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回忆」、「美丽」、「恋情萌生」等
高中二年级,十月份。
茜色的光芒从窗户中洒入,能听到从操场传来的运动部的口号声,以及从学校里传来的各自努力练习的吹奏乐部的演奏声。
——这样的放学之后。
踏上归途的人,努力进行社团活动的人,又或是为委员会工作的人——他们各自离去,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人。
不输于各处传来的演奏声,铅笔在笔记本上微微划过的声音迴响在教室中。
我歇了口气,放下铅笔。
突然注意到,斜前方的位置上放着一个书包。
「今天也是——吗?」
看见它就不难想像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我不禁嘀咕道。
——啊不,还是集中精神吧。
如此想着,再次拿起笔奋笔疾书。
从那以后过了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又或许还没过一分钟。
忽然,肩头被「啪啪」地拍了两下。
儘管知道会来,可心脏还是发出了悲鸣,被拍的肩膀一下子弹起。
回过头来,我的身后——在射进教室的夕阳余晖映照下的美丽少女,笑着摆了摆手。
「抱歉呢不知火君,惊到你了?」
「那是,高岭同学。你是故意的吗(かい)?」
「有一半,是的。」她哧哧笑着,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
「今天也在写小说吗?」
「不用说也知道吧。话说,高岭同学才是,今天又是告白吗?」
「不用说也知道吧。」用着有些奇怪的语气,少女说出了和我一样的台词。
「难不成在模仿我(僕)吗?」
「嗯,像吗?」
「完全不像,不稍微练习一下的话不太行哦。」
「这样啊,那么就要多和不知火君说说话,有必要再研究一下呢。」
说这种话还能一本正经这一点属实不好应付。
我虽说无意之中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只字不提。
在这种肉麻的话把气氛变尴尬之前,我强行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今天的告白接受了吗?」
「没有,拒绝了哦。」
「就这么难得吗——一个你看得上眼的人。」
「是啊——不过我之前也说过,对于第一个交往的人呢,我一定会主动去和这个喜欢的人告白的。」
「高岭同学还真是个浪漫主义者呢,迄今为止还没和任何人交往过,还真是难以置信。」
「这话怎么说?想把我当成一个轻浮的女人吗?」少女似乎故意鼓起脸颊,向我表达她的愤怒。
能做出这种表情,是身为学校第一的美少女的本事嘛?
「没有没有,我没说到那份上。不过像高岭同学这样受欢迎的话,在我看来不是随便挑温柔的啊或者帅气的人嘛?」
并非是抬举,而是我的真心话。
闻言,她微微眯眼。
「温柔的或者帅气的人呢……不知火君,我啊,相信命运的红线哦——这世上温柔的人和帅气的人有的是对吧?但从中挑一作为对象的话,我认为仅凭帅气啊、温柔啊是不够的,还要非常适合自己。这,就是命运之人,我只想与他白头偕老。」
「果然是浪漫主义者呢。」
「别挖苦我了,我可是相当害羞的哦?」
「况且,」她补充道,「我和别人谈起自己的贞操观念,不知火君可是第一个呢。」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吧。」
命运——
命运吗?
提到命运的话,我——不知火遍,现在像这样和高岭华在聊着天,估计也是命运?
一方是能够不断吸引着来人的美少女,另一方则是没什么存在感、不起眼的文学少年。
迄今为止以及从今往后,彼此的道路本来毫不相干的二人,在当下这个瞬间能有所交集,这就是命运吧?
