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劳烦费尔德亲自来迎接我?
可直到我们到达皇宫,费尔德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费尔德可是我狂热的粉丝。他向来对我温柔极了,每次见到我都是有说有笑的,现在他却面无表情地干坐在那里,显得很是奇怪。
我也没有心情说话,可是连坐在一旁的维尔托都这么安静,这就更奇怪了。维尔托一向都是个喋喋不休的家伙,现在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让人觉得很不适应。而且他本人的情绪,看起来也不太好。
他们两人的举动,真的太令人可疑了。对我,哪怕连一句礼貌性的询问或者安慰都没有。
直到我们到达皇宫,马车内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欢迎回家,公主殿下。」
一下马车,我就看到了来迎接我的莎莲娜。
看到许久未见的妈妈,我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我好想立刻扑进妈妈怀里求安慰,可此刻有太多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只好强装镇定。
我不过才离家一个多月,重新回到这里居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彷彿我已经离开了这里很久,多年之后才回到这里一样。
「恕我冒昧,能请您先移驾到符德鲁宫吗?」
莎莲娜严肃地瞪着费尔德,妈妈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也是很难得的事。
莎莲娜是想,立刻就把我接回我的住处,可问题是她的对手是费尔德。
面对莎莲娜犀利的眼神,费尔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反正我也没办法安心休息,于是我便同意了费尔德的请求。
「我去去就来。」
「公主殿下……」
莎莲娜心疼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努力沖她微微一笑,就随着费尔德走向了符德鲁宫。
星光闪烁的深夜,符德鲁宫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这个时间本早该离宫地官吏们,似乎还在工作当中。
脚下还是熟悉的那条路。
我来找爸爸的时候总是走这条路,我的情绪又开始低落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感性的女人。
我按住自己还在微微打颤的手,不知不觉到了宰相办公厅。书记官和书吏们还在忙碌着,看到他们忙得连向我问候一下都顾不上,我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我们径直走进了宰相办公室,费尔德停下了脚步。紧随在他身后的我也停了下来,费尔德走到角落里,拿起一大摞文件,又走到了我面前。看到桌子上的文件,我惊诧不已。
这个厚度?!
「这些……是什么?」
这已经超出我的想像了。
「这些都是什么?」
我望向费尔德,他表情严峻。
「这些都是需要公主殿下署名的文件。」
不,我知道那个,可这些都是……
反正就算我问了,只怕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答案,我索性瘫倒在沙发上翻看起这些文件来。
我总不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随便签个名字。本来只是想略看一看,可文件上的内容却让我陷入了更深的混乱。
等一下,这是军事命令?
「怎么还有军事命令?」
而且派军的地方还是南方。看到这个目的地,我更加诧异起来了。
如果以奥格利为起点,南方的话就只有那一个地方吧?
斐济齐亚。
「南方有战争吗?」
费尔德坦然地点点头,看他的态度泰然自若,反倒显得我有些大惊小怪了。
「斐济齐亚和特罗莱,联手侵犯了旧里檫塔的领土。官方声称的理由是要夺回里檫塔,至于内幕就不清楚了。」
「斐济齐亚不是刚和我们签了和平协议吗?怎么会……」
「不知道,总归是有什么理由吧。」
费尔德淡漠的表情和语气,让人感觉他彷彿早就洞察了一切。
费尔德对此满不在乎,但我却不一样。
斐济齐亚的话,也就是说哈弗尔做了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不是圆满解决了吗?
