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四月

猫与鸟与鱼

九 四月

隔着移门，可以听到哒哒的切菜声。晨曦微微透过移门射入，看来已经是早上了。但昨晚的庆功宴举办到很晚，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而且还宿醉。虽然每天小丽做的早餐就是我起床的动力，但现在我完全没有起床的力气。

很遗憾，今天并非周末，虽然知道最后一定得起来，但再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就这么在心中默念着拖拖拉拉地赖在床上。最后一分钟...

快到小丽不得不来叫醒我的时间了吧，唔唔但我不想起来。头好痛，怎么办，昨天不该喝那么多的，但没办法，上司的我不喝的话，下属也没办法尽情喝吧。

这时门铃响了，然后是开门声。"好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唤道。

"轻一点，那个人很累。"

响起小丽叮嘱的声音，接着另一个声音...小哲的声音便压低了，

"哦，她工作到很晚吗？"

"嗯，所以今天就晚一点叫醒她。阿哲，过来这里。"

其实我已经醒了哦，就是爬不起来而已。隔着移门能听见压低的对话声。声音似乎不是从客厅，而是从更远的厨房传来的。

"阿哲，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预习今天的上课内容？马上就要考试了哦？"

"这才刚刚开学啊！"

"这和是不是刚开学没有关係，我们高中等级很高的，不好好用功的话，马上就会被甩开哦？"

"反正和你不同，我是勉勉强强才考上的。"

"没这回事，阿哲只要努力，就能考到年级前十的吧？"

"但我考不到年级第一啊。"

"我又不是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而且如果阿晴认真起来，我也很危险啊。"

"阿晴那家伙，如果不拿新出售的游戏当诱饵，他就不会认真。"

我拉开移门，走向厨房，看着坐在厨房地上的两小只。

不，已经不能叫做两小只了。

曾经比我们都矮的小哲，在六年级的时候开始长高，到了高中一年级时已经长得比我都高，快到一米八十了。

另一边，小丽虽然没有小哲高，但成绩优秀，运动万能，弹得一手好钢琴，外加性格稳重，外表靓丽，家务也超级拿手，我家女儿也太天才了吧，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现在她穿着校服的白衬衫，为了做早餐在外面穿着围裙，撩起着两手的袖子。及颈的浅棕色捲髮上戴着一个红色的心形髮夹，那是我送给她的，她似乎很喜欢。

"妈妈，我们吵醒你了？"

注意到我后，她慌忙转过头来。呵呵能听她叫我一声妈妈，再深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了哦。我踩着晃晃悠悠的步伐靠近过去，

"我想和你们一起吃早餐，可以吗？"

"好的，我来準备，妈妈你坐吧。阿哲收拾一下。"

小丽关上课本站起身，小哲看着我皱起了脸，

"哇好大的酒味，你喝了多少啊？"

"我也不想喝的啊，但大人有很多苦衷。"

"会宿醉根本算不上大人了吧？真是的，至少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现在不会没了小丽就活不下去了吧？"

确实，小丽太可靠了。我点点头说，

"因为有小丽在，所以没关係。"

"哇啊居然放弃了，你这样也算大人吗？"

小哲收拾起地上的笔记和学惯用品，和我一起走向客厅。

"学会放弃就是成为大人的必经之路哦。"

"我才不想知道这种现实。"

"阿哲，不许和妈妈顶嘴。"

拿着早餐回来的小丽，边说边把深得小哲妈妈真传的早餐排列在客厅桌子上，瞬间香气扑鼻。

"哇我又活过来了。"

我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同样拉开椅子坐下的小哲望着小丽说，

"但她是我的未婚妻欸。"

"欸这件事还不算完吗？"

我慢悠悠地把手伸向饭碗边说，小丽也抱胸说，

"没错，阿哲怎么到现在还那么孩子气。"

"为什么啊？！"

"她是我妈妈哦，只要阿哲你和我结婚，她也就是你妈妈了哦？"

"所以说为什么啊？！"

无视嚷嚷的小哲，小丽也坐下和我们一起吃早饭。

"你们不加入社团吗？"

饭桌上我边在太阳蛋上挤上番茄酱边问，小丽和小哲面面相觑。

最初在选高中的时候，原本我不想让她顾忌，想读哪里的高中都没问题。但小丽认定离家近这点，无论如何都不妥协。我知道她是为了照顾我和做家务才执意就近入学，但我不想局限小丽的可能性，把她束缚在我身边。

结果小丽考中了一所附近有名的重点高中，不光近，还是所让人无法抱怨的好学校，而且学校活动也很多。她曾对我说将来会对我负责，看来她还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一直在为未来做打算。她真的很努力了。

但既然都考上高中了，怎么能不享受一下呢。而且不光是学习，小丽足球也踢得好，之前在中学时也加入了女子足球队。

"我还在考虑，高中和中学不同，要以学习为重心。"

"这是不是太早了？小哲说得也有道理，你才刚升上高中啊，最后一年抓紧学习就好。在那之前要尽情地讴歌青春。你不是很喜欢踢球嘛？"

中学的时候小哲和小丽分别加入了足球队和女子足球队。

虽然小学时曾一起踢球，但到了中学，女生是没法正式加入足球队的，也不能出去比赛。话虽如此，女子足球队也很不错。

"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兼顾。"

高中的课程要比初中繁重，而且不仅是学习，小丽还包揽了所有家务。十项全能的小丽在中学时十分活跃。我希望她不要顾忌我，尽情地享受高中生活就好了。

"那么不用在平日做家务了，虽然做饭我大概帮不上忙，但打扫洗衣服之类的我也会帮忙的。"

