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凯特尔的寝宫。原本我还以为会看到挥金如土的极致奢华,但意外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副十分简单纯朴的景象。
咦,暴君不是都奢侈无度的吗?凯特尔明明是皇帝,却一点都不铺张,我爸爸真是……
唔……就、就算是这样,我对凯特尔的看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虽然目前对我还算温柔,但他具体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待考验。暂时待定,不淘汰你出局啦。
「把公主殿下放到房间里,您就可以出去了。」.
这是雪莱伊宫管事侍女的声音。严格来说,她在宫中的职位要比莎莲娜高,但由于出身低微,还是要对莎莲娜表示尊敬并行礼的。
莎莲娜抱着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奶妈,不过是进别人的寝宫而已嘛,你怎么像做贼似的这么心虚呢?哦,对了,这个别人好像是皇帝来着。你不是每天都会见到他嘛,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我还没从对莎莲娜的郁闷中缓过神来,突然又被一股顺着喉咙,涌上来的烦躁感所侵蚀。白天折磨我还不够,连晚上都要被他折腾吗?!究竟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有没有人能给我一个舒适的睡眠环境?难道连最起码的安稳入睡都这么难吗?这该死的世道!迟早我会被这个无良老爸玩死的!
这个世界没救了!
「公主殿下,要乖哦,。」
见我不停地在挣扎,莎莲娜温柔地轻抚我的背,安慰着我,好让我乖乖的,不哭闹。
可是我不要和老爸一起睡!真是讨厌你们这些大人!仗着我比你们小就随意摆弄我,我真是太可怜了!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凯特尔的寝宫里零散地放着几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装饰品,有了这些装饰品,才让这个足有我房间5倍大的寝宫,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空旷。寝室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至少可以容纳四个成年男子的大床。而我今晚要睡的位置,是摆在那张大床边上的小摇篮。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把我房间里的摇篮一起搬过来呢。
「好了,公主殿下,您今天是一定要在这里睡了。」
不睡不行吗?
我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哭丧着脸看着她,莎莲娜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叹息。
奶妈……因为奶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没有权利吗?所以才不得不把我送走吗?现在我们这种状况,怎么看都像是被拐卖到他乡的女儿和妈妈,骨肉分离,人间之大悲剧啊!
「……」
我心乱如麻地皱着眉头,莎莲娜把我放进摇篮,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就在我身边小声地祷告着。
「奶妈啊——」
「不要紧的,公主这么乖,一定会好好睡觉的。」见我仍旧不安,奶妈耐心地劝道。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能睡得好呢?我会认床的好不好!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好不好?那个可恶的爸爸绝对会折磨我一整夜的,绝对会的,呜呜呜。我的睡眠权!谁来保障啊?!
「夫人?」
「啊,好的,我马上出去。」听到那个长得有点可怕的侍女长的召唤,莎莲娜立马顺从地走出了房间,只留给我一个布偶作为陪伴。
奶妈真是过分!居然把这么可爱弱小的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这个世界的人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小孩的人权吗?!
「哈哦嘿吼欧!」
我终于费劲撑起了自己软趴趴的身体,环顾整个房间,还真比我的房间足足大了5倍。不过房间突然变大了,反倒让人有点害怕。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而且能做到的事也只有坐起来。当然我也并不奢望马上就能跑能跳……
最起码让我可以撑起身子爬上几步,然后再被抓回来也行嘛。小小地挣扎努力过,就算最后被抓回来,也比就这样残酷地接受现实强。
「麻哈呜呜——」
我把自己的半张脸倚靠在护栏上,清空了脑袋里的杂念,开始悠然自得地欣赏起了夜景。
山是山,水是水。这个房间就如我最初的印象一样,既没有挥霍无度的金碧辉煌,也没有因为过于简陋而降低了皇帝的品味。怎么说呢?华丽适中,复古优雅?尤其是茶桌上精緻入微的雕刻纹理,舒适古典的单人沙发,佔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壁炉造型,以及那上面的挂毯……搭配得是这样该死的完美,多一分觉得繁琐,少一分又觉得差强人意。
「还没睡吗?」我已经对这声音十分熟悉了。好吧,从现在开始,我恐怕要整晚受这声音的折磨了。我无奈地抬起了靠在护栏上的脑袋,看了他一眼表示回应。
「还不睡。」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命令的祈使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刚对他有点改观,现在他又恢複冷血的原样了。
不知何时凯特尔已经走了过来,突然把脸凑到我跟前,差点儿吓得我背过了气去。
真是……吓、吓死我了!这家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神出鬼没的,让人琢磨不透。
我偷偷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因为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在这世上唯一仅有的父亲是多么美丽动人,他拥有一副足以在美男大会,以全票赢得冠军的绝世美貌。可是……但是……
「你这是怎么了?」他的唇齿之间吐出了低沉魅惑的嗓音,让我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妈呀,你想干什么呀!我的亲爸,千万不要这样啊!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老爸!