「话说——」
这段关係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让我来追溯往昔的记忆。
高中二年级,六月份。
清晨。
到了这个时节,日出的时间变早了,有着太阳升起后就算不想也会醒来的体质的我,起床真的是格外的早。
不过这时候开始收拾去学校的话,也太早了,甚至于校门开没开都难说。
所以作自己吃的早饭和便当就成为了每日的习惯。
一开始为了不给创作造成影响,我极为小心使用的菜刀,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事。
便当差不多做好的时候,外面也渐渐亮堂起来了。
当钟錶的短针指向6,、长针指向12的时候,母亲起床了。
「早上好。」
「早上好。」
即使是简单的打招呼,但这种融洽的交流在前几年还是一件难事。
说是母亲,其实是义母,和亲生父亲再婚的对象。
原来的父母在我记事时就离婚了,理由似乎是母亲放弃了养育孩子的职责。
下班回家时,看到衰弱的我的父亲,一怒之下提出离婚协议,带走了我。
即便现在,偶尔也能听到醉酒的父亲抱怨:「那家伙真是个不怎么样的女人。」
每次听到这话,一想到和亲生母亲唯一的联繫是被贬低成「不怎么样」的血液,而自己也流淌着这种血液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五味杂陈。
但即使是有着一半「不怎么样」的血液的我,也被父亲尽其最多的爱所养育起来。
然而,一个男人一手养育孩子,一手工作,就连伟大的父亲貌似也吃不消了。所以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和现在的义母——旧名反町妙子的人再婚了。
妙子女士也和父亲有着类似的境遇,是一位单身妈妈。
彼此相互需要,而在相较于爱情似乎更是出于利害一致的原因之下,他们再婚了。
妙子女士带来的孩子——绫音,是比我年幼一岁的女孩子。
说是小孩子,可我也不傻。
隐隐察觉到这是一场爱情含量不高的婚姻,妙子女士也并不是打心底欢迎我这个人。
所以我为了不招致妙子女士的反感,儘可能做一个好孩子,十分注重礼貌。
打招呼也是,不说「早上好」而是「早安(敬语)」,表达感谢是也是,不说「谢谢」而是「十分感谢(敬语)」。
在这每天过得提心弔胆的日子里,只有绫音欢迎了我。
「我呢!叫绫音(あやね)!哥哥是叫遍(あまね)对吧?我们很像呢!」
嗯。
我们二人还真像呢——无论是名字还是遭遇。
绫音和我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和其他的兄妹相比,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当然也经常吵架。
看到这样的我们,父亲和妙子女士应该也会想要成为「真正的」家人吧。
父亲和妙子女士,渐渐开始在彼此的孩子——绫音和我身上倾注上平等的关爱。
由此,终于诞生了我们「不知火」家这个家庭。
「吶,不试着和刚先生聊一聊吗?」义母忽然开口。
「刚」是父亲的名字。
「我倒是有这个打算,但是父亲那边——」
除了料理,我还在坚持着另一件事——写作。
在多半同龄的人们看来似乎没什么意思的文学世界,却令我沉迷。
不知从何时起,曾一度幻想能用自己的手创造出这样的文学世界的我,开始坚持写一些其实挺无聊的文章。
果然,在持续写作的过程中,写作对于我来说成为了将来想要以此谋生的出路。
但是父亲并不支持。
儘管没打算不分青红皂白的否定我的想法,但是对把最重要的儿子送入只能靠当小说家这一条路子过活的世界而担忧的父亲,和对此毫不退让、热血而失态的我,还是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这就是昨晚发生的事。
我知道父亲是出于对我的关爱,可是感觉这种爱有些过于强烈了。这大概就是所说的反抗期吧。
「刚先生,也是担心遍君才说出那种话的哦。」
「那不是真心话」——义母和我这么说了,我也非常清楚这一点,然而还是不免有些烦躁。
仅仅是一小会儿,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对并无过错的义母感到厌烦,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难堪。
「这我知道,但是这样下去两个人也没法静下心来谈话,所以我觉得对彼此来说需要一个思考的时间,是不是再稍微空出一段时间比较好呢?」
趁义母还没感觉到我刚才的厌烦情绪,我赶快装上刚做好的便当,态度一转。
「那我像往常一样把绫音的份放在这里了,让绫音拿走吧。」
「这就去学校了吗?」
「今天有值日,我想早点过去。」
实际是没有值日的,不过撒谎也挺方便。
「这样啊,那路上小心。」
「嗯,我出发了。」
把手里拿的便当盒放进书包,利落的换了衣服,穿上皮鞋。
「哥哥,就~走了嘛~?」
可能是刚刚醒来吧,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的义妹——绫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あたし)也马上就收拾好了,一起走吧~」
「我不是说了吗,不用这么赶,绫音就按照自己的节奏上学就行了。早饭我也做好了。」
往常的话等下绫音也没什么,但由于昨天的争吵,我有些不想面对父亲,所以就想在他起床前赶快去学校。
「哥哥,等——」
恐怕是说要让我等她吧,不过门刚刚好「啪」的一声关上了,也就没能听到最后。
时间是六点半左右,在人们都开始动身的时候,我迈步向本地的高中——羽红高中前进。
绫音今年也刚入学羽红高中,对我而言穿上这身校服却已是第二年了。
绫音和我在一个学校上学才刚两个多月,她却非常想要和我一起上学。
说实话,绫音是一个起床气非常重的人。
作为她的兄长貌似已过去十个年头了,起床气这么重的绫音为什么就算早起也要和我一起上学的原因,我想不出来。
走在一直以来的那条路上,步行了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总算到了。
在鞋柜处换了鞋,到了教室,发现教室里如常的还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