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追忆」、「忘不掉你」、「思念远方的某人」等
高中三年级,六月份。
妹妹死了。
恋人被逮捕了。
我写不出小说了。
一无所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可是不管我有多么绝望,不管我多么想要发声大哭,时间依旧残酷的向前推移。
以为不会结束的冬季,在我回过神的时候也变为了三寒四暖的状态,盛开的樱花美得让我窝火。(译者注:「三寒四暖」,指在冬季末出现的一周前三天寒冷、而后四天较为温暖的现象,常见于东亚北部地区。)
不过这樱花也不可能一直绽放,每当我随便地踩在飘落的花瓣上的时候,都会骂上好几声「活该」。
这样的行为是单纯的撒气。
自暴自弃。
在别人抱以「为什么只有我能够悠閑自在的活着」的疑问的日子里,不这样做的话,脑子马上就会再次变得不正常。
我好几次翻来覆去的想着,赶快就这样疯掉吧。
不但丝毫不见时间对于心灵的治癒,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很清楚自己身体里那逼近极限的脚步声逐渐变响。
即使透过玻璃窗俯视这世界,也不会遇见死神。
但是一点点流逝的时间里完全没有发生什么戏剧性的事件,而是像毫无起伏的平原般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处。
我为了寻找死亡的理由而活着。
但凡有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便会作为死亡的理由将其採用。
然而无事发生,不论好事坏事。
因此无法推进情节的我,取而代之回顾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这是不能再编缀故事的我所写下的最后一个故事。
是为了创造契机而作的故事。
这即是上述不知火遍的故事。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伤痛着、扭曲着、悲鸣着。
憎恶、虚无、绝望与丧失感,再加上爱情,他们彼此之间互相冲撞,即使在当下我都心痛欲裂。
最后来讲一下我不成样子的糟糕状况吧。
高岭华犯下杀人的罪行而被逮捕一事,早已在班里,哦不,学校里传开了。
太田老师以「家庭原因」向班里的大伙敷衍的解释了高岭华不在的情况,但是杀与被杀的人都是这所羽红高中的学生。
对于这些受好奇心驱使的人,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高岭之花杀害了低年级女生」——看起来十分愚蠢却又是事实的传言眨眼间便传到了全校学生的耳朵里。
儘管似乎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女生是不知火绫音,可是被害的事实无法掩盖,貌似还是传到了同学们那里。
要掩盖事实的话就掩盖,要公开的话就公开。
学校方面如果行动彻底的话还好,而这种模稜两可的反应说是催生了传言也不为过。
再加上,高岭华是这所学校里的名人。
是曾一时由于其美貌与人望而作为「高岭之花」被众多学生憧憬并且恋慕着的存在。
而将那些全部拒之门外,所交往的人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男生——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广为流传的话题吧。
高岭之花杀害的是那名默默无闻的男生的妹妹。
仅凭此,在外人的眼里这便是一个非常滑稽的故事吧。
总而言之,在这所学校真相已众人皆知。
不管是谁都不停地在用满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不久前我还在为和「高岭之花」交往一事带来的嫉妒之类而受到排挤,现在则消失的一乾二净了。
他们一定想着还是不要和这个家伙扯上关係的好。
说到底,也不再有嫉妒我的理由了。
无论多么漂亮的人,一旦杀了人也就完了。
谁都不再拥有嫉妒我的理由之类的东西了。
高岭华作为杀人嫌疑人被逮捕是去年十二月的事了。
从那过去了数月之后,实行了判决。
高岭华一方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作为证人被传唤到了法院。
真讽刺呢。
明明家人被害,我却为了证明杀人犯的清白而作为证人被传唤。
「我发誓遵从良心,叙述事实,毫不隐瞒并且不讲谎话。」
既然自己能够如此宣誓,便既不能说谎、虚报实情,也不可隐瞒。
我不得不说出不知火绫音的确是受到了高岭华的袭击这一事实。
假若华被判无罪的话,我该以何种脸面站在她面前呢?
