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完全步入了冬季,而且我的生日快到了,所以熙社园的风景看起来颇有异色。室内比外面暖和得多,侍女和侍从们没有什么事都不愿意出门。不过我更喜欢外面,只要紧紧贴着冬季树就很温暖。
「说好三个月就回来的,骗子!」
一开始就不是3个月能结束的战争。听说凯特尔那家伙,正在那里像疯狗一样大闹特闹,托他的福,明年年初以前应该就可以成功佔领斐济齐亚了。
费尔德因为突然增加的工作量整天都在谩骂上司,贵族们也都被这个无所不能的皇帝,而吓得瑟瑟发抖。再这样下去,只要凯特尔有那种野心,征服全大陆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在我看来,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儿成吉思汗那种伟大的雄心。
「在那之前就会灭亡了吧,过度的扩张只会引起分裂。」
这一点,在罗马和蒙古的历史上就能找到教训。这两者的全盛时期只是昙花一现,他们并没有把佔领来的土地完全变成自己的领土。如果凯特尔死了,斐济齐亚就会独立了吧,虽然那需要付出许许多多的独立革命家的鲜血。
「这种时候,生在这种国家,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突然想起了前世的祖国,心情好沉重。
出生在这里之后才让我领悟到,自己前世拥有过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伟大。我前世生活得很安逸,出生在一个和平主义的国家,拥有投票权,每个公民都拥有平等的权益,这些东西看似琐碎,却又很重要。
曾经有人说过,我们今日所享受的自由,是我们的先烈付出鲜血争取而来的。
「虽然那已经不是我的国家了,可现在只要一提起国家两个字我想到的还是中国。啧啧,看来想要接受现在的国家,我还需要些时日。」
不过现在一说到妈妈,我想到的却是莎莲娜而不是前世的妈妈。人应该忘记过去,可真的忘记又不免觉得伤感。过去的一切都要放下,可我又割捨不掉心中的留恋。
「大概是,因为我的根在那里吧。」
我的思想、信念、价值观,全都来自我的祖国。那里是让我立足的土地,我思想的根源。我放不下也忘不掉。现在我来到了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连价值观都不同。我需要把在自己拥有的,和新学到的知识融合到一起才行。
「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到底还是利大于弊啊。」
否则一个两岁的孩子,怎么会坐在这里思考这种事呢。啊,不过我已经快三岁了。
「啊,好暖和。」
好想马上回到雪莱伊宫,就着一杯热茶吃点饼乾。突然好想吃甜的,是不是因为刚刚想了一些不,太适合我这个年龄段的深刻的问题?
「因为有了小宝宝,这一段时间是去不了博尔塞纳了。今天格林西图也说他很忙,切,就我一个人閑着。」我优哉游哉地坐在熙社园里玩耍。离冬季树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还留着我和格林西图上次做到一半的雪人。要不然继续把那个做完?
「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做好。」
好歹是两个人一起开始做的,还是等明天格林西图来了再完成它吧。
仔细想想,我的前世的人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也算得上是幸福。就算把杀我的那个人生吞活剥了又能怎样,我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亲手为自己报仇是不可能了。不知道法律有没有替我好好惩罚那个混蛋。
「走一圈散散步就回宫去吧。」
我抖了抖衣服离开了冬季树,向着如今已经十分熟悉的散步小路走过去。如今莎莲娜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干涉我的玩耍时间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不少,又太爱往外跑的缘故。当然,没有莎莲娜的时候,一琳会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
不过一琳在结冰的路上摔倒了,现在正在太医那里。这孩子,光长年纪不长记性,冒冒失失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啧啧。
除了稀疏的几棵发热树之外,所有的树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熙社园的树木又大又茂盛,看这满园的树都挂着冰,彷彿自己是走在了深山老林里。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曾经听说过,在奥格利东部有一个名为噩梦的森林,只要人一走进去就会像陷入噩梦一般再也走不出来,最终只能选择自杀。
「反正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危机。」
这个世界总的来说没有太多的特别,只是偶尔会有一两件完全陌生的事情存在,适应不来会免不了受到惊吓。这里没有龙这一类生物。我问过莎莲娜有没有类似人的物种,她的回答是数千年前曾经有过,但由于人类的迫害渐渐消失了。如果还有的话,大约只能在噩梦森林这样的地方吧。
可那是噩梦森林啊!估计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好想见见这里的异族。
我漫无目的的抓下一把树枝上的积雪捏成球,握在手里继续往前走,忽然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又见到你了。」
是勒伊拉。勒伊拉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可我却惊得瞪大了双眼。她怎么会在这儿?
