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福音。」
前去征伐伊查特的战争,原本预计要用两年时间,现在却意外地轻鬆告捷。前来迎接的帝国国民,都满怀崇敬地期盼着皇帝的凯旋归来。平时就恨不得跪舔皇帝的贵族们,此刻更是为了迎接帝王的归来,特意準备了盛大的宴会和即将献上的佳人。
然而皇帝回朝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去享受宴会,也不是与莺莺燕燕的美人们饮酒作乐,而是去看望了属于他的第一位小公主。「估计公主会凶多吉少啊」所有人都以为猜到了公主的下场,就连费尔德也只是稍微地同情了下这个将要面临死亡的弱小生命。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费尔德回忆起那个在匆忙之中见过一面的小奶娃。内心无比沉重地凝视着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的背影。这个被人们称为疯子皇帝的凯特尔·奥格利,是他亲自辅佐的帝国主人,同时也是他的挚友。此时费尔德心中不禁思绪万千,冲破最后的忍耐,开口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此刻刚踏入雪莱伊寝宫的凯特尔,止住了向前的脚步,转身望向紧随身后的费尔德。
「什么?」
他冰冷视线,在布满寒光的眼眸中,散发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凌人杀气。而费尔德却对此视若无睹,直接无视那利剑般的视线。虽然他不曾习武,但面对凯特尔的低气压却毫无畏惧之心。然而这并不是意味着他拥有与皇帝旗鼓相当的实力,只是因为他确信皇帝绝不会杀他。不,应该说是不能杀他。
「如果你是想放过她,让她继续生活在宫殿里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特意下令把她搬到雪莱伊宫?甚至还给她亲赐了名字……」
对于当下的状况,费尔德实在是好奇;或者说,他是感到有些诧异和迷惑。如果这个疯子把公主杀了,他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最多就是说一句「居然还亲手杀了她,果然是个疯子」之类的。
可现在的情况是皇帝不仅放过了她,甚至还亲自为她取了名字。更让人意外的是……
凯特尔在到达雪莱伊宫之后,就立刻下达了一道指令。
「将公主移驾到雪莱伊宫,入住光之屋。」
凯特尔不可能不知道将公主带到雪莱伊宫意味着什么。唯有皇帝的嫡系子孙,才可以留在那里。所以能入住雪莱伊宫,也就意味着被皇室所认可,相当于承认了亚莉莲娜公主作为皇帝之女的正统身份。
可他这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君主,反而用冰冷的视线,看向身边着费尔德。
「什么时候开始……我做事,需要向你一一报告了?」
费尔德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想法而已,干嘛这么敏感?」
凯特尔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而过,将身上繁琐累赘的装饰品一件件地脱下,一边扔下斗篷,一边用平淡无味的口吻说道。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有趣。」
你的声音听起来,哪里像是有趣的样子?费尔德在心里嘀咕着。
「她妈妈是谁来着?」
费尔德有些无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算是大人不计凯特尔过,姑且原谅他了。
「她的妈妈是……」
他忽然想起了2个月前那个难产而死的女人——婕丽安娜,一位来自北方冰雪之国的王女。她的祖国是拥有悠久历史的古老王朝,即便国力已经衰退,但各方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无奈这位王朝的继承人,最终却沦为了凯特尔后宫中无数的装饰品之一。
费尔德用手托着头,他此刻的心情算不上愉快,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婕丽安娜经历过何种磨难,是在怎样的屈辱中结束了一生的。
「您问这个做什么?反正您对她也没什么兴趣。」
正解绶带的凯特尔忽而停下了动作,原本看向别处的费尔德的视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唯有沉寂在凝固的空气中流转,于是乎费尔德还是决定闭上嘴巴。原本以为会不小心触了凯特尔的逆鳞,但见他仍继续解着领带时,费尔德才发现情况并非他想像的那般。
「该做的事……不能马虎。」凯特尔说罢,
「难道你还想去刬平那个王国吗?」费尔德颇具攻击性地反问凯特尔,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相互刺探的视线急速地流转着。然而事实上,费尔德满腔的火气也不过是有些许不满罢了,
凯特尔索然无味地转头。
「不。」
「那你想干什么?!」费尔德布满火气的脸上好似出现了裂痕,没能人看出他的心思。
从宫殿外吹来的寒风,不知何时透过被打开的窗户,扬起了两人的髮丝,尴尬的气氛里夹杂着火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你原本,不是要杀她的吗?」
即使费尔德再努力地剋制,也按耐不住想要爆发出来的不满。凯特尔不禁连连皱眉。不,应该是从他说暂时不杀那个女人的那个时候起,或是他说从等她生下孩子的时候起,又或是能追溯到更久之前?反正他的眉毛就没有舒展过才对!
「怎么?」凯特尔看着纠结万分的费尔德笑了,是令人战慄的、冰冷的嘲笑。
「那我现在去杀了她?」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凯特尔。」凯特尔却再也没有耐心去解释他的不满,随即转身离去。费尔德凝视着丢下自己离开的君王,只好无奈叹气地紧随其后了。
「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要我自己的东西,有问题吗?」
「可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是这么简单。」
「那可是你的血脉,是你的孩子!」费尔德用尽全力地吶喊,却换来正在换衬衫的凯特尔更加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和我堆在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费尔德无声地张了张嘴。
有什么区别?这个嘛……或许正如他所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她的未来也不过同那些关在后宫里的女人一样,长大后被卖到另一座皇宫罢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只能说她是一件拥有凯特尔血统的装饰品,仅此而已。
只是,费尔德认为,这一点的不同对亚莉莲娜公主的未来并没有丝毫的益处。
凯特尔很快换好了衬衫转过身来,他的表情看起来莫名有些兴奋。
「我很好奇。」
好想撕破这张脸!费尔德心里想着,闷声回道。
「好奇什么?」
见况,侍女们悄悄地退到门外,静候着。这时,系袖扣的凯特尔漫不经心地看向费尔德,有些自嘲地说道。
「我想知道,生为屠杀者的女儿,她会如何承受这个世界看待她的眼光,会如何活下去。」
凯特尔略带轻蔑的笑容是如此魅惑迷人,一瞬间差点迷惑住了费尔德的心神。费尔德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彷彿在鄙视自己被凯特尔的男色所诱惑一般。于是,他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一针见血地说。
「你这疯子。」
「承蒙夸奖。」
凯特尔低声轻笑道,显然心中十分了然费尔德会如此说。他披上外套,轻拂衣袖,脸上露出阴邪的微笑,转睛看向费尔德。
「如果事情不妙,杀了不就好了。不是吗,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