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女兒的祝福

「我的出生，果真是值得庆贺的事吗？」

顺着低沉的声音消失的方向，我默默地紧握住了他的衣角，然后小心翼翼地仰头看向他。他的视线还是那样凄凉，且悲伤。

「一想到被这双手残杀的生命和践踏过的国家，还有流成河的鲜血，我就清楚地知道，现在来到这皇宫里的每个人，都不是真心来祝贺我的。」

「啧啧~」

身后传来了啧啧咂舌的声音，但凯特尔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的话是对的，是啊，聚集在此的众人中，有谁会是真心祝贺他生日的呢？这其中，肯定不乏因为被他的铁骑征伐，而饱受战乱最终亡国的人，亦或是在战争中失去父母和亲生骨肉的人。

所以，凯特尔绝对算不上是，受人爱戴的君主。那么又有谁会前来，真诚地祝贺暴君的诞辰呢？他的话是对的，儘管庆生是一件值得开心和兴奋的事，但若众人都不是带着真心前来祝贺，也着实让人觉得悲凉。

「连我都想诅咒的日子，还能有谁会真心祝贺。你觉得呢，我的女儿殿下？」

凯特尔笑了，那个酸涩的微笑看起来有点……可怜。

切！我小声地撇了撇嘴。

坏蛋，可恶，你这副可怜的模样，让我根本就没法讨厌你了呀。

虽然他这么令人讨厌，我却不得不又一次的妥协了。其实，这是早已在我承认他是我爸爸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事了。还能怎么办呢？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他毕竟是我爸爸呀。

但是至少，你自己可以为自己的生日祝福啊。

我开始觉得，连祝福自己生日，都做不到的家伙还真是可怜。内心不忍地心疼起他来。同时，也为自己感到伤心，上天怎么偏偏让这个家伙做了我爸爸呢。

唉~我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个时候，鲁娜莱宫的大门被打开了。大概因为这是与皇帝的宫殿直接相通的宫门，所以从这里进去后直接就是大厅了。

宴会刚刚开始，突然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惊吓中我看向了凯特尔。凯特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像往常一样信步走进了大厅。

从他踏进去的这一刻起，华美的宴会才算正式拉开帷幕。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在朕的生日宴会上齐聚一堂。请各位尽情畅饮，纵情享受吧。」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同时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不禁皱起了整张小脸。

头好疼！对陌生环境的排斥感，突然冒了出来。这时候的我，好想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凯特尔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挣扎，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了我。

老爸呀，女儿我觉得快要死了，求求你放开我吧。

终于，我的祈祷灵验了，凯特尔顺手将我放在了他的御座之上。

咦？虽然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心情还不错，不过我坐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是这样的吗？

「好好坐在这儿。」

他轻笑着把我放下后，随即就走掉了。幸好御座在相当靠里的位置，我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呃呃，神马宴会之类的的真是太讨厌了！之前完全没想到，人会这么多，简直是多到了让人眩晕的程度。这一切，完全是在我的预料之外。在今天这个人头攒动的宴会上，让我终于领悟到，老爸拥有的帝国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国家。

事实上，只有那些颇有权势的人，才有资格向凯特尔问候行礼，然而儘管如此，还是来了很多的人。这时候，费尔德兴緻高昂地沉浸在觥筹交错中，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那家伙真是越看越神奇。

「呜啊……」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好想快点回家。可我突然记起莎莲娜说过，至少要坚持一个小时的话。

真是要死了，呜呜，这个世界太残忍了。为什么连皇椅都这么硬邦邦的？而且光是穿这身连衣裙就已经够我受的了，竟然连椅子都不舒服。凯特尔竟然整天都是坐在这种椅子上的吗？

老爸，你的屁股还好吧？换了是我，大概要疼死了，我是说屁股啦。

我因为座位的不适，所以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谁知衣服一滑，把我整个人滑到了椅子下面。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瘫倒在了椅子下面。

嗯？不行！我的椅子!这个连坐垫都没有，害我滑下来的臭椅子。讨厌死了！爸爸让我好好坐着来着……我焦虑地往上一看。妈呀，椅子高得吓人。完蛋了，呜呜呜。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伸长了手，抓住了椅子的一角，然后两腿用力蹬。