「谁让你老在我散步的路上出现。」
「是吗?」
跟格林西图和好的那一天见过她之后,我偶尔也会在熙社园里见到她,我们之间也算不上是经常见。
「你做什么?今天也在看书吗?」
我对她充满了好奇,所以每次见面总要上去搭话,可是在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看书吗?看不出来,她竟然这么爱书。我惊讶地抬头,正看到勒伊拉在笑。
「我只是来看看雪。」
蓝色的女子,以雪为景,笑得十分嫣然,这景色十分奇异。或者我觉得应该说她神秘更为恰当,如果说她不是人是雪女,都不会有人起疑心。勒伊拉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她满眼朦胧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色。
「我以前生活的国家是不下雪的,所以每次下雪我都忍不住看呆了。」
「你以前在哪儿?」
我只是随口一问,可她却久久没有回答。见她没有反应,我抬头看向勒伊拉,看到她微微变冷的神情。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勒伊拉并不是情愿到这个国家来的。
啊,我好像说了相当失礼的话,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道歉的时机。唉,真不好意思,算了,我还是走吧。
「就这么走了?」
正当我无颜面对她打算直接回宫去的时候,勒伊拉却跟我搭话了。我惊讶地回过头,勒伊拉不屑地看着我。她对人向来都是不亲切也不冷漠。我有点诧异。
「怎么了?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她为什么叫住我?我们之间向来都是只有只言片语的交谈,被她叫住这还是第一次。以前就算我不打招呼就走,勒伊拉也不会管的。我跟她说话,她就会跟我说话,可都是我先搭话的。我们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勒伊拉微微地笑了。
「没什么。」
她的微笑,比平时更有疲倦之色。
「只是有点闷。」
这微笑一点也不像她的,我有些诧异。那、没办法了,既然她都这么留我,再走好像太失礼了。我不否认我对刚刚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
「你今年几岁了?」
「三岁。」
勒伊拉好像对我的年纪感到很诧异,她惊异地看着我。干嘛,你有意见?也是,像我这么能说会道、善良听话、娇俏可爱的三岁小孩,确实是挺罕见的。
「这样啊,都三岁了。听说宫里有孩子出生,彷彿就是几天前的事。」
她像个沉浸在回忆中的老人一样喃喃自语,想来勒伊拉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嗯,看了我的容貌应该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听她的语气,好像是还认识我妈妈一样。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吧?」
「嗯?」
她兴緻勃勃的微笑倒是很鲜艳,究竟是什么会让她笑得那么明媚呢?我反而有点不安,勒伊拉的表情完全不像平时的她,她看起来很兴奋。
「你知道你妈妈的事吗?」
「你认识我妈妈?」
我只是推测她可能是认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勒伊拉低下身子看着我。用手肘抵着膝盖,托着脑袋的勒伊拉看起来很美,真的很美。如果这是在地球上,这副美貌一定会被星探拉去拍电影的。
「谁也不告诉你对不对?我就知道。人们总是错误地认为,珍贵的东西要关起来藏起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关起来藏起来?是说让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长大的意思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这么嘲讽的语气,可勒伊拉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他们瞒着我的理由。如果换做是我,也不愿意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那么残酷的真相。践踏孩子的梦和幻想是会下地狱的。
「要我告诉你吗?」
「你会告诉我吗?」
「想知道吗?」
她在我耳边的低语听起来太甜蜜,甜甜的有点像丹兰斯坦的声音。
好像恶魔的诱惑一样呢。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好奇,可我的好奇心还是忍不住要冒出来。就像明知第二天要上班,却老有一种想点开游戏玩两把的冲动。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知道真相之后引起什么波澜,我可不负责哦。」
哟,这个女人,诱惑了我又推了自己的责任,真好笑。怎么会没有责任?可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估计就听不到后面的故事了,那可不行。唉,我的人生果然是苦难不断啊。
没错,所有的契约其实都是骗人的,大家大多都是看都不看就同意。
「我想知道。」
勒伊拉爽朗地笑了,看到她的微笑,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她捕到的猎物。我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这会是陷阱吗?
「婕丽安娜王女,来自北方的冰雪之女。」
嗯?还没等我来得及细想,勒伊拉就开始说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刚刚说了什么?
「大家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为什么是冰雪?」
勒伊拉微微地点头,似乎是在勾起自己深藏的记忆一样,让我不敢打扰。
「因为她是个冷漠的女人,总是冷冰冰的,从来都是一个人,不愿和其他人相处。」
简单地说就是宅女呗?
不和其他人相处,我突然想起她为了生下我,独自在艾莎伦像无声无息地生活的事。原来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亲近之人导致的呀。
「谁也没想到,她生下你就死了。」
这倒是没错,连我老爸也没想到。所以她才会选择在临盆在即的时候,才说出怀有身孕的事吧。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我突然很好奇妈妈到底为什么要生下我。该不会是被老爸霸王硬上弓了吧?不过,拚死保护一个受辱后留下的孩子,好像有点奇怪。还是说,我妈妈根本就是个奇怪的人?怎么可能呢。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勒伊拉笑着继续说起来。
「皇帝绝不会主动去抱女人,他只会等女人自己贴上来求欢。」
嗯?你突然说的这是什么?我吓了一跳。什么?等女人自己贴上来之前绝不会抱女人?她的意思是说,是我妈妈主动去倒贴皇帝的吗?
这是什么话!
「对你来说这些话是不是还很难懂?总之就是说,想要你的人不是你父亲,恰恰是你的母亲。」
她说得风轻云淡,我却越听越混乱,我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内情,也就是说,是妈妈太想要孩子,所以诱惑了爸爸怀上了我,然后躲起来生下了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