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能失去爸爸

听了莎莲娜喊出的这句话，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了。

我急忙回到雪莱依宫，这里也像符德鲁宫一样，有好多人在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这意味着这座宫殿的主人回来了，这一点让我姑且放下心来，但下一刻，马上又有新的不安向我袭来。

「爸爸，爸爸他怎么样了？」

我一进去，侍从们赶忙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在紧闭的寝室门前，我居然看到了许久都不曾出现的丹兰斯坦。他对我微微一笑，我哪里还有心情管他，我紧张得咬住了嘴唇。

我暂时没有勇气，进去亲自看一眼。

「不进去吗？」

我在门口踌躇不前，丹兰斯坦已经开始催促起来了。

这个家伙，真是讨厌得让人无法无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凯特尔寝室的门。好像谁也没打算给我开门，我只好亲手把门推开。

可刚一进门，我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由心往下一沉。

爸爸躺在床上，太医们围在他的身边。

我努力忍住泪水，向前走了过去。在近处看到爸爸的样子，我的悲痛的心情渐渐扩散开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公主殿下……」

我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莎莲娜握住了我的手。

我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爸爸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他的样子好陌生，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爸爸。

做完了能做的一切，太医这才缓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到我面前。

我急忙开口询问他的状态。「怎么样了？！」

「请您镇定一下，听我……」

「他到底怎么样了！」

镇定？我要是能镇定下来，早就镇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爸爸的状态。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全身像是被咖啡因腐蚀了一样安静不下来。

儘管我这么急切地追问，太医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开始十分淡定地一一作答。

「应急的措施已经做完了。」

「那就没事了吗？」

「不，陛下还完全没有恢複意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深锁起眉头，听到太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还在生死之间徘徊，是生是死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您还是做好心理準备……」

「不行。」

心理準备？不用说明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慌忙跑到凯特尔身边。

「爸爸！爸爸！」

以前只要我叫爸爸，他都会醒过来地。可现在不管我怎么呼唤，凯特尔紧闭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不行！你不能死！

我怎么能这么轻易让你死，不可以……

「你不能因为我而死啊，爸爸，爸爸！」

快起来看看啊。你救回来的女儿就在你眼前啊！

「爸爸……」

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眼泪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乾脆闭上了眼睛，全身都没了力气，我直接瘫倒在地上。太医一直在说不可以碰到病人，可我一句都听不见。我的侍女们已经对我束手无策了，没想到搀住我，没让我倒下的人竟然是丹兰斯坦。

「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难道你这么闹，情况就能变好吗？」

这么一针见血，这个家伙果然很讨厌。

「可他是我爸爸呀……」

失去父母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知道。重生的时候，我的父母都还在人世。

也许是前世的我死得太早，所以对父母的离世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如今才知道，这种情况是这么痛、这么悲惨。

「我爸爸他……」

即使他曾经嫌弃我丑，即使他每天嘲笑我，捉弄我，即使我曾经因为他的冷漠，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是他亲生，可对我来说，他始终是我唯一的爸爸。

我还不能失去爸爸。

我不能让他走。

这实在真的太突然了。

「我还没好好孝顺你呢，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太医们在我身后议论纷纷，丹兰斯坦也站在我身后，可我此刻的眼里、心里只有躺在那里地凯特尔。

爸爸的头部因为保护我而受了伤，现在缠着白色的绷带，他的腿上也缠着一圈圈的绷带。

太医们说他流血过多，可能会引起休克，可我现在什么都听不到。

「公主殿下，您该回去休息了。」

「我要留在这儿。」

我哭了太久，连眼泪都干了。

我远远地站在一旁，直直地望着凯特尔。莎莲娜欲言又止，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拧不过我。

「那您坐下来吧。」

我想说不需要了，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再让人担心，我最终只好坐到了椅子上。其实我的身体也已经到达极限了。被关着的时候就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跑了这么久，哭了这么久，能撑到现在依然是个奇蹟。

如今我宫里的侍女们，也打定主意要陪我一起熬夜了。

「莎莲娜，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公主殿下……」

「有事我会叫你的，去吧。」

莎莲娜一脸严肃地向我抗议，但我完全不接受她的异议。

「这是命令。」

这是我唯一，能赢过妈妈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莎莲娜无奈地低了低头，退出了房间。我只留下了掌事侍女丽菲陪在身边。我并不希望，还要连累妈妈也陪我在这里熬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太医们已经退出房间，互相交换着意见，大概是要在附近随时待命了。

他们只留下了我一个人。眼前的这种景象，我从来都没有想像过。

倒在床上的凯特尔，实在太难以想像了。

爸爸对我而言，就像一座高山，不管何时何地回头看，那座大山都会守护我。现在这座山消失了，我无法想像。

「爸爸——快起来吧，像什么样子啊。」昏睡的样子太不适合你了。

我握住了，凯特尔垂下的手。向来冷冰冰的手，在今天却显得格外地温暖。现在，唯有这个体温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嗯，爸爸？

「怎么还不休息？」

夜已深了，周边越来越安静，默默地靠在窗边的丹兰斯坦悠悠地开口。看来我的状态，已经糟糕到连这家伙都来担心了。我也很清楚，但我没打算就这么离开。

「就算你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啊。」

这个坏蛋，非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我哭得全身虚脱，已经没有力气对他发火了，我只能承认他是对的。

「我知道。」

「你确定？」

「反正就算回去了，我也睡不着。」

彷彿被一种陌生的不安，勒住了我的脖子。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的一种不安。爸爸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万一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时候，爸爸走了怎么办？万一我离开的时候，爸爸醒了又昏过去怎么办？万一爸爸在找我的时候，我却在做别的事，那可怎么办？太多的担忧缠着我，我一步都走不开。虽然侍女们会及时向我报告，但我不想离开爸爸哪怕一步，我不能忍受。

「这可真是感人肺腑。」

丹兰斯坦在嘲笑我，不过我不想搭理他，我只是用力握紧了爸爸的手。

「那个建筑整个都倒塌了，我还以为这次必死无疑。」

我被爸爸推出去后，亲眼看到那个建筑倒塌了，我绝望了。那时我觉得，没有人能从那里生还。

这一定是奇蹟。

「是谁把他救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

丹兰斯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我却在丹兰斯坦，那一丝微妙的笑容里看到了答案。

固然是这样。

如果说谁能从那里把人救出来，那就只有丹兰斯坦了。就算是阿西西也不可能。

「谢谢你。」

听了我的一声谢谢，丹兰斯坦浑身一震。

「谢谢你，丹兰斯坦。」

「我不是为你做的，不必道谢。」

都这个时候了，还害什么羞嘛。

就算如此，我还是很感激他，这份感激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凯特尔身上，这一切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爸爸，会醒过来吗？」

「如果他命不该绝的话。」

说得好像醒不过来就是命该如此了一样，真无情。

「六皇子怎么样了？」

「跑了。」

我惊得浑身一震。

居然让他给跑了。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丹兰斯坦露出了一丝嘲笑。

「你该不会以为，他也被埋在那座城里了吧？」

那倒不是，因为我压根没有想起这个人。

那里可是他的地盘，他大概在开始倒塌之前就已经跑了吧。

奇怪的是，看到爸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对六皇子居然没有什么恨意。

虽然我不会对他笑脸相迎，但至少也不会心心念念地希望他去死。可六皇子还活着，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还会做这种事吗？」

「大概做不了吧。」

丹兰斯坦的语气里，有一丝调笑的意味。

「因为你不会再离家出走了。」

我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一点都止不住。

我以为这几天眼泪已经流光了呢。

「又哭了？」

「我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