这样的不安略过脑海。
「……诶?」
我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然而不管我如何怀疑,站在那里的无疑是埋没于过去的罪恶感之中的少女——小岩井奏波。
「住址、姓名、职业和年龄都与证人卡上所记录的一致吧?」
「是的,就是那样。」
「请朗读宣誓书。」
「我宣誓,我会遵从良心,叙述事实,毫不隐瞒并且不讲谎话。」
在宣誓过后,她所给出的证言是关于高岭华对她实施过的种种残虐行为及其内心存在的残虐性的内容。
这样一来,判决的走向明显有所转变。
而后,我也作为证人进行了有关其残虐性的求证。
我极力不与华目光相交。
不然我认为自己无法陈述真相。
「判决——对被告人处以十年有期徒刑。」
这绝非轻判。
一直在躲闪着视线的我并不清楚她对于这判决作何表现。
儘管上诉表示不服判决的话可以进行第二轮宣判,但是华就那样接受了判决。
在宣判过后,数月不见的少女在门外等候着我。
「啊……不知火君……」
「……呀,小岩井同学,好久不见。」
再会之后进行的对话,全都是小岩井同学从高岭华那里遭受了怎样的痛苦、怎样的恐惧,精神受到了怎样的摧残一类。
一定是认为我会怀有同感才和我说的吧。
但实际上我心头却涌起了一股没有预料到的感情。
我听着小岩井同学的话,不知为何感到烦躁。
「那个……不知火君,要是我再一次向你表达和那时一样的心意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颤抖的眼睛与嗓音,不知为何令此时的我感到不快。
「那个……抱歉。到头来我还是会给出和那时一样的回答哦。就算恋人成了杀人犯也不是说就分手了。」
「但、但是这样一来你们之间的关係不是已经破裂了吗……」
「……嗯,看来把这个当作借口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呢。说实话,我已经累了——去爱谁或者被谁爱这种事。」
「啊……对不起……这种事不应该在判决之后问呢~啊哈哈……」
「……小岩井同学的话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的。」
是一句不负责的话。
我就是打算把小岩井同学推给不知哪儿来的陌生人而已。
最差劲了吶。
「……嗯。」
「……萩原同学在担心你哦,要再回学校啊。」
「是……啊。虽说现在还是怕的不能去,不过我会努力的。」
「与我不一样,肯定会有很多人在等着你的……」
「嗯……」
又说出了不负责任的话的我安慰她道。
临别之际,她露出了某种柔弱却下定了决心似的表情。
那之后,小岩井同学在多休一天便会出勤天数不足的节骨眼上复学了。
就结果来讲,小岩井同学就这样无迟到无缺勤而顺利升学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在文化祭準备期间走近的桐生大地,结果到了高中三年级的如今都没能再说上话。
同样由于和高岭之花的交往而关係破裂的朋友铃木太一也一样。
只有萩原同学偶尔会向我搭个腔。
和小岩井奏波也没再说话。
说来我没有和任何人进行过称得上「对话」的行为。
谁会靠近区区一个毒瘤呢?
如今甚至连排解孤独的恋人都不在了。
我始终处于不幸的底端。
从恋人将义妹的心脏贯穿的那天起,便一直如此。
自那之后并未下坠,但也没有摆脱的迹象。
迄今为止,我行走在绝望的深渊。
从今往后也一定如此吧。
地狱已然……无法终结。
好了这就是悲剧的全部内容。
故事已经结束了。
最后,我想要做出自己最为愚蠢且滑稽的告白——我到了今天依然爱着高岭华。
即便都被那样折磨过,最爱的妹妹也被夺走了性命,到头来我忆起的却是和她相遇以来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明明恨到咬牙切齿,但也同样爱的深切。
鲜明的记忆不会褪色。
是啊,这篇滑稽而悲惨的故事也需要一个标题吧。
最后,我在写有这篇故事的笔记本封面上,授予它这样一个名字——《高岭之花与放学后》。
「这下就完事了……」
合上笔记本,就这样放在书桌上。
好了——来终结我自己的故事吧。