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嬰兒的困擾

记忆的深渊中彷彿撒下一张渔网，捞起了一网鲜活的记忆。我依稀模糊地可以记起，夹杂在其中的那个声音——就是那凄惨悲壮的、溢出满腔哀怨的声音。

「我恨你，皇帝，我的肉体和鲜血都不会原谅你！纵使我的肉体死去，血液乾枯，我的孩子也会代替我诅咒你！」

我闭上眼睛，反覆思量着这一番话。

真是的，这帮大人居然什么都推给我这个小孩子！无语~

在我和凯特尔爸爸第一次惊心动魄的见面后，他倒是时常来找我。虽然我一直都觉得很烦躁，可一琳和奶妈看起来倒有几分喜悦的意思。其中的缘由，我不是不知道。虽然我名为公主，却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嫡生子，所以导致我的地位确实有些尴尬。尤其是在我听到背后有人嚼舌根，说什么「她才不是什么公主呢！」之类的话时，我连让她们闭嘴的立场都没有。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呜呜，所以喽，我对这个所谓的亲爹来看我这个女儿还是蛮高兴的。虽然不管怎么看这个混蛋都没有一点当爹的样子，但至少那副美丽的皮囊，还是可以勉强令我赏心悦目的嘛。至少还能养养眼。再说，他总不至于真的杀了亲生女儿吧？

「这丫头都不睡的吗？」

啊，对不起，我看错你了。就算是亲生女儿，你也一定会照杀不误的。

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一抬头就跟他四目相对，真晦气。虽然不是第一次对上他的视线，不至于会吓得全身发抖，可一看到这双眼睛我就心颤得不行。这已然成了我的生理反应，想控制都困难。

要只是帅得让人心花乱颤呼吸困难，那该有多好。

上帝啊——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呀？！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爹……

他用那种充满杀气的眼神俯视着我，倒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他的眼神原本就这样罢了。还真是……有点吓人。

没错，就是吓人！

「是因为我在吗？」

这位先生，你太自作多情了！！

我翻了个大白眼，不屑地转过头，不再看他那戏谑的眼神。我吸着奶嘴心想，虽说母乳餵养对孩子的成长有很多好处，但可惜的是我的生母已经死了，没法提供母乳。

哎呀，莫非我喝的奶都是母乳吗？应该不会吧，母乳怎么会那么好喝？难道是什么高级奶粉吗？

「嘤嘤！」

正当我的思绪开始放空的时候，突然，我努力吮吸的奶嘴突然从我的嘴里消失了。我不明就里地放声啼哭，慌乱地看向奶嘴消失的方向。我靠！居然……

「想要吗？」

神啊，我现在所感受到的就是所谓的杀气吗？

这个亲爹，居然抢自己女儿的奶嘴！！我一脸愤慨地努力瞪大双眼，虽然这个表情在我这张婴儿肥的小脸上，未必能看得出来什么，但这已经是我能做出来的最可怕的表情了。可是那个混蛋，却一副讨人厌的戏谑表情，笑看着我的苦苦挣扎。

啊啊啊啊，这人太讨厌了！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常常来看我可以，长得帅也很完美，这些都还挺好的！但问题是这个混蛋根本没把我当成女儿，全然一副把我当成解闷的玩具在耍弄。

这个死混蛋！臭混蛋~

「这双眼睛，真是红到让人不爽。」

这双眼睛是遗传你的好不好？你这个让人不爽的红眼怪！

「太红了。」

都说了是随你的！

「好想挖出来。」

呃！这家伙真是混蛋，把我吓得目瞪口呆，张着惊恐的小嘴，可那家伙却笑的那么肆无忌惮。那耀眼夺目的美貌和赏心悦目的笑容，此刻在我眼中却一点都不美丽。我，彷彿看到了恶魔。

笑罢，他又将奶嘴塞回我嘴里。也许是他抬手的姿态太煞有介事，让我瞬间竟以为他要用奶嘴杀了我呢。

好吧……不是就算了。

「好小。」

请注意，这句话居然是对一个出生不到2个月的婴儿说的。

我嘟起嘴咬着奶嘴，再次对上了他的目光。好吧，我投降~你爱看就看吧，反正我已经不指望，能从你的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了。反正每次这家伙来看我，都只会说一些怎么听都比较像是品定、评价，或者说是鑒赏的话。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总会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清这个混蛋磨蹭半天才蹦出来的那么几句废话，像个小白痴似的。而现在我都已经习以为常，并习惯性的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南无观世音菩萨，请您救我脱离这疯子的魔爪吧！嘤嘤嘤

