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带上了一副最小的画,就踏上了回去的路。看着一路上欢天喜地的抱着画欣赏的我,阿西西似乎很诧异。
「您这么喜欢这幅画吗?」
「嗯,你不觉这幅画,画得的很好吗?」
阿西西认真地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看不出来。」
然后,他用一种很诡异的表情看着我。
「就是……有点怪。」
「这就是这幅画的魅力呀。」
我笑起来,再次看向这幅画。
画中的天空是阴暗的,村子用紫色着色,显得晦暗无光,人们的样子被画得异常诡异。
「毕竟这个世界,可不都是美好的事物。」
从阿西西的表情来看,他似乎还是不太明白。我也不再多解释了。
回家之后,就把它挂在自己的房间里好了。虽然挂在我房间里的那些出自名家之手的「原住民」们应该会很伤心,不过比起那些,我更喜欢现在我手上的这一幅。
走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了维尔托的身影。一看到维尔托,我就高高举起了手。
「维尔托,你看这个!我刚刚……!」
「啊!」
咦?什么声音?是人的惨叫声,我不禁回头张望,想知道惨叫声来自哪里。
我看到一个大叔,正在拽着一个大婶的头髮,想要把她拉出来。
这、这是干什么?
「爸爸!爸爸!快住手!」
「放开!」
「爸爸!」
看光景的人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似乎这是一出不错的好戏。虽然我没打算看这种热闹,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我便决定继续看下去。
这是在干什么?好可怕。
那个女人被连拉带拽地拖了出来,她抓着自己的头髮,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几个孩子在她的后面哭着追上来。
「滚开!你滚不滚?!小杂种,竟敢爬到我头上?」
「爸爸!」
我靠,这是在搞什么!
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我听到周围人们啧啧咂嘴的声音,可好像没有一个人打算站出来。
这个男人拽女人的头髮还拳打脚踢,已经禽兽不如了。现在他居然连前来劝架的孩子们都打,真是不配做人。
「阿西西,这……」
我们是不是应该拦一下?我被眼前的暴力场景所吓到,急忙抓住了阿西西的胳膊,我这才发现,阿西西的状态跟平时不太一样。他紧握着拳,整张脸都阴沉下来了。
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可这种正常的反应出现在阿西西身上,就有点不正常了。
阿西西?
「啊啊!爸爸,不要打了!救命啊……!」
孩子们被摔在地上,拦在前面的男孩子已经被打得满脸青肿了。看热闹的人们也开始担忧起来,可是大家都被眼前这打人的场面吓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冒失的站出来。
阿西西终于忍不住了,我就这么鬆开了阿西西的胳膊。
那个,阿西西?
我眼前的阿西西,彷彿变了一个人。这个陌生的阿西西像是遇到了敌军一般,面色兇狠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了男人打人的手。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西西吗?
「你是什么玩意?」
「我叫阿西西!」
虽然我知道阿西西不可能输给这种人,不过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我跟着阿西西跑了过去,那个男人看到我,那张脸更加狰狞起来了。
「这女的又是谁?别多管閑事,给我滚!」
「阿西西,你不会杀了他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西西生这么大的气。我在和阿西西共处的十几年时间里,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原来,平时性格温和的阿西西也会生气啊。啊,不对,人都会生气吧。
看着这样的阿西西,我内心忍不住地一阵慌乱,毕竟他可从来没这样过。
发出低吼着的阿西西猛地抬起手,那男人才刚一回头,就被他扔到了路边。
「啊啊啊!」
阿西西没费什么力气,这个男人已经瘫软在那里,爬都爬不起来了。原来这男人这么弱,我居然还被这种男人吓到,真是鄙视我自己。
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那个。
扔下那个男人,阿西西向孩子们走了过去。
「有没有受伤?」
我愣愣地看着阿西西把孩子们扶起来,此时维尔托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出什么事了?」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扶了扶额头。
「就在附近找个地方留宿吧。」
我现在的心情很混乱。
刚找到留宿的旅店,我就躲进了房间里。看得出阿西西想帮助大婶和孩子们,所以姑且把他们带来疗伤了,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当然,在不合理的暴力之下救出弱者并且给他们治疗,是理所当然的道义。可我现在并没有心情管这些事。
我实在理解不了,刚刚发生的状况。