"这不行，家务我一定要做。"

小丽直视我说。没法简单说服她的我歪歪头，这个问题不是上学前的一点时间就能解决的，于是我们决定暂且搁置。吃完早饭后，小丽脱下了围裙。虽然规规矩矩地戴着红色领结，但将西式制服扎在腰间。小丽那么可爱，在高中也一定很受欢迎吧？

"妈妈，冰箱里有做好的午餐。另外我还做了解酒的萝蔔泥，你吃完饭记得要吃。"

这时门铃又响了。小哲去开门，从打开的大门能看见穿着校服挎着书包站在门外的小晴。

"你们还没好吗？"

小晴脱鞋走进来说，小哲拉着他问，

"阿晴昨天的数学预习了没？"

"没，为什么要预习？"

"看到了吗小丽，阿晴也没预习啦。"

"唔，"

小丽鼓起脸颊，

"阿哲你不要学阿晴，阿晴只要想，随时可以超过我，和脚踏实地的你不一样。"

"总觉得你拐弯抹角地在说我不如你们两个啊可恶！"

"没什么，成绩这种东西不重要，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才考的高中。"

"......明明超过我拿了高中入学考试的第一名。"

"因为这次的奖励很丰硕啊。"

"下次我一定要赢。"

"你们两个高材生不要那么乾脆地甩下我啊。"

小哲小丽都不甘心地瞪着小晴，但被围攻的小晴却若无其事地转向我说，

"阿姨，最近没和小森联络吗？"

小森是小哲他们小学时的班主任，在领养小丽之初，他给了我很多帮助。现在也保持着联络。我还没回答，小哲就大叫起来，

"等等，为什么要背着我联络！"

"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吧？人家可是正统的男朋友。"

小森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但伤脑筋的是小晴似乎误会我们正在交往。姑且不论小哲，我不太想在小丽面前谈论这个话题。

"我们只是朋友哦。"

小哲听了我的话鬆了口气。小晴却说，

"小森只是装模作样而已。他其实是个狡猾的家伙哦，明明想追你，却按兵不动，用一大堆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真心。听说在当老师之前他可是不良呢。"

"喂，这是真的吗？"

小哲沉下脸问。小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没错，大家都被他善解人意的老师形象骗了，在我面前他明明就是另一副面孔。根本就是玩世不恭，其实他在心里是把学生当小弟看待的吧？识破他真面目的我不知道被他使唤了多少遍。"

"谢谢你的情报。"

我舀起蘑菇浓汤喝了一口。一旁的小丽却说，

"妈妈，这件事我也赞成。"

"小小丽？"

小哲连忙看向小丽，我也问她说，

"小丽还是觉得我会抢走小哲？"

"不是的，"

小丽摇摇头，

"我不是害怕妈妈抢走阿哲，但我也不想拖累妈妈。"

这怎么会呢。包揽所有家务细心照顾我，真不知道是谁拖累谁。

"阿哲就交给我了，所以你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哦。"

看来成为高中生的女儿成长了很多啊。

三小只吵吵闹闹着要去上学了。

"阿姨，"

在走出大门之前，小晴回过头来抬了抬眼镜，

"如果五年后还没结婚，我就娶你吧。"

"啊！阿晴你不要再给我增加情敌了！"

小哲对着小晴大吼大叫，我撑着还没睡醒的脑袋想，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

手指轻快地在琴键上跃动，熟悉的音符接二连三地蹦出。我没有带乐谱，而是顺着记忆小心地重现出曲子。高中就是好，音乐教室也很大，而且有三角钢琴。进入高中快一个月了，有时会趁午休时间悄悄在音乐教室弹奏着钢琴。今天的曲目是致爱丽丝。这是那个人经常弹奏的曲子，但我无法弹得像她那样温柔。

弹完一曲后，我吐了一口气停下动作。我喜欢演奏完曲子后的放心感，和在操场挥洒汗水时不同，弹钢琴时总有份独一无二的紧张感。我喜欢钢琴，但更喜欢那个人。我的钢琴全都是那个人教的，我必须演奏得不给她丢脸才行。

这时音乐教室的门被拉开了，阿哲？看过去却发现了不一样的身影。

"还以为是谁在弹琴呢，怎么，是你啊？"

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我校校服的男生，短短的头髮，不怀好意的表情，发现对方是谁，我马上别开脸，居然看到了不想看的东西，真晦气。

对方没有看懂我的脸色，自说自话地拉了一张椅子，抱住靠背坐下来，

"喂，回话啊？别总是无视我啊？"

这句话也理所当然地无视，虽然不是不认识，不如说正因为从小学开始就是一个学校，才会有深不见底的厌恶之情。可以的话真想把他从人生中剔除。明明如此，就在我刚要站起身準备离开教室的时候，从一旁又传来讨厌的声音，

"我说你这次不加入女子足球队吗？"

当没听见，因为很讨厌。

考上同一高中的同学不多，幸好关係最好的阿哲和阿晴都在一起。我们学校等级很高，是重点高中，为什么这种人能考上我们学校，真是不解之谜。

他刚才说什么？踢球？难道他以为我们关係很好吗？为什么我要和这种人閑话家常不可。现在开始要好好学习，为将来做打算，理会这种人的空閑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说你怎么和小学那会一样啊？！"

把对方的怒吼甩在身后，我离开了音乐教室。好不容易将一首曲子準确无误地演奏下来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