我要上去！我得上去！

「天啊！」

「哎呀~」「咦？」

突然从四周传来了小声的惊叹。难道有什么好戏看吗？

我想尽办法试图重新爬上椅子。因为我也要爬到椅子上去看好戏。可是我软绵绵的腿连站都站不起来！

「公主殿下！」

「天啊！」

「站起来了！」

咦？这些人是怎么了？在我艰难地抓住椅子的一角，刚想把身体靠过去的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这是要干嘛，我好怕怕啊。是我怎么了吗？我好像做了什么，可我也不知道大家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我不由紧张得愣在了原地，只有嘴巴在一张一合。慌张中觉得有一个熟悉的犀利眼神投向了自己，顿时头皮发麻。

转过头一看，果然是凯特尔。不知为何，凯特尔的表情好像和平常不大一样。这难道是，受到惊吓的表情吗？

究竟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竟然能被吓成这幅模样？你到底是怎么了，老爸？难道是我什么时候管你借钱，忘还了吗？应该没有啊……

「粑粑！」

不管了！好歹我这么可爱，你总不至于会杀了我吧？我张开双臂，大声地呼唤着他。

来吧，快过来拥抱我，然后把你那个视线给我移开。

事实证明我果然是个笨蛋。如果换做是平时，我坐着的时候张开双臂，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我是站着的状态，而且还抓着椅子，所以当我的手一离开椅子，身体就往后倒了下去。

咦、咦……？我要倒了！爸爸，快来帮我！

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这算什么事嘛！我往后一倒脑袋就撞在了椅子上，痛苦瞬间袭来，我皱起了脸，这时，一只手卷在了我的腰上，猛地把我抱了起来。我睁开眼，果然不出所料，我掉进了凯特尔的怀抱里。

凯特尔的脸上透着焦虑的神情。果然是我的亲爸爸，在危急时刻，救了我的小命，简直太感谢了。呜呜呜。

「粑粑！」

刚刚脑袋撞到了椅子上，好疼啊。而且脑子里好像有「嗡嗡」的声音，在不断地盘旋。痛得我，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可我不想在粑粑的生日宴会上哭，于是我拚命地吸着鼻子，想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没事吧？」

明知道不能哭，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因为我哭就杀了我，可我还是不想哭出来。

今天可是爸爸的生日啊。即使他自己不喜欢过生日，却也改变不了今天是他诞辰的这一事实。我努力地吸了两下鼻子，明媚地笑了。

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傻瓜。现在不管凯特尔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伤心，因为现在的我完全像个白痴。

「粑粑。」

我没有收回张开的手臂，顺势搂住了凯特尔的脖子。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西一酷乐！（生日快乐）」

虽然说出的话语完全让人听不懂，但我还是想祝贺你。正如你所说的，在场的所有人没有谁会真心为你的生日表示祝贺。但是最起码有我，至少我想为你祝贺。你可是我的父亲，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只为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生日快乐？」

说得这么不清不楚，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这次凯特尔却马上就听懂了。他立即惊讶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害羞。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啦，嘿嘿。

好嘛，给你，这是我的礼物。我搂住凯特尔，双手微微用力，然后，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了我此生的第一个吻。

啵！

我微小的声音慢慢散在了空气中。完成突袭任务的我，满脸骄傲地笑了。

嘿嘿，怎么样？爸爸，我现在像不像人了？至少你换个与人类接近的称呼给我，好不好？

在我迫切眼神的催促下，凯特尔才从木讷中回过神来。

你这副表情又算什么？他摆出了一张我完全看不懂的表情。怎么了，难道是生气了吗？

他抓住我胳膊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抖。我虽然无法解释他现在的状态，可我知道他并不是在生气。这时，我耳边听到他小声的呢喃。

「……谢、谢谢。」

哪有哪有，不用那么客气啦。再次对上他的眼神，我沖他莞尔一笑。

生日快乐，爸爸。

―end.cait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