我不知道阿西西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反应,我很混乱,甚至有点害怕。看着一声不吭地坐在我身边的阿西西,我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
阿西西为什么要出手救他们?当时的状况,已经不仅仅是路见不平了。看他的反应,像是比那更深的,就像是哪里的伤口崩坏了一般。
想不出来,我什么都想不出来。
被授予黑骑士的称号之后,只要接到爸爸的命令,阿西西都会格杀勿论,他何时在乎过对方是女人还是孩子?阿西西对人施以暴行,若是遇到了什么暴力事件,更是视而不见。他的泰然自若,反而把身边的我都反衬成了怪人。
可是,可是今天不太一样。而我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
「阿西西。」
听到我叫他的名字,阿西西才抬起了头。
他的视线很沉静,无与伦比的沉静。绿金色的眸子,不论何时都是这样奇妙,我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美,可现在我顾不上欣赏这些了。
「我可以问你,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吗?我实在不太明白这个状况。」
守护骑士应该遵守的首要原则,便是不可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就算是主人下令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也要以保住主人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他们决不可以离开主人身边哪怕一瞬间。
一般王族都会有两三名守护骑士,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主人的意志超过一切。
至今为止,阿西西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我才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尽情玩耍。
「阿西西。」
可刚才的情况不一样,我还没有下令,阿西西却开始行动了。当然,我并不是想指责他,我只是想知道阿西西会这么做的理由。
「很难回答吗?给我一个简单的理由也不行吗?」
「对不起。」
沉默了半天之后,我得到的答案仅止于此。
没有理由,只是单纯的道歉,我有点生气。我想听的可不是这句话。
「为什么说对不起?」
「对不起。」
所以到底是什么……
「阿西西。」
「我会为我的擅自行动负起责任的,如果因此产生了什么后果也由我全部承担。不管莲娜殿下如何惩罚我,我都乐意接受。」
我只是想了解状况,不是想对他发火,更加没有说过要惩罚他。原则归原则,我并不是不能容忍他刚才的举动。可是我无法理解,阿西西不由分说就低头道歉的行为。明明只要解释一下就好了他,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不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阿西西避开了我的视线。像这样低着头陷入阴沉的阿西西,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阿西西!」
我努力想理解他,可总也忍不住觉得寒心。只要简单说一下不就好了吗?这样都不行吗?
真是让人无语。不,是让人慌张。
「莲娜。」
维尔托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叫住了我。
「别说了。」
「谁让你进来的?」
我怎么了,就让我别说了。你是自己擅自进来的,可维尔托已经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他又想干嘛?
「来来,跟我来吧。」
「放开我!我跟阿西西还没说完呢!」
我还有话要说啦!
我试图拒绝,可维尔托毕竟是骑士,他轻易就把我拽了起来。我在他怀里苦苦挣扎,最后我只是把自己累倒了。
「莲娜。」
「干嘛?」
「别管了。」
喂,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你让我别管什么?」
「西西叔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能不能,别生气了。」
都说我不是在生气了。你们是想怎样?!烦人。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把我当成那种小心眼的人呢?像这种事情,我当然可以理解呀。
我只是问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也不行吗?就算他说『想做就做了』,我都可以说『原来如此啊』,这样的话事情不就过去了吗。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表现出这种受伤的样子?
「有时候,也要展现出一点装聋作哑的雅量,不是吗?」
我终于无话可说了。装聋作哑的雅量?你要让我视而不见吗?
我捏了捏额头,现在已经不是慌张什么的了,我冤!我威胁他了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别管。」
话不投机,我乾脆放弃了对话。可我刚一回头,维尔托就过来敲我的肩膀。
又要干嘛!
「那些孩子们怎么办?」
维尔托指的是阿西西救回来的孩子们,一想到他们,我又忍不住叹气了。
唉,再生气也要先处理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