脑子里好乱,正在我乱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猛然出现在了我面前,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这支部队……是阿西西率领的?」
我的手在颤抖。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战争了。我知道阿西西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赴战场,我不想再让阿西西做这种事。费尔德的心情大概也跟我一样,我听到了他深深的叹息声。他看着我犹豫不决,于是说道:
「是阿西西自愿的。」
「……」
那个笨蛋!不必这样的。
他不在我身边,我无法阻拦他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我以前说了那么多让他伤心的话,现在他又要去远离我奔赴战场,我感觉自己真的快要被逼疯了,这种无奈让人深感无力。可战争既然已经发生,不派军队又是不可能的。
犹豫了半天后,我最终还是签下了名字。
我的手颤得厉害,名字的字迹非常潦草,可费尔德完全没有在意,他盖上国玺,把文件交给了侍从。
「送到参谋部和军部。」
我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急事只有这一件,剩下的都是些军需和增援之类的琐事,大部分文件也都是关于外交的。
读着将要送往艾西普和斯海尔托亨博思的书信,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像这种程度的命令,费尔德你自己就能下吧?为什么一定要我来署名?」
奥格利虽然是个君主集权的国家,但国家的政策都是由费尔德制定的,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听了我的询问,费尔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须由您署名。因为我已经不是宰相了。」
什么?我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费尔德看着我,露出了虚脱的笑容。
「就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了是几个意思?这个话题怎么可以这样结尾啊?
我无法理解,到底是发生了怎么样的事,居然这么轻易就让这位,奥格利史上最伟大的宰相丢了职位。所以刚刚费尔德才会那么安静,他看起来那么沉郁,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看着我受到惊吓的表情,费尔德只是呵呵一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关係,我也该到隐退的时候了。」
这又是什么鬼话?
费尔德一脸的理所当然,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没有费尔德的奥格利帝国,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的费尔德看起来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我知道不管自己怎么问,也休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于是我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却什么也没问。
况且,等着我要去处理的事情,早就堆成了山,我已经没有余力了。
一拿起文件,我眼前又浮现起了爸爸的脸庞。该死!我咬紧了嘴唇试图忍住眼泪,可现在我这乱糟糟的心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是不是……」
我紧握手上的笔,艰难地说了下去。
「早就知道爸爸会一个人来找我?」
「他本来就是那种人。」
费尔德同往常一样坦然地点点头,费尔德总是这样超然于一切。
「对他来说,这个国家,自己的命,甚至是复仇,跟公主殿下您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
费尔德无奈地耸了耸肩。
老师的话没错,可是听过这些话,我却没来由地想发火。
那个大笨蛋!
还有我,真的太笨了,我惭愧到想去死。爸爸平时那么爱我,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的,为什么只有我后知后觉。
「你没有拦他吗?」
「我拦了。」
费尔德十分坦然。
「可您也知道,拦也没有用。」
我知道。
我只是幻想,如果费尔德真的能拦住他该多好。我也许会死在那里,却总比现在这样生不如死过像是在地狱般的生活要好。
「好像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不,就是因我而起的。
我错误的选择,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如果爸爸真的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不是公主殿下的错,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请不要自责了,公主殿下什么错都没有。」
「可是,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眼泪就夺眶而出,我擦了擦满眼的泪水,用手捂住了嘴巴。
「要不是我跑出去……」
「只要是人,被那样关着,都会想逃脱的,是凯特尔太愚蠢了而已。你的出逃是理所当然的。」
费尔德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看到他爱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就是不会养孩子。」
我不禁笑了出来,这种状况下我还能笑出来,我自己也表示很无语。可笑就是笑了,我也没有办法。
我又哭又笑,倒把费尔德也逗笑了。
「我突然被革职,导致宰相之位突然空了下来。因为凯特尔那家伙,裁掉我的时候连继任的人都没有选好。他走之后,要紧的事姑且还是由我来处理,不过这需要公主殿下您的许可。」
「我允许了。」
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点了点头。
「交给你了。」
「是。」
就算费尔德自己不说,我也打算强行推给他来着。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被革掉宰相之职的,但现在也只有费尔德才能解决眼下的事了。
费尔德担忧地安慰着,不住流泪的我。
「请不要太担心了,那个家伙,是不会放着公主殿下一个人去死的,」
真的吗?
是真的就好了。真的,真的是真的就好了。
我再次拿起笔,正打算批複下一份文件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有人急沖沖地闯了进来。
「公主殿下!」
「莎莲娜?」
若是没有十万紧急的事情,不会有人在我处理公务的时间闯进来。向来冷静自持的莎莲娜正一脸慌乱地看着我。
莎莲娜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在我疑惑不解时,莎莲娜开了口,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