啊……
最终,我也没能挡住伸向我又将我抱起的双手。我只好紧咬嘴唇,直视这个我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我猜自己的动作肯定非常僵硬,在我转动脖子时,彷彿都能够听到从脖子发出的机械般摩擦的声响。
凯特尔估计是刚刚沐浴完,银红色的发梢还淌着尚未擦乾的的水滴。湿润的髮丝,沐浴过后散发的清香刺激着我的鼻子。那一刻,我几乎想立马去死。
呜哇啊!
我不否认,这曾经是我的憧憬。对,这不仅是我曾经憧憬的完美男人,也可以说是所有的女人都憧憬的王子!可现在对我来说这种情况算什么?这算什么情况!这个男人是我爸爸呀!该死的!!为什么美男当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真是气煞我也。
「哪儿疼吗?」
哪儿都不疼。不,是我的心在疼。
我:上帝呀,为什么把这个混蛋生得这般美貌?
上帝:孩子,这我也不知道啊。
凯特尔,把你的美貌分一点儿给我呗。男人生的那么美作甚啊?
「真像个小怪物。」
原来这种事,只要听习惯了,也就无动于衷了……
「这么快就开始暗杀了,应该说是比想像的要快呢还是慢呢?」
什么?所以说老爹,你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来暗杀我了?你明明知道,居然还放我一个人在那里?说实话……你,是不是找揍?
「总之,女儿你有麻烦了。」
这岂止是麻烦,是性命攸关好吗?一不小心就会掉了小命的好不好!瞧你说得这么轻巧,这不是显得心烦意乱的我更像个白痴吗?!
他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我的头移动,弄得我连愤怒想要扭个头都不行。
啊,连头都不能随便扭的我,命运真是太悲催了。
不知不觉中,两对猩红的眼睛在半空相遇了,我们四目相对,透过互相交织的眼神传达着彼此,最后迎来无尽的沉默。
这种连空气都能凝结的沉默,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凯特尔那仿若面具般,审视陌生人的表情,更让人有点……有点让人吃不消。对,就是吃不消。
我以为我们的关係多少可以算是熟悉了,可事实是我们之间仍然隔着遥远的距离,遥远得令人觉得离谱。距离带给我们的巨大偏差,缓缓地勒紧了我的脖子,沉重地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很清楚,他只会在我的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因为我是他女儿,只是因为就算说给我听,我也不会记得什么。他给自己竖起了一堵墙,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内心。
这堵墙把凯特尔和外界完全隔绝开来,是他为自己在内心建筑起的庞大要塞,又硬,又厚。没有人可以轻易走进他的内心。
我伸出手,短小的胳膊立刻达到了目的地——凯特尔的帅气脸蛋。凯特尔从不拒绝我的小手捏他的脸,但那不是接纳,而是放任。像一个观察入微的旁观者,正观察着我的举动。
他的脸摸起来很软。
从他短促的呼吸,和我指尖传来的触感,恐怕唯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原来他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也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就算你把自己关在高墙里,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吧?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偶尔我会非常好奇,想要探知他的过去,他的人生,他的思想。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不能再进一步。再往前,便不再是我的能力所应触及的领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