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無言以對

维尔托像铁壁一样挡在我身前，我咬咬牙，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係。」

维尔托皱起眉，似乎是在指责我，不该自己站出来。

难道你，很想被这些斐济齐亚人的眼神杀死吗？我朝旁边瞥了一眼，维尔托这才退到了我身后。

我稳了稳心神，再次在脸上挂上招牌式的微笑，儘可能的让自己显得平和、温柔。

好吧，不就是说几句话嘛。那我就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出人意料的是，哈弗尔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直直地盯着我看。

干嘛，就算你这么看，也不可能把我的脸看穿。

哈弗尔终于，在我快笑僵的时候开口说道。

「看起来，你还不错。」

我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句话？

看来他也听说了我被绑架的事了。他不是应该忙着打仗无暇顾及琐事才对吗，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感动。

完全不会！

哈弗尔什么话也没说，却见他身后的随从们突然离开了花园。

他这又是想干什么？

我也稍微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应该把维尔托支出去。可转念一想，哈弗尔完全有自保之力，可我没有啊！哈弗尔应该不会想在这里杀了我吧？

犹豫了一会儿，我最终还是让维尔托也离开了花园。

有什么办法呢。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哈弗尔才继续说了起来。

「凯特尔皇帝还好吗？」

他的问题很简单，可我却开始后悔继续跟他谈话了。

好纠结。要不要敷衍他一下就算了呢？

当然，这么勇敢的事，不是我能做出来的。

「很遗憾，我的父亲一切安好。如果这次协商再晚几天，恐怕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大人了。」

「原来如此。」

哈弗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久不见的哈弗尔，还是和原来一样。不，也许是因为他最近正在指挥战争，所以身上多了一分铁骨铮铮的感觉。当然，我的爸爸要比他好看。

「你的运气真好。」

什么？

我不甚理解地皱了皱眉。哈弗尔又向前一步，向我伸出了手。我下意识地想逃跑，可碍于自己这见鬼的公主自尊心，又不得不挺直了腰板站在原地。幸好哈弗尔的手上，没有拿什么武器。他轻柔地撩起了我的头髮。

抚摸着我赤银色的柔润长发，哈弗尔扑哧一笑。

「明明说好了，用一下就还给我的。」

「……？」

难道是太久没见了，这孩子看起来，好像状态不太好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息。干嘛，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你没有受伤吗？」

「没有。」

「那就好。」

哈弗尔这才放下我的头髮，退了一步。

咦？就这么简单？

看着毫无留恋转身离去的哈弗尔，我反倒有点慌了。这算什么？！按照刚刚那个气氛，难道不应该发生点什么大事才对吗？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叫住了，正要离开花园的哈弗尔。

「哈弗尔！」

听到我的呼唤，哈弗尔立刻转过身来。虽然他没有走回来，但索性我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点也不妨碍对话。

这回我，乾脆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吧。」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弗尔邪邪地笑了，是我常见的那种扭曲的笑容。

「可我不想说，怎么办？」

你老实点会死吗？！

「那我可就问喽？」

「原来你，还有话要问我吗？」

刚才想到的，不行吗。

我再向前迈出一步，直接逼近哈弗尔眼前，然后和他四目相对，表情十分严肃。

「为什么要突然发动战争？」

费尔德对战争的再次爆发毫不意外，但我始终不能接受。

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两国之间，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我……还以为那次会谈后，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是挺好的。」

「那是为什么？！」

还没等我再说什么，哈弗尔就把我的话打断了。

「我……」

我安静地闭上了嘴巴，听着哈弗尔把话说下去。他沉着的视线，冷漠得让我无法直视。

「还有两亿多的百姓，在我的土地上挣扎求生。斐济齐亚三亿人口，已经缩减到两亿了，其中有一半的人是死于饑荒。你知道，是谁让我的百姓陷入这种痛苦之中的吗？」

是凯特尔，我的父亲。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可是那个人的女儿。

我一时无言以对，只顾咬着嘴唇。我不能说我对斐济齐亚的状况一无所知，虽然知道得不甚详细，但斐济齐亚大致的状况我想像的到。

奥格利的殖民政策是残酷的，在完全榨乾殖民地的油水之后，就会弃之如敝屣，完全不会关心那里的百姓以后该如何生存和发展。虽然我也知道，奥格利残酷的掠夺都是为以后的战争做物资準备，但当之后的战争计画被取消之后，对殖民地的掠夺仍然没有停止，那些掠夺被用在了壮大奥格利上。

对，我知道，我吃香喝辣尽情享乐所用的一切，都是用别人的血汗换来的。

「你在皇宫里快乐成长的时候，我却要亲眼目睹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民不聊生。过去的每一天，我都像活在地狱一样悲惨，我活着的唯一的意义，就是要重现斐济齐亚昔日的荣光。你觉得，对这样的我来说，那个会谈算得了什么？」

我无言以对。

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凯特尔犯下的罪行，是我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这是我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了。这让人窒息。

我努力想呼出一口气，然后我闭上了眼睛。

我是凯特尔的女儿，正因我是爸爸的女儿，我必须永远背负着这个罪恶的包袱。也许不管我如何努力去赎罪，都无济于事。

无数次的面对这种状况，我无数次的无言以对。

「所以，你是要报复奥格利吗？」

「我已经在报复了。」

哈弗尔的声音冷得像冰。

「只是还没有结束而已。」

承认斐济齐亚独立的是奥格利帝国，如今就算奥格利以你们违背协商为由，再次发动侵略，斐济齐亚也无话可说。虽然目前奥格利国内还没有那个徵兆，但眼前的状况也足够让人头痛的了。

最终，我能对他说的，也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没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

哈弗尔用冷冽的目光看着我。

「我很清楚，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胸口好憋闷。

这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感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终究要和我们为敌吗？」

难道我们之间的关係，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好吧，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关係注定会变成这样，以前只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我也很清楚，不知何时我们终究会分道扬镳，越走越远。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与他之间竟然产生了友情。

想到我们各自的命运，忍不住心好痛。

哈弗尔淡淡地笑了，似是在回味着我的话。

「我们……吗？

他的眼神越发森冷，让我无法直视。

我只是静静地仰视着哈弗尔。我们之间的鸿沟已经越来越大，大到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了。

我低下了头。我讨厌这种，不能挽留，甚至不能争辩的状况。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我抬起头，等着哈弗尔继续说下去。

「我说过，我是来确认的。」

「我记得。」

我怎么会忘记呢。那时他把髮带还给了我，我一直在纠结那句话的含义，想得整夜睡不着觉。

哈弗尔又一次沉默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热切的渴望。那种眼神太过炽热，让我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想与你为敌，亚莉莲娜。」

哈弗尔缓缓地开了口。

「可你的父亲不同，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和我爸爸为敌，不就是和我为敌吗？」

「看来你还没明白。」

我实在不是很能理解哈弗尔的话。

我没明白什么？虽然很想质问他，可我突然没有了求知的慾望。

哈弗尔看着我纠结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好吧，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

什么？

看到我瞪大了眼睛，哈弗尔愉快地扬起了嘴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面前的哈弗尔，又向我伸出了手，这一次他抚向了我的脸颊。

「我会把你带到我身边的。」

「什么？」

「我一定会从凯特尔皇帝手上，把你夺回来。」

这个疯子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