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考试过程不并长久,两科结束后就放学了。 
  由于北川寺还要去湖畔公园见岗野良子一面,因此也就没有继续在学校浪费时间。 
  与神谷未来说两句后,他就提上自己的单肩包,径直向着湖畔公园走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由于夏天的原因,天气燥热,太阳完全不见落下的意思。 
  幸好湖畔公园的长椅紧靠着樱花树,郁郁葱葱的绿枝将毒辣的阳光隔绝,这才让岗野良子有了些许容身之处。 
  但就算是这样—— 
  「还是热。」 
  岗野良子一边伸手扇动着微风,一边四处张望。 
  正当她实在忍受不住,想打电话问一问北川寺还有多久到的时候。 
  北川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了。 
  「等很久了?」他将手里面的一罐冰镇橙汁交给岗野良子,接着喝了一口手中的乌龙茶。 
  岗野良子撇撇嘴,接过橙汁的同时说道:「我也就先过来了五分钟,结果没想到这个鬼天气这么热。走吧,我们去车上谈。」 
  她提着橙汁罐,指了指旁边的小停车场。 
  「也好。」北川寺点头。 
  这一次岗野良子并没有开她的私人跑车过来,而是直接借用了警车。 
  黑白双色的警车停在小停车场内十分显眼。 
  两人坐进车内,岗野良子开了空调,这才开始提起这一次叫北川寺过来的主要原因: 
  「其实这一次我把你叫过来主要是因为一件已经结束了的案子。」 
  她这一开口就让北川寺疑惑地多看她一眼。 
  已经结束了的案子? 
  既然已经结案,那应该就没有过多调查的必要了吧? 
  「你会露出这种表情也是应该的。」岗野良子喝了口橙汁,继续说道: 
  「犯罪者、死者、与案件有关联的人甚至于案情本身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但这其中还有一些离奇的地方。这也是我那天去你家找你的最主要原因。」 
  北川寺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黑色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住岗野良子。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岗野良子舒舒服服地在冷空气中伸了个懒腰,随后说道:「这次的案件是情杀案。」 
  「情杀案?」北川寺略微挑眉。 
  「是的。犯罪者名叫做如月奈绪,是一位女性。」 
  岗野良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车前手套箱中取出一沓早就準备好的资料递给北川寺。 
  北川寺将资料接过, 
一眼扫去。 
  入眼的是一张标準的证件照。 
  那是一个满脸苍白,身形略显瘦弱、整体气质偏为阴郁的清秀女性。 
  她直视着镜头这边,那阴沉森冷的视线好像能透过镜头看到这一边。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六月二日,星期六。根据报案人啊也就是这个如月奈绪的男朋友小久保讲述。说是他的前任女友与现任女友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纠纷,结果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就只剩下了两具女性尸体。而那两具尸体一具是这位如月奈绪,另一具则是名叫安井熏的女生。」 
  说到这里,岗野良子不屑地嗤笑一声: 
  「但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所谓的『前任女友』与『现任女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那个叫小久保的青年根本就是在脚踏两条船,而那一天也是因为他送安井熏回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如月奈绪。」 
  随后的事情就好理解了。 
  抓到自己男朋友脚踏两条船,两个女生怎么愿意善罢甘休,她们一面互相以怨毒的语句攻击着对方,一面又反过来质问小久保,到最后甚至动起手来 
  这也是小久保报警的主要原因。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两个女生身上都插着铁锥,死亡了。」 
  北川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乌龙茶,继续扫视着如月奈绪的资料。 
  接着,他将资料放下,回过头来:「事情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 
  「不错。」岗野良子笑笑:「实际上我刚才所说的都是我们警方赶到案发现场后的推测而已。真实的情况我们后面在监控里面看见了。」 
  她竖起一根手指,神情也摆正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没有一句是我胡编乱造、亦或是凭空臆测的,这些都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 
  见岗野良子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北川寺也是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本来我们都认为两个女性是互相搏命的过程中失手将对方杀害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岗野良子摇头:「杀死安井熏的人是如月奈绪没错,但杀死如月奈绪的人——」 
  她的声音略微停顿。 
  森然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也是如月奈绪!」 
  是的。 
  如月奈绪在使用随身携带着的铁锥将安井熏杀死后,接着又将铁锥生生钉进了她自己的脖颈之中。 
  尖细的铁锥刺全部没入脖颈当中,猩红的血液也随之喷洒而出。 
  伴随着『嗬嗬嗬』的从破损声带泄出的声音以及如月奈绪四肢的疯狂挣扎 
  这个女生的生命也随之落下帷幕。 
  「在自杀之前,她就事先用藏好在挎包之中的铁锥将正在怒骂她的安井熏嘴巴钉穿。」 
  岗野良子比划着手势,声音不停:「细长乌黑的铁锥从口入,从后脑贯穿而出,巨大的创口直接造成安井熏速死,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性。」 
