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只有一句话,他在公主面前一直都是这样惜字如金。反正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彷彿多说几个字会死一样。
可是这股杀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吓人啊,连被他抱在怀里的我都被吓得呼吸不畅了。
「我是来自斐济齐亚的莎蒂斯塔,愿神赐您光明。」
「不,不是那个名字。」
他勾起了嘴角,邪气四溢。但那不是发自内心的愉快的笑,甚至连往常那种含着血腥气的嘲笑都不是。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涌,在我脏腑之间翻腾着。
「我问的是你被塞进我后宫的时候赐予你的名字。」
我看到公主的手紧握着裙摆,恐怖使她不自觉地用力,紧张到关节都泛起了白色。我开始有些同情她。因为我非常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是恐惧、害怕,是深入骨髓的慌乱。而我也在害怕。他今天这样对待这个公主,将来没準也会这样对我……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那一天。
我扯了扯凯特尔的衣服。
那个……爸爸,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菲仪霖……这位是菲仪霖公主殿下。」
公主的侍女打破这犹如死水般的沉寂,恭敬地低头回答道。
凯特尔的表情瞬间冰冻,杀气渐浓,压迫的让人喘不上气来。浓浓的杀气直逼我的泪腺,让我都有些忍不住想哭了。可是,眼前的爸爸却让我什么也做不了。最后,我只能皱着小脸,小声地哼哼了几声。
呜,讨厌!都好讨厌!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直截了当,充满攻击性的言辞。果然,这个男人的词典里根本没有慈悲这两个字。只见那名侍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发出了凄切的求饶声,连冷眼旁观的我都被吓得缩起了小身子。
「陛下……小女犯了死罪!请您……请您饶恕奴婢!小女真的知错了!求您~」
侍女瘫跪在那里,泪如雨下,凄惨地求饶喊叫着,看着甚是可怜。其实她只是想为主人辩护而已吧……换做是我的话,完全有可能原谅她。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惹了这个疯子啊!
「拖下去。」冷酷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命令如此决绝,没有任何的慈悲,更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按理说对待凯特尔这种残忍的疯子就应该严加棒打,直到打服了为止。可奈何这厮贵为皇帝,大约这世上没有人敢打他。
唉~我也是束手无策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小公主哭呢。」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玩具呢?」
什么玩具啊?很遗憾,他问的当然不是我,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他。
「什么?」
皇帝突然的瞩目令莎莲娜满脸惊恐,不过皇帝对她倒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玩具,就是她每天叼着的那个。」
朋友,那不叫玩具,那是乳胶奶嘴。简称奶嘴,另外,还有个爱称叫做宝宝之友。作为孩子她爹,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啊,那个……」莎莲娜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发现了掉在公主脚边的乳胶奶嘴。
啊,不要,脏脏!怎么可以把它再塞到嘴里呢!
万分庆幸的是,皇帝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扔掉。」莎莲娜刚一捡起,皇帝就命令她立刻扔掉。莎莲娜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能这样丢在地上,于是小心翼翼地收到自己的怀里。
失去了奶嘴的我,只好含着自己的大拇指,吸呀吸~最起码聊胜于无嘛。
「你哭得还真是努力呢……」
恩,多谢你看出来了。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把我还给奶妈了呢?
我的期望还是落空了,如往常一样。凯特尔仍然抱着我,再次看向了菲仪霖公主。公主已是一脸死灰,深深地低着头,看起来十分可怜。
「就是你?让我女儿哭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不回答?」他呵斥道。
此时我却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用这种讥讽的态度勾勒出的朦胧微笑,竟会让这张帅脸变得如此耀眼。明明每次嘲弄我的时候,面目可憎得让我想沖着那张脸,狠狠地挥上一拳。也许是因为这次并不是针对我,所以现在他看起来竟十分的迷人。虽然明知这是我爸,但我还是时不时的感叹道「凯特尔这家伙还真是帅啊」。嗯嗯,这么维护我,让我很满意啊。
看到菲仪霖公主抖得那么可怜,我突然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后悔哭出声,并且引来了这个恶魔。她,也不过20几岁的年纪,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其实也挺可怜的。但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抱我,还要弄疼我呢?我真不是故意哭出来的。
我的内心突然变得有些複杂,好奇怪的感觉。
公主的头垂得更低了,哆哆嗦嗦地答道。「我、我……只是……抱了她一下。」被恐惧笼罩着的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面对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怎能让人不动恻隐之心呢?
