童用的低矮置物柜，让人瞬间穿越回过去。

感觉很怀念，我环视四周，好像在看老旧电影一般。男友也是一样的心情吗？就算开始学钢琴也没什么厉害的。我会学琴不过是听从父母的话，为了提升自己的修养，换言之就是镀一层金。并非是我的兴趣。成绩也普普通通。没什么特殊的，小学时的我只是个普通孩子，但往事就这么让人难以忘怀吗？

小哲的班级在走廊中段，教室里传出老师的讲话声，现在还没开始上课，但教室后方已经站着不少家长。

一走进教室，就引来了一些视线。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家长，和周围有些年龄差。不过差距没想像中那么大。对呀，如果我十七岁就生孩子，那有个小哲这么大的孩子也不奇怪了，虽然无法想像......我微微点头示意，走进教室。小哲坐在靠墙中间的位置，注意到我后，只是快速地瞥了我一眼就转回头去。

真是的，明明我还特意早点来，真冷淡啊。

小哲并不是一个活跃的孩子。

今天是个特殊日子，有的孩子在家长面前会更加爱表现。但小哲并不会积极发言，但是被点名也会好好作答，所以我想他应该并不是不懂那些问题。

难道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家长，所以才不当回事么，但一到下课，他就在班主任面前介绍我说，

"她是我的未婚一一"

"我是小哲的亲戚，你好老师。"

眼看小哲就要说出惊人之语，我微笑着遮断他。小哲的班主任点点头，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戴眼镜的男性。

"今天本来我听闻哲同学的父母不能来，有您代替来参加真是太好了。"

"不，这个嘛……"

"我就说这次一定会有人来的吧！"

小哲双手叉腰得意地哼了一声。

"哲同学是个挺受欢迎的孩子，而且很稳重。"

"老师，不是孩子，是学生！"

小哲特意纠正道。

"那小哲，刚才上课为什么不举手发言？"

小哲脸红了，扭扭捏捏地说，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才不会因为今天是特殊日子...就兴奋过头..."

原来是在强装镇静啊，真是小孩子呢。

之后留我和老师独自交谈，老师沉下了脸，有点忧愁地说，

"哲同学的身体不太好，或许是因为还没长开，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强壮就好了。"

我想起小哲落水的事，心有余悸，但也什么都不能问。小学有游泳课的吧，难道小哲没上过吗？因为身体不好？

"因为父母分居了，哲同学也很辛苦吧。"

"......"

"另外，他和小丽同学的关係挺好的，总之我会注意的。"

我什么都不能说，既不能附和也不能询问，只能暧昧地笑了一笑。不管再怎么漫不经心，我都不能再随意踏入了。

这时小哲回来了。

"老师，我们要做下一节课的準备了！"

小哲硬是拉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