「真小啊。」

不过，这多亏了这个家伙的经常光顾，我也从他那里得到了些，从一琳和莎莲娜的閑谈中无法获取的情报。

这些全新的发现，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让我感到了非常的新奇和趣味。

首先，他居然是一个有理性的疯子，甚至还具有伦理道德之类的常识。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想要遵守这些的意识罢了。

虽然他一直被人称为疯子皇帝，但其实好像也没有过什么疯癫的行径，反而倒像是个正常的统治者。至少没有做出像16世纪的伊丽莎白·巴托里伯爵夫人一样为了维持美丽的容貌用处女血进行沐浴，或是罗马尼亚的弗拉德三世——德古拉伯爵的瓦拉几亚大公、罗马尼亚的第二王子一样，把敌人用铁棍穿刺致死之类的事。

儘管他并不是我上述所说的这一类的变态，但也不能说他不是疯子……简而言之他就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呃，不不，好像哪里不太对。不管啦……反正他就是疯子！真不知道我刚刚到底在严肃个什么劲？

「哭一个。」

你、你、你，你竟然叫我哭一个？！

「呜哇啊啊啊~」

好吧，我竟无言以对。既然你要求，我就哭给你看好了。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庆幸我还没办法开口说话。如果我一开口不是谁也听不懂的婴儿呓语，我恐怕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了吧？嗯嗯，没错。

话说，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愤怒地狠咬着奶嘴，他却一副新奇的表情看着我。这个混蛋竟然真是我爹，到了现在，我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一悲痛的事实。

我的人生……真是悲剧啊……。

对啦，我获知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个家伙特么都不用干活的！哪家的皇帝会像他这么一天到晚的无所事事？这么大的国家难道都不需要管一管吗？

「陛下。」

悄无声息出现的一个人，确实将我吓了一跳。这一细节，正好被紧盯我的凯特尔捕捉到。凯特尔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了。虽然他本来就长成那样，但在那一剎那间，竟仿若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仅仅是一个转身，一个眼神，就让那名骑士的身体瑟缩了起来

我躺在摇篮里新奇地看着骑士，突然一丝微妙的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尖。因为凯特尔的一个眼神都已将让骑士吓成那样了，但他居然用那种眼神随意地扫射我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为什么会有这么粗暴的人啊！

「从里檫塔抓来的俘虏已经带回来了。」

「让费尔德看着办。」他看起来似乎全无兴趣，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转头看向骑士说道。

「不，算了。」

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近似于嘲弄的嘴角微微上扬，配上他那绝世倾城的美貌，构成了一幅魅惑人心神的画卷。

「先把他们全部关进收容所，稍后我会亲自处置他们。」

「那，里檫塔的国王……」骑士的话还没有结束，奈何凯特尔对他的话已经失去了兴趣。他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若有所思地向我的脸伸出了手掌，脸上仍保留着与之前一样的笑意，说道

「挑个好日子处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我默默地看着他，听他用那戏谑的语调说着如此残忍的话。然而他竟这般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小脑袋，此时悄然而生的恐惧感，被我生生地憋了回去。

凯特尔彷彿看穿了我一般，把眼睛眯成了月牙，笑看我道。

「都不知道我这个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敢出生到这个世上，也真是可怜啊。」

嗯，没错。原来你也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啊。

「反正已经生出来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喂！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怜悯心啊？竟然一点都不顾我内心的愤怒，还自顾自地揉搓起我的头来。别再揉了，我又不是玩具！

「你这副样子，倒让我想起了那个拚命把你生下来的女人。」

原来你还能想起她啊？看来你勉强还像个人，还有那么一丢丢人情味的嘛。

我看着他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也许是因为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婴儿，他时常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有些颓废的表情。

「哭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都是随时随地嗷嗷哭的吗？」

你特喵的！我跟你说我是个文明人，我可是轻易不会骂人的，我！！你竟然让我哭？虽然小孩子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哭，这点倒是没错滴。但是我……呜呜，为什么我会是小婴儿啊，呜呜呜。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悲伤，扭头不再去看他，却听他十分严肃认真的声音说道。

「难道是先天性痴呆？」

卧槽，泥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