不知我这个挂名老爸,是对这种情景习以为常了,还是乾脆不举,不是男人。面对这么如花似玉,娇翠欲滴的美人,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谁让你抱的?」凯特尔冷冷地打断了她,
「谁允许你,可以随便抱我的女儿殿下?」
嗯嗯……咦?刚刚明明叫女儿叫得好好的,怎么又变成女儿殿下?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那一瞬间竟让我感到胆战心惊啊。
哇啊,脊背发凉。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恐怕早就被这危及生命的杀气吓得大哭大闹了。
这个人,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虽然今天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我还是第一次,从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上,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恐惧。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附着我的皮肤,慢慢地攀爬上来。
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能理解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哼出了声音。
救救我,莎莲娜!就算是亲爸爸我也受不了了!
听到我哼叫的声音,凯特尔低下头,被他的眼神一扫,我立刻舒展了皱起的小脸。他该不会因为一个不到三个月的孩子皱了皱眉头,就要杀了她吧?……说不定会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而且这个家伙太有可能干出这种事了!最终,我只能放弃哼哼的想法,无奈地垂下了眼帘,
呜呜呜。可这个家伙,居然笑了。
「连我都是第一次抱她呢。」他的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嘴角勾起了令人魅惑的弧度。
列奥纳多·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她那神秘的微笑已经俘获了全人类几个世纪之久了。可我却觉得眼前男人的这抹微笑,足以征服这个时代里的所有人类。极端的美丽是致命的毒药,想必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我在心中暗叹道。
这位公主已经被吓得失了心神,血色尽失的脸苍白得像一张a4纸,连花瓣一样红润的娇唇也变成了青紫色。
「是5000个金块吧?」怎么突然说到金子,我的父亲大人?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转过头看到莎莲娜双手交叠在腹前,站在一旁。虽然不至于像菲仪霖那样憔悴,但她也是脸色苍白地苦苦支撑着身体,看得出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勉强没有倒下。一琳则一副认命的表情,哭丧着脸,垂头站立着。
唉~~我还真是能惹事啊。
「你的身价?」
凯特尔微微一抬头,像是在看待宰羔羊一样,不屑的眼神里充满轻蔑和鄙视。现在的他并非面无表情,而是挂着和煦的微笑,用瞬间就能让人心脏冻结的那种犀利的眼神,将对方推下万丈深渊。但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个性,并非他一人独有的。可能够表露得如此淋漓尽致的人,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当然包括前世也没有见过。张狂、傲慢、嚣张这类辞彙不足以形容他,大概唯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个人,那就是——桀骜不驯。
我什么时候言辞这么匮乏了?我想我应该重新学习一下语文了,不然连我自己的感受都该表达不清楚了。
「不回答吗?」凯特尔腾出一只手,像抚摸一只猫一样抚着她脸颊,低声喃喃道。
「两,两万五千个金块」想来菲仪霖公主没有听懂这个暗示,按捺着惊恐的声音强装镇静地说道。
「我和妹妹的陪嫁是两万五千个金块。」
原来她还有妹妹,会不会连累到她呢?
怎么办,想哭,出于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理由想哭。可是……为什么我连随意哭泣的权力都没有!我不过是哭了一下,就要连累到两个无辜的人吗?出生才不过三个月就害死了一个别国的公主,这都能刷新世界纪录了。
爸、爸爸……父亲大人,求求你大发慈悲吧!
虽然我也知道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慈悲两个字怎么写,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求情。虽然我也讨厌这个女人,但也没想说杀了她呀!
「费尔德。」
片刻沉默后,从背后传来另一个声音,回应着凯特尔。
「是的,陛下。」
费尔德?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他声音听起来也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或许是因为出生至今总共没听到过几种声音,所以我很快就忆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原来,是那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凯特尔身边的大哥哥啊。这个大哥哥职位应该还蛮高的,是干什么的来着?
「我再给你两万五千个金块,你去转告斐济齐亚皇帝。」
斐济齐亚这个词语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过,他说皇帝?我竟不知道除了凯特尔之外,还有别的皇帝。原来奥格利并不是唯一的帝国呀。
不过你想说什么,我的父亲大人?
「你的女儿,将根据奥格利帝国的法律,被处以死刑!」
从背后传来了好像便秘似的无力呻吟,看来费尔德大哥哥你也很难做啊。
「……罪名是?」小心谨慎的询问声,引得皇帝回过头,不,準确地说是转过了身体。
「亵渎皇族。」
只是惹哭一个孩子就被判死刑?老爸,你可真是个疯子啊。
「陛、陛下!陛下!」菲仪霖公主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乞求凯特尔能够饶恕她,但仍被无情的拖了下去。
「先把她关起来。」背后传来公主凄惨的叫喊声,凯特尔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捨给她。
唉,真是可怜。看来,身为皇帝的随从,无非就是把碍眼的家伙扔进监狱或者处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暴君和所谓暴君的威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