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白蝶溪谷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寂静和黑暗，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睁开了双眼，他只是獃獃地，遥望着远方的黑暗。被黑暗吞噬的他，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纹丝不动。

人类不可能做到，但他却可以。他不觉得饿，不觉得困，也没有任何的慾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如果硬要说出一个答案的话，大概就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存在的事实了吧？

他像一块顽石一样，躺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连呼吸都很微弱。

他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觉自己原来是会动的。也许，之前的他真的想，就此被黑暗淹没。

就是那个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飞过……

一缕白色的光，从天而落，一只蝴蝶振动着翅膀，带着静静的灵光飞了过来。

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目光，这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这只白蝶，不知是如何飞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想要抓住那蝴蝶的念头。

正是那个瞬间，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可以动的，他发现自己此刻身在废墟，周边已经残破不堪，他甚至就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一下子涌入了太多信息，他的大脑瞬间凌乱了。

在他混乱不堪的时候，蝴蝶竟落到了他的手上。从头顶照射下来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

彷彿在向他昭示，上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蝴蝶？」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却说出了它的名字。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被他称为蝴蝶的东西，又闪烁着光辉飞走了。看着振翅高飞的蝴蝶，他突然觉得，好想到蝴蝶飞往的地方去看一看。

所以他出来了，从那无尽的黑暗当中。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他想出来，于是便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先前是身在一个无名的洞中。一离开那个地方，他就看到了那只引导他的蝴蝶。

可是，上一刻那分明还是蝴蝶，下一刻，蝴蝶却变成了两块刀片，出现在他眼前。

他确信那刀片就是刚刚的蝴蝶。他知道了，也许是有谁在呼唤自己。只是，他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他抬起手，握住了那只蝴蝶。

手能动，这种感觉好生疏，用手抓着什么东西，这种感觉就更不熟悉了。

由蝴蝶变成的刀片是冰冷的。如果他是个普通的人类，必定会被刀片割伤了手。但发着微光的刀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他的体内，彷彿从一开始就与他就是一体的一样。

这种感觉，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呢？

不要忘记。

不要消失。

要记起来才行。

那是一个很细很弱的声音，灌入了他的耳朵。那声音像男人又像是女人的，他不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消失，两个碎片中的记忆就迫不及待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对不起，让你做这种事。」

他模糊地记得说这话的主人嗓音低沉，但他本能地知道，自己一定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一定是在寻找这个声音。

天地成了废墟，黑暗遮住了他的影子。记忆空白的他，被两个小小的碎片填充了。就是这两个小小的碎片，让他知道了自己有一段失去的记忆。

他第一次有了目标，他要找回所有的记忆。然而他的这种想法，是因为蝴蝶的出现才有的，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拼凑自己已经失去的记忆。

可是为了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他站了出来。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不久后，他才得知自己曾经是一把剑。

他踏上了旅途，并在偶然中找到了另外的碎片。可那个碎片却拒绝与他融为一体，原因却不得而知。

那碎片告知他。他其实，是一把剑。

一把剑而已，为何现在他会拥有自我，拥有了肉体，还能到处行走呢？

虽然原因仍然不得而知，但在他逐渐凑齐的记忆中，隐约可以猜测到自己寻找的，最初记忆中地那个男人，其实就是自己的主人。

当他目睹了真相，屏住了呼吸，碎片对他说：「不要迴避」。

他终于明白了寻找碎片的真正意义。那不是单纯寻找记忆，也不是寻求力量。而是寻找支离破碎的自己——除他之外的另一个自己。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我喜欢他吗？讨厌他吗？他不知道。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太遥远模糊了。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都好，可任何一个碎片中都没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除了被抹去的主人记忆，其他的记忆已经在他的体内，慢慢的积累成型。

他曾经拥有的知识和力量，已经差不多都回到他身上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力量能做什么，但那个时候，他已经领悟了隐身的方法。没有形体，到处游荡的感觉很有意思。

那时的他再次想起了，那只将他唤醒的白蝶。

「为什么会回到我身边？」

他问着最初找到自己的碎片，可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化作白蝶飞到他眼前的碎片，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刀片。

那时他突然想到，在别的什么地方，会不会也有一把像他这样的剑？于是，他开始对别的剑感兴趣。

他要找一把，像他一样的剑。有自己的意志和力量的剑。

但大部分人类使用的剑，都是没有意志的。就算有些剑的确比较特别，但剑身上带着的意志，并不是来自于剑的本身，这些剑只不过是被某种慾望熏染黑了。

被其他物质污染的剑，他没有兴趣。

他知道，当剑本身有了自我，外表就会接近自己侍奉的主人。这也是其他的碎片告诉他的。

于是他照了照镜子，却看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自己。他的样子看起来像人，却又不能被称作是人。不过至少看起来，他与人类已经很相像了。所以他的下一步，自然是把目光转移到了人类身上。对于这些转瞬即逝的生命，他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救、救命啊！」

「请放过我吧！」

像他这样突然出现，席捲一切的存在实在是太恐怖，所以面对他时，大多数人都是这种反应。他让所有人，都惊惧地双膝伏地。

他既不想帮助人类，也没想夺取他们的性命，他只是觉得人类看到自己的反应时有些碍眼。但他的碎片大多在人类手上，让他又不得不面对人类。他的碎片，散落得很广，很远，在好几个不同的世界里，就好像有人故意为之一样。

他千辛万苦找回了碎片，可找回来的记忆却不多。有一些碎片甚至已经被碾成了粉末，毫无用处了。那些碎末虽然还残存着些许力量，却记忆已经蕩然无存。偶尔也会有一些碎片，已经拥有了别的主人。

剑的碎片虽然已经不再拥护自己，但仍然拥有保护主人的意识，他料想到了，但还是觉得惊异无比。为了找回这些碎片，他遭遇了很多难关。因为碎片不会轻易回到他手上。或杀了现在的主人，又或是给予更高的报酬，他才能要回自己的碎片。

大多时候，他都是通过杀掉原主人才得到碎片，但这种事也差不多该停手了。因为这样被夺过来的碎片，没有带给他任何的记忆。被他强行接收的碎片，不肯给他任何的记忆。自从遭遇了这些事后，他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就在那个时候——

散落的碎片，第一次呼唤了他。

『快到这里来。』

那是为什么，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到时候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只记得，听到那个呼唤，他像疯了一样沖向那个方向。

终于，找到碎片所在之处。

那是在一座燃烧起来的建筑物之内，属于他的碎片微微释放着模糊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