  但凭岗野良子所说的这些话,北川寺都能想像的出来现场究竟是怎样一种血腥的情况。 
  但是 
  「如月奈绪是自己自杀的?没有藉助任何外力?」北川寺还是问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一点。」岗野良子笑着喝了一口橙汁:「事实上在安井熏死后,就已经有住户从房间中探头出来查看情况了,但见到那恐怖的死相那还有人敢凑上去?」 
  「如月奈绪的死法就像这样」 
  岗野良子将橙汁罐放在另一边,接着一手虚握作抓住铁锥的手势,另一只手则作握住小铁鎚的手势。 
  「她一边将铁锥对準自己的脖子,一边用另一只手的铁鎚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敲下去。」 
  「梆!」 
  「梆!」 
  「梆!」 
  在岗野良子绘声绘色的模仿下,北川寺似乎也看见了。 
  一个浑身沾满安井熏血迹的女生从血泊中站起,随后怨毒地看向这个世界上的生者,一下,又一下,她狠狠地将铁锥钉入自己的脖子。 
  伴随着冰冷清脆铁鎚与铁锥交击声,她的性命被她自己夺去。 
  可是——按照道理来说,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违反生理的动作的,就算第一下成功敲下去。第二下、第三下也不可能继续成功的。 
  人体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使用铁锥破开脖子需要的力气可不小,更加别说用铁锥把脖子钉穿了。 
  在那之前,如月奈绪自己就应该会气绝了才对。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想着找你的原因了。」岗野良子将手边的橙汁一口饮尽:「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它就是发生了,而且还经过如此恐怖血腥的过程。」 
  「确实这里面应该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北川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他才开始问话:「我刚才看资料发现这个如月奈绪就是以前幸福真理教会的一员你所说的与幸福真理教会有所牵连就是这件事吗?」 
  是的,如月奈绪就是幸福真理教会的一员,而且单看资料的话,会发现她与幸福真理教会好像还牵扯颇深。 
  这个问题岗野良子想都没有想即答道:「不错,事实上经过我们调查,每个月如月奈绪的户头里面都会多一笔来路不明的钱财,我怀疑这与剩余的一些幸福真理教会的成员有关,他们必然还隐藏在暗中,打算做些什么。」 
  「而且我们在那之后还特意去了一次如月奈绪的家中,发现她家里面全部都是那种类似施法一样的诅咒、巫毒一类的道具。在她研磨东西的一些地方甚至还找到了一小节人类的手指骨。」 
  岗野良子轻咳一声: 
  「不过她放笔记的地方却已经空空如也,似乎是幸福真理教会的残党得到消息后将其提前转移了。」 
  「原来如此。」北川寺大概明白了。 
  也难怪岗野良子急着找自己帮忙。 
  像这种隐约超乎常人想像的事件,岗野良子认识的人也就只有他北川寺了。 
  可以想像得出来,如月奈绪应该是在幸福真理教会残党的支持下进行咒术一类的研究,至于目的这暂时有一些想不出来。 
  这样想着,北川寺也是思考着问道:「如月奈绪这边的情况我大概明白了,但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那脚踏两条船的小久保最后怎么样了?」 
  是的,作为当事人的小久保他现在处境如何?又身在何方呢? 
  北川寺有些好奇。 
  听见北川寺这句话,岗野良子也只是吐了口闷气。 
  「那个家伙本来就和如月奈绪杀人事件牵扯得不是太深,就算要追究他的罪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的话应该是在都内的某所公寓中安静生活着吧。」 
  接着,她又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我听同事告诉我说,那个家伙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好像一直活在脚踏两条船的阴影当中,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 
  这也算是对小久保的惩罚了吧。 
  对恋情不公的人,自然而然也不会得到好报。 
  小久保隼人最近过得很不好。 
  真的很不好。 
  他每天早上起床都似乎能听见安井熏戛然而止的惨叫,以及铁鎚与铁锥交击着的冰冷声音。 
  这声音犹如跗骨之蛆。 
  好像摆脱不了的阴影。 
  死死地跟在他的身后。 
  而让小久保隼人最为难受的就是每天下夜班要搭乘电梯前往自己所住的楼层这件事了。 
  要知道—— 
  「那个家伙那个疯女人,最后可是死在电梯里面的。」 
  小久保隼人注视着面前冰冷的公寓楼。 
  明明现在还是盛夏天气,他身上却止不住发寒。 
  今天有些奇怪。 
  小久保隼人抬头。 
  公寓楼还是公寓楼,但给他的感觉就是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熟悉的一个字注视久了一样,久而久之就有些认不出这个字一样。 
  「我是住在这座公寓楼的吗?」 
  他轻声地嘀咕着。 
  眼前的公寓楼怎么越看越像是那个女生还有安井熏死掉的那座公寓楼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早就已经搬离那里了。」 
  小久保隼人甩着头,声音细碎地喃喃自语着。 
  这样自言自语着,一股格外焦躁的情绪也从心头腾起。 
  真是该死啊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如月奈绪,自己至于这样狼狈不堪吗? 
  每天都还要过着这种提心弔胆的日子,像是生怕从那个旮沓角落窜出来一只怨灵将自己拖进黑暗中一样。 
  梆! 
  梆! 
  梆! 
  夜色之中,似乎响着清脆的声音。 
  夜风倒卷着冰冷的凉气,让小久保隼人缩了缩脖子。 
  在如此天气之下,他骂骂咧咧两句,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公寓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