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近朱者赤

维尔托跟阿西西说了几句话后，就重新回演武场去了。宽阔的演武场上，此时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名正在休息的见习生，看来塞斯的工作，就是教导这些见习生。

我望着维尔托离开的背影，阿西西这时已经走到我身边，我回头对阿西西嫣然一笑。

「我是不是，不该过来打扰你呀？」

这只是出于礼貌性的场面话，如果真的会妨碍到他我就不会来了。

阿西西坚定地摇摇头。阿西西在我面前的时候向来是乾净整洁的，此时他满身是汗的样子看起来让人觉得好新奇。

「没有关係，您是从王室部过来的吗？」

「不，是宫内部。」

都说做事认真的男人最帅，阿西西握着剑的时候最帅了。即便是爸爸，拿剑的样子也没有阿西西英俊，我的阿西西最帅了。因为看到爸爸拿剑的时候，我只有满腔的担忧。

阿西西挥剑的样子，我都没怎么见过。看到他拿起剑，我都会莫名的感到脸红心跳起来了。不，如果是爸爸这样拔剑出鞘的话，应该是即将把周围变成一片焦土的信号吧。总之，阿西西握剑的时候他的周围彷彿会发光，耀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感觉到我灼热的眼神，阿西西转头看着我，并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我沖他莞尔一笑。

「宫里发的置装费剩得实在是太多了，我让他们找找有没有才能出众，但囊中羞涩的艺术家，我打算支援一下他们。」

「又剩了？」

「嗯。」

阿西西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就因为这件事，刚刚掌事侍从还一直追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钱就是剩了，我能怎么办？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也没办法啊，每个月贵族们都会送我那么多宝石，就算我不开口要，也会有很多有名的设计师送给我衣服。我的置装费实在是没有地方花呀。」

「真正的贵族小姐，即便有穿不完的衣服，她们还是会无限制的继续买买买。」

「可那毕竟不是我呀？」

我淡然地一笑，阿西西无奈叹息。

不过阿西西，你知道吗？我拥有的宝石里，几乎有一半都是你送的。虽然我老爸和诗路菲他们也送了好多给我，但我常戴的首饰大部分都是阿西西送给我的。

我抬头看到阿西西不满地看着我，我报之以嘿嘿一笑。

「有什么办法，我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

阿西西被我逗笑了。不过我说的是事实吧？

「那是因为，公主殿下您太节俭了。」

「那是因为，我被教育得好。」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我想任性胡来，无奈养育我的人心性都太贤良，我想染黑也没处沾染。

阿西西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对于我所自豪的事情里也包含他，我偷偷地在心中暗喜了一下。

「大家都好努力哦。」

「是的，他们都很有干劲。」

「那你一定感到很欣慰喽！」

看到见习骑士们一个个都是充满干劲的样子，没有一个是来浑水摸鱼的，可见他们也是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看到阿西西为弟子们自豪的样子，我更觉得欣慰。

「他们都是才智出众的好苗子，我也没有什么可教的，我只是尽自己所能引导他们一下罢了。」

「那就是教啦，师傅。」我就是看不惯阿西西把自己做的事评价得太渺小。

传道受业解惑，可是件很困难的一件事。

「费尔德说过，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教别人的。」

费尔德曾经对我说过，机械式的灌输教育很简单，不过把握个人的性格特徵因材施教却是十分困难的事。说完后他顺便把自己夸奖了一番，我才不想管他。

「你会不会太忙了？要不然辞掉我的守护骑士，专门做这个好了。」

「这不过是业余爱好。」

被阿西西一口拒绝，我心里突然百感交集。

我是真心为他好的，可谁知听了我的话，阿西西的脸色并不十分好看。

「我的义务，是永远保护公主殿下。」

「谢谢你啦……」

光说谢谢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不过……

「我有时会担心，是不是我束缚了阿西西你。」

阿西西或许应该离开我，做自己的事，不再被我牵绊住。虽然现在是有了一点转变，但阿西西的日常还是围着我转。我所期望的并不是样。

倘若阿西西真的不做我的守护骑士了，也许我又要失落得不是如何是好了吧……为了阿西西，我愿意看到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您的意思是……您不再需要我了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慌了，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覆水难收，看来我以后说话可真的要当心了。我不想阿西西，因为我说错话而受到更深的伤害。

啊啊，该怎么办才好呢？

好为难，真的好为难。

看阿西西这个样子，恐怕不能简单地矇混过去了，我还是老实交代吧。

「你大好青春都浪费在我身上了，你也该像别人一样，恋爱结婚组织家庭啊。」

我七岁的时候，便有这种想法了，可十几年过去了，阿西西依然对结婚没有兴趣，我希望阿西西能拥有一些平淡琐碎的小幸福，可阿西西却一门心思只在我身上，对旁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也该想想自己了。每次见到阿西西，我心中都有难以名状的愧疚。

「我只是突然觉得，是不是我毁了阿西西的人生。」

「才没有那种事。」

阿西西急忙否认，我只是淡淡苦笑了一番。

「要不是莲娜公主您……」

阿西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大概还在苦苦彷徨寻找死亡的归宿吧。」

我不是没听过这些话，也并不是不能理解，我非常清楚阿西西在成为我的守护骑士之前，是多么的凄惨无助。诗路菲和费尔德也说过，阿西西成为我的守护骑士之后，真的比以前好了很多。

可是，可是……我还是无法独享，为了我可以心甘情愿赴死的阿西西。

因为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他再为了我牺牲什么。

以后就换我为他付出吧。

「我生命中的每个瞬间，每一秒，都有死在我手上的冤魂出现。我无法否认，是我把他们的人生连根拔起。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这样污秽不堪的我真的可以碰您吗？我的存在，我的罪恶，会不会给你带来灾祸……」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太莽撞了。我心疼地伸手抱住了阿西西，我怕他崩溃，怕他就这样萎靡下去。

我不是不知道阿西西的心事，这个一尘不染的灵魂到底是承受了怎样的罪孽啊。我的心好疼，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要再抱有那种想法了。」

我绝对不是，想把阿西西从我身边推开。

看来，阿西西还没有做好準备从我的身边离开。

不着急，一步一步来吧。每次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便会因为担心而放弃对阿西西的劝说。可是如果日后一直这样放任阿西西，恐怕度过天长地久，他还是会这样，时间不会为我们解决任何问题。

我绝对不想放开他的手。

「是我先去牵阿西西的手的，你忘了吗？」

阿西西闭上了嘴巴。

望着我的这双金绿色的眸子，不知何时染上了水气，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葯，阿西西的美貌依旧那么耀眼。

时间有时候真的不太公平呢！「你真的一点都没老啊。我都长这么大了，爸爸和阿西西却跟我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

阿西西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您也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是个小鬼喽？」

看到我不满地皱着小脸，阿西西就笑了。

又哭又笑真不害臊，不过我更喜欢他笑的样子。

不过他到底在笑什么？我是小鬼很好笑吗？

「不準笑！我才不是小鬼！」

「陛下又笑您是小鬼了吗？」

「才不是！」

我这么坚定地否认，反而让阿西西笑得更欢快了。

「阿西西！」

这下他笑得更嚣张了。

到底是什么事那么好笑！笑点在哪里！

「阿西西，这是命令！不準笑！」哪怕我滥用职权命令他，阿西西也依然没屈服于我的强权之下，他终于憋不住了，乾脆光明正大地笑起来了。

「对不起，请让我笑一会儿吧。」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笑？能让阿西西这么高兴我也很开心。可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唉，我这么坚强的人都开始被折磨地有点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